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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八年，罗忠节公泽南殉节皖中，时胡文忠公林翼巡抚湖北，撰联挽曰：“上马杀贼，下马著书，独将大义扶持，真烈士，真将军，真理学；前表谢恩，后表誓死，回忆忠魂酸楚，有老母，有寡妇，有孤儿。”左文襄公亦作联挽云：“率生徒数十人转辗而前，杀数万贼，下廿余城，亦健将，亦真儒，独有千秋，罗山不死；报国家二百年养士之恩，提三尺剑，读等身书，是忠臣，是信友，又弱一个，湘水无情。”均激昂慷慨。 毗陵汤贞愍公贻汾，字雨生，以父殉难台湾，袭云骑尉，官至浙江副将。乞归，寓居金陵，焚香鼓琴，翛然出尘外，工诗，善画山水花卉，均简淡超脱。咸丰三年，粤匪陷金陵，从容赋绝命诗一章，投池死。有某撰偶语挽云：“三绝画书诗，到头来大义凛然，不传以才传以节；一门祖父子，怒发时成仁不让，斯谓之孝谓之忠。”亦挺拔。 江阴何莲舫太守寓居扬州，先曾文正公两日而卒。全椒薛慰农先生时雨作挽语云：“诗酒中人，翰墨中人，江山风月中人，薄宦岂能羁，频年摆脱凡尘，逸兴豪情，跨鹤占扬州胜境；循吏一传，文苑一传，游侠货殖一传，通材无不可，平昔服膺师训，感恩知己，骑鲸为上相先驱。”全椒许诵芬先生为江左名儒，从游者数百人，年七十卒。时周文之太守以微罪戍塞外，邮寄一联云：“期我第一流，政事文章，河岳在地，星辰在天，夜雨留悲兴国寺；从公三十载，师生骨肉，死者九泉，存者万里，春风难度玉门关。”洵是才人之笔，惟“河岳”“星辰”于许君稍嫌过分耳。 吴匊青广文汝渤挽钱塘吴晓帆方伯联云：“广厦昔因依，记曾烽火惊心，全倚屏藩障南国；小春聆謦欬，何意人天撒手，空余涕沮望西泠。”顾受笙先生均亦钱塘人，颇精制艺，九度秋闱，道光辛卯八月十五夜，以疾卒于号舍。其表弟梁应来先生绍壬，闻而伤之，作挽联云：“矮屋痛长眠，文战呕心，竟尔修文归地下；良宵惊恶耗，月圆撒手，从今赏月怕秋中。” 有顾君号竹臣者，里居未详，其夫人于某年四月初三日卒，时年五十八。俞荫甫太史以楹语挽之曰：“鹤寿未六旬，仙去后二年，再向仙山上寿；莺花过三月，佛生前五日，遽归佛地拈花。”颇工巧。 钱塘梁山舟学士有自挽句云：“读书十年，作宦十年，归田十年，生有涯如斯而已；儒林无传，循吏无传，隐逸无传，死之日尚何言哉。”学士早达，致仕亦甚早，优游林下，重宴鹿鸣，“归田十年”句似未确，盖欲凑对，或于卒之前数十年已作就此耳。 候补县佐某殁于苏州，家贫无以成殓，时侯官林文忠公则徐巡抚江苏，慨然赠金并作挽联云：“我亦伤心，看今日良朋密友；人谁不死，想他年寡妇孤儿。”诸亲友闻之，俱陆续而至。 张莲舟明经步瀛撰楹帖挽张佩之太守兰阶云：“牛衣洒泪，寒士同情，不图五十年来，偏有殊恩邀北阙；马革裹尸，男儿本分，可识二千里外，尚留知己哭西台。”有王某，早失怙，妻亦亡，继娶贾氏，甫生一子，某遂病卒。莲舟作联吊之曰：“白头有母，黄口有儿，俯仰总成未了局；泉下谁迎，闺中谁送，幽明齐唤奈何天。” 邑商赵云斋祖母薛孺人五世同堂，年逾九十而殁。家晓湘孝廉挽以偶语云：“不羡佛，不羡仙，九秩返瑶池，寿考转教仙佛羡；有贤孙，有贤子，一堂生玉树，曾玄也似子孙贤。” 顾响泉廉访光旭，乾隆壬申进士，官至四州按察使，学术纯正，居官多惠政。致仕归，主讲东林十余年，寿六十七卒。秦小岘侍郎瀛撰楹帖吊之，句云：“已矣斯人，画像应教遍西蜀；伤哉吾道，绛帷犹是忆东林。”“绛帷”一作“讲帷”。 杜少京司马绍祁，嘉庆庚辰进士，为福建仙游、凤山等县知县，除暴筑城，大有功，擢淡水同知。引疾归，主讲东林多年，以修脯佐宾兴，寒土均沾惠。寿七十六卒。有自挽句云：“电光石火小功名，七载临民，差异风尘俗吏；鳌背鲸身大游览，半屏杀贼，居然戎马书生。”半屏，山名。公多道义交，其自叙一篇中，谓生平最密者，吾祖俊三公。曾记吾祖作偶语吊之云：“今人是古人，为英为灵，礼合千秋祭社；兄事兼师事，可坊可表，服从三月缌麻。”两人之相契可见矣。 邹壮节鸣鹤为广西巡抚时，粤逆悉锐攻城，战守三十三昼夜。贼他窜，以失援邻境落职。归未久，桂林全省陷，陆总督建瀛调赴江宁，给六品顶戴效用。及逆众直逼江宁城，遂书绝命诗以殉节。有人撰楹帖吊之曰：“有志未成功，惜无郭李诸公，共襄伟绩；大名传不朽，幸附颜张之后，并著孤忠。”华荻秋司马亦有挽词云：“大节信无亏，死而后已，所以报也；危城不易守，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贵州黄子寿太史彭年，道光乙巳入翰林，两阅月，夫人亡。曾文正公著挽联云：“亲见夫君为文学侍从之臣，虽死亦慰；但观人言于父母昆弟无间，其贤可知。”通州孙文节公铭恩，先为礼部侍郎，乞假终养，左迁太常寺卿。咸丰四年，复奉命为安徽学使，会粤匪窜安庆，遂殉节。时曾文正在军中作挽语云：“以文来，以节归，毅魄长留两江上下；因孝黜，因忠死，苦心可质百世鬼神。”长沙陈岱云太守殉节安庆，时论误以为非。曾公撰挽联表明之，句云：“众口铄坚金，谁知烈士丹心苦；大江漾明月，常照忠臣白骨寒。”洵足剖白焉。 邓紫珊大令，曾知浙江天台县事，咸丰九年七月初三日病亡，配施宜人先两月卒。时许靖甫太守为金匮令，著楹帖挽之，句云：“两月怅离鸾，地下鹿车应共挽；一朝悲化鹤，天台凫舄此长飞。” 薛芷轩明经挽其弟衡瞻太守联云：“伤哉雁阵断衡阳，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已矣虎符持粤右，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集句极现成，惟以“虎符”用于太守似稍廓。 西乡钱复，初陷于贼中，年余逸出，复为贼迫，赴水死。顾云史茂才作偶语挽之曰：“慨身世如斯，犹幸智罃归晋国；叹风波不利，依然屈子赴潇湘。”用典浑成切合。其悼亡联云：“归仅五年，幸未养孩留芥蒂；病缠三载，脱然谢我破菱花。”亦极简洁。 桃源训导王月庄先生骂贼被戕，一门视死如归。有人作楹帖挽云：“读圣贤书，临大节而不可夺；立臣子鹄，微斯人其谁与归。”又联曰：“一门忠孝节义；千秋俎豆馨香。”余亦撰联挽之曰：“指可截，舌可割，颅可破，一死植纲常，浩气定能寒贼胆；父尽忠，子尽孝，仆尽义，千秋馨俎豆，贞魂洵足祭人心。” 吾祖俊三公于咸丰庚申四月初十日殉节，越数年，招魂治丧。杨明经鹤秋先生挽云：“宗族乡党缙绅，没齿永孚众望；遗爱儒林忠迹，惟公独擅千秋。”秦子惠大令联云：“一死植纲常，当黎民鹿铤之交，矢石亲撄，真不愧读书明理；九重褒忠义，看丹诏凤衔而下，馨香崇祀，岂仅教纂史垂名。”杜文山明经楹帖云：“光风霁月推周子；亮节清标记叠山。”严笑拈明经楹句云：“公正协舆情，到头来大节孔昭，一片丹忱堪报国；恩荣封世职，没齿后精忠不朽，千秋青史特标名。”秦省吾观察联云：“数千里闻变惊疑，病岱暗云迷，慷慨舍生成大义；三百两蒙恩祭葬，念露濡霜降，馨香从祀慰忠魂。”秦系子婿，时宦陕，寄联遥挽。 王伯陶中翰，嘉庆壬申二月十二日生，同治丙寅二月十二日卒。华荻秋司马撰句挽云：“来日是花朝，去日是花朝，那堪红杏枝头，悄然思旧；君年五十五，我年五十五，可叹黄公垆下，独自伤春。”颇觉质而趣。又孙旭三先生联云：“秉笔入薇垣，春蚓秋蛇，名满帝京天动问；散金酬梓里，玄旌丹旐，魂依祖陇日生寒。” 贵州莫子偲先生，名友芝，少时为名孝廉，肆力于许郑之学，旁及列史、诸子百家、诗古文词，极渊博。黔中文风，为之一变。一时名公钜卿，四方绩学之士，莫不引重，与之订交。湘乡曾相国尤器重之，官之不可，延之幕中亦不诺，以一扁舟往来苏沪间。辛未秋，卒于兴化舟次。相国作楹帖吊之曰：“京华一见便倾心，当时书肆订交，早钦宿学；江介十年常聚首，今日酒尊和泪，来吊诗人。”其交谊可见。 钱揆初太守勖，吾邑西乡人，少负才名，诗歌骈文，沉博绝丽，由举人为内阁中书。同治初，李少荃宫保统师上海，入参幕事，后从剿捻匪，卒于济南。宫保作楹帖挽之曰：“从我陈蔡间，千里间关，岂料北征成绝笔；与君生死别，十年协助，那堪南望为招魂。”秦澹如都转挽以偶语云：“薄雕虫技，擅倚马才，沪渎共从军，草檄飞书总输汝；得四十年，终二千石，河梁成永诀，齐山越水渺愁余。”萧质斋太守联云：“最是伤心，老母生妻幼子；不堪触目，残杯古剑遗书。” 益阳胡文忠公林翼薨，曾涤生相国撰挽联云：“逋寇在吴中，是先帝与荩臣临终恨事；交游满天下，愿后人继我公未竟勋名。”刘忠壮松山，字寿卿，殉难甘肃，年才三十七。曾相国作偶语挽之云：“勋名略同马伏波，骨归万里；精诚欲效岳忠武，寿少二龄。”汤海秋侍御鹏以微疾卒于京师，相国闻之，寄联挽云：“著书近二十万言，才未尽也；得谤遍九州四海，名亦随之。”俱极倜傥。 曾文正公国藩学业勋名，冠绝一代，而自言生平无他长，惟挽联一卷，颇惬己心。无他长，盖谦辞也。嘉兴钱警石先生卒，文正撰楹帖挽之曰：“礼经默勘，群史校仇，箧衍丹黄千卷在；陈叟云亡，先生继逝，东南耆旧几人存。”时苏州陈硕甫奂先数日死，三河之败，李忠武续宾殉节。文正作偶语吊之曰：“八月妖星，半壁东南摧上将；九重温诏，再生申甫佐中兴。”有谢氏女而嫁于何氏者亡，文正挽以联云：“柳絮因风，阃内清芬堪继武；麻衣如雪，阶前稚子总能文。”曾公又挽胡文忠林翼太夫人联云：“武昌据天下上游，看郎君新整乾坤，纵横扫荡三千里；陶母称女中人杰，痛仙驭永辞江汉，感激悲歌百万家。”袁端敏甲三卒于临淮，曾公亦有联挽之，句云：“属纩寄箴言，期我勉为范文子；盖棺有定论，何人更议李临淮。”虽所著成卷，而得之耳闻，固难期其多也。 蒋和叔先生大镛，以进士起家，两任治中，严绝请谒，有政声。权贵忌之，辄播以蜚语，终无恙。同治己巳，殁于辽东。时朱酉山编修供职京师，撰楹帖挽之曰：“居官清慎勤，叠经宦海风波，立节不磨强项令；持躬孝友顺，犹是儒生面目，传家惟有等身书。”丁植卿孝廉亦有联云：“蒋径附羊求，当年客馆征途，爱我不殊同气；韩门称籍湜，此日儒林宦望，让君独有千秋。”汉蒋翔于舍前竹下开三径，惟羊仲、求仲常过从。孝廉与先生同出某明府门下，故慨言及之。 合肥江润生太史挽李勤恪公瀚章联云：“于公为通家子侄行，叹我生磊落多奇，曾随游屐看山，笑送闲云过沧海；群季皆一时俊杰士，为国事摧伤殆尽，独剩元臣卧阁，愁深春草梦池塘。”叙述交谊，发挥襟蕴，面面俱到，上联结语谓勤恪督粤，知而不能用也。严又陵先生有挽李文忠公联云：“使当年尽用其谋，知成功必不止此；设晚节无由自见，谓世论又当如何。”简括中有史笔。 秦谊亭先生炳文，吾邑风雅士也。道光庚子举人，官吴江教谕，晚入赀为户部主事。以善画山水擅名，其画风韵潇洒，秀绝人寰。初师高澹游，尚为畦径所缚，五十后专摹西庐，遂臻胜境。居京师久，于某年卒。华荻秋司马撰楹帖挽之云：“总说要还乡，最记挂的天际归舟，到如今乃忽焉绝望；何愁无了局，纵短少那人间画债，知此去已悉数清偿。”丁植卿孝廉挽以偶语云：“一官寄兴，四海论交，难忘雪后金焦，亲为我写；子舍棠甘，孙枝林立，试问人间福慧，谁似公兼。”张筱亭明经作楹句挽之曰：“教我作酒狂，谓酸不可医，莫沾染书迂习气；如公真健者，奈技无与并，也消磨名士精神。”吴匊青广文挽以联曰：“半生酒地花天，嵇阮之交无俗客；几幅残山剩水，倪王而后有传人。”阳湖吕庭芷编修作联吊之云：“见吾家三世惟公，频年京国开樽，独许郑同参末座；闻甪里诸贤无恙，大好溪山如画，不留摩诘住仙源。”吴县冯景亭中允亦吊以联句云：“采菊仰高人，正九日樽前，洗盏谁倾元亮酒；思莼违夙愿，叹二泉山外，归帆空载米家船。”切卒于京师，并切辞世在重九节时也。 钱塘袁蓉生明府，简斋太史之曾孙也。同治癸亥，殁于海陵。金眉生都转安清撰联吊之，句云：“园林钟阜，袍笏申江，人世太匆匆，可怜玉树芝兰，竟成断梗；平白悲欢，仓黄患难，旧情都历历，从此天荒地老，不了伤心。” 杜文山明经友房，吾邑之名下士也。习举业外，兼工诗古文词。辛未秋，卒于岭南。其自挽联曰：“竟至死乎，瘴雨蛮烟孤客榇；莫非命也，销魂化魄五羊城。”侯石琴孝廉谓“死”字换“斯”字更得神。又有遗联示子侄云：“负债累累，愿儿曹竭力仔肩，勿使我偿来世歉；平居碌碌，期汝辈卧薪尝胆，莫令人笑此宗衰。”侯孝廉炜撰楹帖吊之曰：“独客怅乘桴，那堪海角天涯，一夕班荆成永诀；大招嗟自挽，最痛蛮烟瘴雨，几篇剩稿压归装。”张筱亭明经挽以偶语云：“避乱共流离，叹频年郭外焚刍，未老已悲存者寡；远游成幻梦，痛仲子床前易箦，临危犹念别时言。”其婿即晓湘从兄，哭以联云：“天不可知，算来羁旅十年，应有文章传海外；吾将安仰，痛绝河梁一诀，空留魂魄返吴中。”数联俱凄婉动人。 同治壬申二月初四日，曾文正公国藩薨于两江任。其门下士瑞安孙琴西观察衣言献挽联云：“人间论勋业，咸谓如周召虎、唐郭子仪，岂知志在禹皋，别有独居深念事；天下仰文章，殆不愧班孟坚、欧阳永叔，却恨老来籍湜，更无侍坐雅谈时。”洗尽恶习，卓然名贵，可传也。归安江小云观察清骥撰楹帖以挽云：“生民拟山海凤麟，应五百年名世，历廿四考中书，正学懋躬修，帝赉奇勋高柱石；翊运际风云龙虎，统天地人为儒，立德功言不朽，救时安宇内，公应无憾补金汤。”句语典丽，较琴西则逊，较他人为优。“高柱石”，指庚午寿辰，恩赐“勋高柱石”匾额而言。其幕府海宁陈小圃主事方坦挽曰：“将相萃门墙，更合一家昆季，再造乾坤，如公奖荐贤才，伟量高勋迈千古；仪型仰山斗，获窥濂洛渊源，韩欧轨范，念我追随江皖，景行亲炙垂十年。”江宁陶华堂别驾宝善作偶语吊之曰：“末秩荷陶成，北斗山高，方欣大厦瞻依，翘首久钦文潞国；鞠躬真况瘁，南天星陨，遽失中流砥柱，伤心如丧武乡侯。”李少荃相国时总督直隶，寄楹语云：“师事近三十年，火绝薪传，筑室忝为门生长；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抗世难逢天下才。”此寻常酬应之作，两人身分交情，尚未十分透达。薛慰农太守时主讲尊经书院，撰挽联云：“一介臣休休有容，频年燮理余闲，小队出郊垌，惯向山中寻魏野；万户侯绵绵勿替，当代元勋佐命，大名垂宇宙，岂徒江左重夷吾。”楚北王鼎臣刺史定安挽云：“微夫子吾谁归，是秦汉以来第一人物；以天下为己任，自伊周而后无此规模。”吾邑薛叔耘副宪福成，在其幕中十余年，相知最深，作楹帖挽之云：“迈萧曹郭李范韩而上，大勋尤在荐贤，宏奖如公，怅望乾坤一洒泪；窥道德文章经济之隆，私淑亦兼亲炙，迂疏似我，追随南北感知音。”未入幕前已有交谊，故言“私淑”。上下联起语亦非虚誉，盖纪实也。 贵州王芰初司马庆元令常熟，咸丰十年城陷，同治二年随营克复，仍知昭文县事。买良田，营广厦，择牛眠地，拟家于此而不返矣。岁丙寅，卒于官。丁植卿孝廉在其幕中，挽以偶语云：“虞山旧治，琴水新猷，万家生聚依然，伊谁之赐；阳羡买田，桐乡起冢，千古循良有传，复见斯人。”语语典切，丁孝廉于应酬文字不苟如此。 吾邑杨明经鹤秋先生，年逾八秩卒。门人陈恩受寄楹帖挽之，句云：“四载列门墙，渥被春风，检到遗编珍手泽；八旬尊齿德，仰空山斗，痛教遥奠爇心香。”内阁学土江南主考铭安寄联挽云：“恭俭福之舆，知进家规堪厉俗；文章寿以世，老泉手笔有传人。”曾侄孙志濂作楹句挽云：“矩矱夙亲承，曰敦行，曰勤学，曰立身，诲勉维殷，铭座遵循期弗失；音容今渺隔，有遗诔，有传经，有著作，典型犹在，登堂追慕懔如生。”侄孙省斋联云：“八秩享遐龄，福备箕畴，来年芹藻重赓，方喜胶庠传盛事；一生崇俭德，谷诒孙子，此日蓬莱长往，痛教宗族仰遗型。”紫丞先生代撰。 吴门陈佩之部曹挽王鲁山先生赓伯联云：“故友复联姻，少同学业，长共游庠，每上燕台怀旧雨；艰辛成痼疾，仰恋慈亲，俯怜令子，忍闻马帐起悲风。” 孙勖三明经显，吾邑风雅士也。少为名诸生，工诗，能书画，兼精卜筮之术。辛未九月初七日不病而卒。吾师严笑拈明经作偶语吊之曰：“励品果谁如，夷考一生所为，固是达者实谨者；登高已有约，忽先两日而死，闻之骇然又惨然。”又一联曰：“平生有襟期，有品格，有学问，有才华，超然自得；是日犹把酒，犹持螯，犹下棋，犹作画，遽尔仙游。”虽率易，却有风神。侯景文孝廉挽以楹帖云：“身世等棋枰，而今夜雨秋灯，局外更谁留冷眼；光阴消图画，但见残山剩水，人间何处不伤心。”秦子惠大令挽以偶句云：“诗书教子，笔墨营生，闭户未尝谈世事；狷介自持，宠荣不慕，居乡何可少斯人。”徽歙项兰谷撰联云：“使我最难忘，秋月秋风秋雨；梦君常相见，论诗论画论书。”王仰之明经亦撰联挽之，句云：“造物有何权，能穷君不能困君，能死君不能病君，此去定非阎老意；毕生可无憾，以文寿更以诗寿，以书寿更以画寿，只怜未了向平心。”其继配刘梅赋女史挽联云：“老成尚有典型，何当风雨满城，抱瑟任挥专壹调；丈夫亦怜少子，更痛参商异度，盖棺未及洗三朝。”刘亦工诗昼。其幼子仲襄，在盖棺后数日遗腹而生者也。 毗陵李申耆先生卒，江阴县令某君挽以楹帖云：“大夫国人皆所矜式也；后生小子于何问业焉。”朱紫珊观察厚基殁于武昌，时封翁临川先生犹在堂也。丁植卿孝廉著挽语云：“江汉仰星云，当年桂苑杏林，久已奇材重南国；梓桑瞻山斗，此日素车丹旐，更无长策慰西河。”薛渭占明经病亡，余胞叔云栽公作偶语挽之曰：“别我何堪，最难忘长日清谈，寒宵对饮；活人多矣，固虑向仙班证果，邑乘留名。”薛君精医，曾寓余家数年，“对饮”、“活人”皆实事。 王子泉舅氏自武昌府任返锡，拟暂息复出，忽患外症而殁。阎丹初中堂敬铭寄楹帖以挽云：“甘苦昔同尝，计户给军，筹饷我惭萧相国；是非今已定，化民教士，歌功咸感寇施州。”丁植卿孝廉吊以联云：“生为英，殁为灵，大孝千秋，此去同骑缑岭鹤；简在心，碑在口，论交两世，从今忍食武昌鱼。”其父武愍公，于咸丰五年殉节武昌。先大父俊三公制联挽云：“平生有学问文章，方能临大节；千古惟忠臣孝子，乃可为真儒。”深痛吾祖作此未久，亦于家乡办团守城殉节也。 河南固始吴春舫太守政祥，于同治初年来锡为邑宰，不数年，其封翁卒。吾师张与亭孝廉撰楹帖挽之，句云：“有子播循声，泰伯城边称父母；惟公真硕德，洛阳会上少耆英。”家静之叔祖享寿七十四，于光绪元年卒。张与亭师挽以偶语云：“西河退老，泪洒年年，幸令孙连步云程，足慰桑榆晚景；北海通家，交深世世，倘吾父相逢地下，仍联诗酒前盟。”薛渭占明经作挽句云：“笃于礼，寡于欲，廉于财，每事存先正典型，德可知矣；少而富，壮而康，老而健，犹及见文孙获隽，福亦宜之。”其内弟邹汉源先生挽联云：“大耋共兴嗟，幸石砚有灵，一第竟偿垂老愿；远游成永诀，叹繐帷无恙，百年尚剩未亡人。”杨范甫代撰。西门外高松舟封翁卒，与亭师亦有挽语云：“廿载订知心，欣逢月夕花晨，宴赏园亭无俗客；一朝惊撒手，愁绝名山胜地，经纶乡国少能人。”又代其弟荫轩萼斋作联云：“五十年花萼竞荣，左右随肩洵可乐；一百日参苓罔效，死生分手复何言。”又代友人撰联以挽云：“湖海广交游，觞咏管弦成往事；风霜摧晚节，园亭花柳总伤神。”凌云轩封翁联云：“伟岸世无伦，治家则俭而中礼，处世则宽而能容，乡里问谁堪继武；下风吾早拜，干事有过人之才，豪饮有兼人之量，朋俦安可失斯人。”张筱亭明经代作。 苏州冯景亭中允卒，昊匊青广文撰楹帖挽云：“旧雨数从头，君言环海谕交，惟余最久；悬崖惊撒手，谁料高山失仰，先我云亡。”江左某，两载之间，一子一侄俱死。友人挽以联曰：“去年才抱西河痛；今日又来东野书。” 钱揆初中翰挽余望之联曰：“梁溪按曲，茂苑观花，京华把盏，十余年旧雨常新，那堪斗酒只鸡，他时酹墓；老母倚闾，寡妻在室，弱子趋庭，三千里临风一恸，共盼素车白马，远道归魂。”又代友人撰联云：“少同里，长同游，而今撒手归泉，空对晨星悲旧雨；名何存，利何在，此后开门立户，惟期玉树快凌云。” 侯翔千明经作偶语挽赵梅生茂才云：“王杨幼慧庾鲍清，才记曩时角胜文坛，真后生畏友也；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即此去身登仙籍，岂君子所乐欤。”又作长联吊张鉴堂云：“一棹沿洄，灯窗话别，为箕裘世业，嘱我佳儿，泮水幸蜚声，谁料喜报兼旬，香梦遽随江月逝；卌年奔走，升斗劳人，到霜雪华巅，未成归计，宦途齐下泪，君看浪淘千古，旅愁更比汉流深。”气势浩瀚，不愧才人之笔。 常州恽心农观察病殁，杨筱荔太守撰偶语挽云：“伟略未全施，至今海峤遗黎，重过羊碑应堕泪；感恩在知己，垂老江湖泛梗，追怀鄂渚曷胜悲。”杨明经鹤秋先生挽其门人史焕亭茂才联云：“腹便边笥，笔灿江花，当时铁砚争磨，谁道刘蔶终不第；母已白头，儿才黄口，此日玉楼赴召，堪嗟李贺竟无年。” 秦研樵封翁卒，王仰之明经作楹帖吊之云：“半世作齐豫游，欣看曳杖逍遥，有令子承欢官舍；一生得春夏气，犹忆解衣磅礴，与少年角艺文坛。”封翁确有此风趣。王君又有哭其师潘启钧茂才联云：“下人以告，疾不可为，始信宿瘤能殒命；泰山其颓，吾将安仰，从今佳节废登高。”又联云：“有令子能画能诗，所造已堪名世；为多士任劳任怨，其后必有达人。”子昼堂能诗，画尤精妙。任劳怨，指宾兴讼事而言。 金陵蒋幼瞻孝廉师轼寓吾锡多年，倡兴文会，同志乐从。返乡后十余载忽病卒。王显屏广文寄联挽云：“伤心知识无多，风雅如君，山色湖光凭管领；回首神情似昨，凄凉有我，断章零字忆平生。”仲英嫡堂兄维鉴患三阴疟，半载而亡。侯翔千明经作偶语吊之云：“溯卅载旧居斗室，双亲待养，一第未邀，身世已多艰，那堪数月沉疴，意外竟成千古别；记当时共学瓢城，君赋雁行，我陪鲤对，光阴不转瞬，屈指廿年前事，泪痕频为九原枯。”薛抚屏先生挽以联曰：“齐物以观，彭祖不如殇寿大；修身为本，颜渊岂羡跖年高。”赵和笙明经有联曰：“彼苍何太无情，亲老子殇，未竟天年偏撒手；我弟亦伤不禄，才长命短，相逢地府可谈心。” 顾竹棷先生卒，汪葆素茂才撰楹帖挽云：“投笔早从戎，往来江皖之间，朝餐寒雪，暮宿荒烟，草檄飞书，倚马万言人可待；持躬犹法古，品概汉唐而上，学授诸儿，痛深老母，征途客馆，骑鲸一去我尤悲。” 薛昌侯甥病殁，余代其弟凤喈作长联云：“平生刚直，世事崎岖，班定远正望封侯，偏教客死海疆，回首难寻蝴蝶梦；六子未婚，三女待字，向子平方思了愿，岂料遽辞尘界，伤心忍听鹡鸰啼。”陆引南茂才卒，余挽云：“久约二泉游，正期勿药可占，相与领湖山胜景；忽成千古别，此后临池得暇，共谁谈唐宋名人。”陆君工书法，与余最契，约游二泉，惜未果。 毗陵刘涧枬先生临终有“两手撒开尘世事；一身跳出利名场”之句，额曰“仰天一笑”。家春峤从叔祖撰偶语自挽云：“十七回鏖战棘闱，一第难邀，羞到重泉逢父母；廿八载训蒙梓里，半生勤苦，应无余孽及儿孙。”晓湘从兄撰自挽联曰：“一死极寻常，所奇毕世迍邅，定是不才逢圣主；生平惟笑傲，独怪频年摧折，谁将劣命叩穹苍。”“迍邅”、“摧折”，因子女早殇、悼亡三次而言。外舅杨子承孝廉于临终前两月卧病无聊，作联曰：“卑污非本心所甘，此生无忝；躁急是终身之累，至死方休。”其高尚可见。 嘉兴钱恭勤公应溥薨，常熟翁文恭公同和撰楹帖挽之，句为“平生洒尽忧时泪；临绝犹闻访旧言”。荡口华耕乐封翁，为子随孝廉之父，于某年卒。余外舅杨子承先生挽以联曰：“效秦任好输粟救灾，慈能召福，德以永年，君子诒谋真有縠；师范希文置田赡族，子已成名，孙尤挺秀，善人食报正无涯。” 施叔愚广文卒，华荻秋大令作联吊之曰：“人间多有挽歌，恐不值先生一笑；地下若逢美酒，也应共才鬼千觞。”常州瞿赓甫方伯鞔薛诚伯大令联云：“河东凤代有文名，与君家昆季寒素论交，吴市秋风燕市雨；武昌鱼同尝宦味，听行部士民歌呼哀送，沔江春水汉江潮。” 薛抚屏中丞挽某刺史云：“雄文富有亚西亚；美政歌成于蔿于。”以“于蔿于”歌用于知州恰切。某君撰偶语吊龚子达茂才云：“公竟渡河，七夕佳期成永诀；我将出塞，万万多难且高歌。”龚茂才卒于七月初七日，故言“七夕永诀”。又某有联云：“巾服飘然，大陆风云儿辈在；城郭犹是，斜桥灯火酒人稀。”龚君嗜酒，每晚必至斜桥肆中畅饮。 满洲柏中堂葰薨，京都翰苑某作联挽云：“其生也荣，其死也哀，雨露雷霆皆主德；臣门如市，臣心如水，皇天后土鉴孤忠。”中堂因顺天乡试贿卖举人情事见杀，实其幕宾及吏胥作弊，而中堂未知也。 杨艺芳观察母侯太夫人病殁，常熟翁文恭公同和作偶语挽云：“何以报亲恩，有万户灾黎，同声感泣；况闻敦族谊，是九旬贤母，只手经营。”李文忠公鸿章亦有联云：“一笑归真，见五子蜚英，诸孙擢秀；八旬备德，忆九宸褒善，七族称贤。”某挽邹颂丹母云：“寸草三春，有子悲衔孟东野；生刍一束，昔贤我愧徐南州。”华西洲茂才代某挽林虎侯媳云：“小谪尘寰，此去瑶台证明月；多情夫婿，朅来高岭哭梅花。” 王显屏广文撰楹帖吊章公静茂才曰：“鲤庭拜母，雁序论交，二十年攻错情深，怅望荆吴一洒泪；萱树萦怀，兰枝系念，三千里程途追隔，仰看河汉倍伤神。”先大母李恭人辞世，外祖王紫邻公作挽联曰：“哭子泪应枯，泉下牵裾聊一慰；相夫心早瘁，人间营奠总难偿。”许静山星使之母病亡，杨艺芳观察挽以偶语云：“能仕教之忠，巨浪长风，贻训勉成宗悫志；欲养亲不待，春晖寸草，衔哀同废孟郊诗。”杨母先两年仙逝，故末句云然。 某有悼亡联云：“痛我不辰，仅留薄命糟糠，犹归泉壤；嘱卿来世，不遇封侯夫婿，莫到人间。”为一时传诵。先祖俊三公悼亡句云：“境历艰辛，昔日随余苦能耐；世当离乱，此时归去福非轻。”过彩章孝廉娶妻半载，同房者两月。其妻投井死。撰联挽云：“卿何奇疾莫能兴，可怜半载因缘，尚是镜花水月；我岂无情肯轻别，待证两旬孽果，竟成碧海青天。”先婶母嵇宜人，年六十九，精神尚健，忽无疾善终。时云栽公已甚衰颓，作悼联云：“五十年伉俪相随，离乱抚诸儿，困苦艰难，阅世久资贤助；一二辈死亡可叹，影形伤独吊，泪枯神黯，此生犹复谁怜。”“一二辈”指十余年前两子相继去世而言。家孝廉晓湘兄娶杜宜人，仅敷载即卒，著悼亡联云：“非参苓求草能回，叹妖梦无凭，竟成实事；听父母翁姑环哭，倘性灵不昧，何以为情。”继配侯宜人殁，悼以联曰：“屈指十九年，欢少愁多，尝遍艰辛都为我；沉疴二十日，房空帏寂，相关痛痒更何人。”又悼再继配徐宜人联曰：“我命竟如何，几同卓立孤峰，一无依傍；汝来犹未久，满拟圆成全局，又付空虚。”额云“六年一瞬”。 挽聘妻句难有佳者，闻王仰之明经言一联云：“你何人，我何人，无端六礼相传，惹出这般烦恼；生不见，死不见，倘若三生有幸，再成来世姻缘。”丁植卿孝廉代王芰初大令作楹帖挽未过门聘室云：“逮吉有期，一梦游仙偏解脱；浮生如寄，百年偕老亦须臾。”意议倜傥生新，与上可以并傅。吴匊青广文挽其妾云：“同是空花，怎奈少偏先老；将来结果，定知我不如卿。”闻友人言，有以翁挽子妇一联句云：“望汝生孙心久矣；使予顾子泪潸然。”亦极得体，录之以备一格。 家晓湘孝廉撰偶语吊过母云：“挈儿孙一棹南来，喜看杨柳依依，家山无恙；骑鸾鹤只身西去，太息莲花朵朵，世界成空。”过母茹素奉佛，居八士桥杨树下，同治丙寅携眷自海门归，未久卒。 都门某伶，生于二月十一日，亡于三月晦日。有人挽以联云：“生在百花前，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消魂。” 吾邑杜晋斋明经卒，汪葆素茂才撰楹帖吊之曰：“十载客都门，饮酒论书，才华高出诸君上；一朝抛俗障，残编遗稿，镌刻悲无后起贤。” 华景方病殁，余外舅杨子承先生挽以联曰：“年相若，居相近，意更相投，肺腑深交，生平有几；同钓游，同几席，并同患难，童髫旧契，寥落堪嗟。”外舅又有一联云：“合父母昆弟、邻里乡党无间言，令闻令望，诒之孙子；以慈幼养老、振穷恤贫为己任，实心实力，是谓仁人。”本作此挽某君，因其身份不称，未果。能当此者，固甚少也。 左恪靖与曾文正书函来往，每以兄弟相称，不肯稍自谦抑。至文正薨后，乃自书晚生挽之云：“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老；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岂其悔心之萌有不觉流露者欤？ 吾邑孙咸吉先生于咸丰庚申陷于城，岁丙寅其配秦孺人亡，子梅庵茂才扶两柩而合葬焉。孙勖三明经著楹帖挽之云：“丁令可归来伤心，一旦招魂，沥胆披肝，至死不曾离故土；刘纲谐伉俪撒手，六年若梦，元旌丹旐，此时还共赴佳城。” 汪介予，葆素茂才之弟也，性敏慧，幼失怙恃。同治癸亥，从黄叔轩表兄避难昭阳，学诗便工，喜读书，寒暑无间断。年十七得痨症，病中吟咏不少辍。十九岁卒。其撰联自述云：“功名富贵总由天，即樵水渔山，亦算一生事业；脾肺心肝都是病，奈药炉茶灶，虚抛三载光阴。”葆素作偶语挽介予云：“十年忧兵，五年忧贫，方期手足常依，长向案头同执卷；七岁失恃，九岁失怙，岂料箕裘难续，早从泉下侍亡亲。”颇觉真挚动人。 邹云湘先生挽侄某联云：“有恨问天，廿八载春秋何促；无文祭侄，十二郎今古同悲。”词意凄恻，读之令人酸鼻。 光绪甲申法越之战，徐晓峰中丞延旭抚桂，兵败获谴，后又起用，旬日卒于位。时王鹤琴大令以知县需次徐公，相爱殊甚，留置幕中。及卒，王大令撰楹帖挽之云：“圣主惜奇才，待公以鲁曹沫、秦孟明，遽斋志以终，恨未睹犁庭扫穴；末僚承下问，爱我如夏侍郎、张阁部，竟知音尽逝，忍重弹流水高山。”侯纪之先生挽杨寿芝茂才联云：“东林深赖经营，心力交殚留祠宇；北海素称豪放，人琴俱杳奠生刍。” 杨明经鹤秋先生撰联挽王阁生太守之父湘帆先生，句云：“六十年总角深交，方期一棹湖山，白首相偕娱永日；五百里惊心闻讣，幸沐九霄雨露，青云后起慰重泉。” 侯翔千明经代某作偶语吊秦小帆云：“哲人萎乎，最忆芦草溪湾，藉藉颂声周县北；先生归也，从此杏花春雨，年年清泪洒江南。”钱叔懋孝廉作楹帖挽杨浚泉茂才曰：“惯招寻旧雨数人，云水浣卢瓯，茗战盼君斜照后；又摇落晨星一颗，霜风开蒋径，花期负我小春初。”上联切每日茶叙，下联切爱种花及逝世在十月。 吉林马锦江鹾尹卒于淮安，杨筱荔太守挽以偶语云：“今年岁在辰，汉上遗书，竟兆康成梦谶；传家君有子，淮阴致诔，殊惭孝绰文章。” 吾邑裘竹筠封翁病殁于河南，孙勖三茂才挽以联云：“魂归故国三千里；名满中州四十年。” 施叔愚广文撰联吊顾竹漪先生云：“十年白下，重赖提携，纵粗才他日有成，何处报公尺寸；一别吴门，遂成永诀，倘老父九原相问，为言不肖流离。” 薛仲贞孝廉挽姚子庄农部联云：“病非不起，医已难求，数四人药石争施，请问是谁妙手；吉报未终，哀音遽至，顷刻间昙花忽谢，能毋令我心惊。”时孝廉患病，未久亦卒，言为心声，固不宜尔也。 孙茂才又有楹帖挽族人某云：“十年莲幕依人，剧怜弱息幼孙，未曾识面；一旦蓉城作主，堪叹玄旌丹旐，空为招魂。” 家晓湘孝廉撰偶语挽周澈石云：“已过五十不为天，只怜失母雏孙，呱呱何托；便到三公终有死，惟此通儒真品，卓卓可传。”漱石怀才不遇，子媳俱亡，惟与幼孙相依度日。 某县张亨甫，才高学博，著有《思伯行堂集》行世，与桐城姚石甫为同年交。姚官台湾时，亨甫从之。会禁烟事起，姚为琦善等所忌，陷于狱中。亨甫亦被牵连，及事解乃释。亨甫寓京都宣武门外杨椒山先生祠，未几以病卒，士论惜之。何子贞编修作楹帖以挽云：“是骨肉同年，诗订闽江，酒倾燕市；真血性男子，生依石甫，死傍椒山。” 江陂桥杨芙初，吾邑善士也，于某年卒。华荻秋司马吊以联曰：“衣食常施，三让里中推硕望；典型犹在，四知堂上仰遗辉。” 吾友汪葆素代梁莲峰挽岳母顾恭人联云：“两阅月话别空庭，奈客寄双堤，道路迢遥惭半子；卌余年主持中馈，想系联四世，儿孙罗列泣重阳。”又代友挽顾某云：“婚嫁未终，何忍舍向平儿女；风徽已杳，不堪思子敬人琴。” 秦茝风孝廉挽侄子厚联曰：“是何奇疾莫能兴，最伤心惟老父得书，三千里挥亡儿之涕；岂料斯人竟无后，更惨目有寡妻在室，十二时抱幼女而啼。”时子厚之父、刑部副郎霖士先生供职京师。意切而言甚哀也。 进贤谭蔚春，工诗词，文笔亦典雅，晚年课蒙于乡，自号东阜主人。同里陈志诘，翰苑人也，曾官闽粤多年，有女随养任所。光复后，陈挂冠归里，父兄相继逝去，女亦病殁。谭代其作哭女两联。其一云：“自天涯万里归来，哭父哭兄，谁知泪眼双枯，更哭廿龄弱女；把人世三生勘定，种缘种福，且愿低头一拜，莫种顷刻昙花。”其二云：“从我琼岛游不畏瘴疠，从我珠江游不畏风涛，谁期一刹那间现女郎身，如梦如幻，如影如泡，如汤如电；问汝过去生有何夙根，问汝未来生有何善果，惟嘱再出世后为男子汉，无恐无惧，无苦无疾，无害无灾。”刻画入微，毫不着迹，洵可传也。 吾邑吴匊青广文卒，其外孙杨筱荔太守撰楹帖挽之云：“一生霁月光风，耄老订成书，曾许文章传阿士；千里愁云惨雨，梦魂惊恶耗，独悬尘榻哭吾公。” 丁植卿孝廉挽眼科王益堂联云：“似如来放大光明，可惜良医未跻中寿；悯斯世太多蒙瞽，有谁妙手为起沉疴。” 孙勖三茂才代秦义立挽姊云：“吾寡兄弟而弗忍也；欲为煮炊尚可得乎。” 冯梦花编修作偶语挽唐桐卿广文曰：“今日尚何言，阎浮界大梦先醒，安知非福；善人胡不佑，温处道沉灾又告，顿失所依。” 杨明经鹤秋先生著楹帖挽华题蓉封翁曰：“两年茅舍联居，薪胆同尝，在昔解愁欣得友；一幅林峦绘影，草心志感，从今读画总思君。”因父母遗像遭乱失，嘱画山水一图以代之，所以格外志感。又撰偶句吊周抚于云：“竹醉正开筵，大耋延宾君尚健；菊秋胡返驾，衰年哭友我何堪。”又有楹句挽华召棠孝廉母程孺人云：“茅舍旧联居，知挽鹿丁年，廿载亲尝虀臼味；篝灯勤课读，幸丸熊午夜，一枝早折桂林秋。” 某县文芸阁才名藉甚，冠绝一时，惜不得志而死。其友王某挽以偶句云：“追思往事，感不绝于余心，同学少年，北邙过半，曹子桓有言既痛逝者，行自念也；殷忧伤人，士固憎兹多口，文称千古，东海流传，韩昌黎所谓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情文并茂，风格亦超，洵杰构也。秦茝风孝廉哭其子禹臣联云：“徒教汝书，徒诲汝文，汝未成名，胡竟黄泉随幼妇；未养我生，未送我死，我非必寿，何堪白发抚孤孙。”叔父云栽公殁，侯蔚人世丈时宦浙江，寄楹帖挽云：“离乱昔曾经，遍野烽烟，旅馆频年同草阁；音尘今已杳，长途风雪，驿人何处寄梅花。”“同草阁”指盐城同居而言。余外舅杨子承孝廉撰楹句挽侄眉叔明经云：“悔我迟归，一见病体支离，辄令咨嗟搔白首；恸君速去，再欲温言慰藉，难从魂梦觅黄泉。”作偶语挽胞弟子登明经云：“失怙十载，失恃廿年，而今随侍九原，知烦恼都消，二老偕游极乐国；久病克延，不病竟殁，检得遗编数卷，幸文章有继，两儿还是读书人。”以上各联，均切合有意味。 吾师张与亭大令健文善书，有联挽陆少华茂才云：“相如善病，逸少工书，感怀蛾术同时，无多旧雨；伯道无儿，谢公怜女，幸赖鸰原有托，足慰重泉。”余外舅杨紫丞孝廉，于某年治丧，所见楹帖约十余副，兹录其三。通州张季直殿撰邮寄一联云：“对榻江隈，记否夜雨深谭，情同骨肉；扁舟锡麓，尤服暮年进德，荫及儿孙。”华子随孝廉作偶语挽云：“鲠直可风，分道南学派；廉介绝俗，延关西清芬。”陆耀星庶常吊以联曰：“道在砭俗，学在修身，得此乃一洗道学家习气；清如秋霜，白如皦日，惟公方不愧清白吏子孙。” 杨筱荔观察挽其堂弟少坪曰：“痛吾弟业未就，婚未成，电光石火四十年，而今已矣；有亲姊视尔疾，送尔死，风急天高重九日，此去何之。”又挽岳父云栽公云：“古谊托松萝，况孤露提携，器许倍增延赏感；老怀伤凤骥，想遗言绵惙，砚留应识伯孙贤。”家晓湘孝廉挽堂兄阁英云：“从戎投笔，颁秩酬庸，一官河水清，谁能遣此；子幼家贫，米珠薪桂，有兄天外远，何以筹之。”指临殁时家况甚窘而言。 章定安大令撰楹帖吊陶师母云：“出南宫第一人，致君泽民，助教抗宣文前席；相函丈逾七秩，令妻寿母，诵诗伤鲁颂终篇。” 烈女马大宝，许字包文炜。幼失母，父廷灿贫，而寄食于人。女寄居舅氏范四家，范子阿金屡调不遂。一日，侦女寝，径登其阁。女号，示以刃。女拒益力，竟死，年十八。共鸣诸官捕金置法。为请旌，以楹句挽者不少。邑令张佑璧联云：“外家非疏逖之亲，谬云两小无猜，错住渭阳成一死；圣世当表扬其烈，更有双旌前导，乐随文肃共千秋。”丁孝廉培联云：“一树女贞荣，士也不良，可惜春花魔夜雨；千年精卫恨，魂兮来格，最宜秋菊荐寒泉。”墓在锡山麓，人望其坊辄敬之。 作者：窦镇 整理制作：恶人谷珠楼 版本：初校版 转贴请注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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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忠武公齐布殁于军，李次青方伯元度撰挽语云：“谥并武乡侯，湘鄂战功青史在；寿同岳少保，古今名将白头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