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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1年，中国开始了参加世界博览会的历程，早期，中国出洋参赛的事务由洋人海关总税务司包揽，结果虽然中国屡屡出洋参赛，耗费了巨资，收效甚微。但这一过程，也积累了中国各界参加国际性博览会的经验，对世界博览会的认识也经历了从“炫奇”、“邦交”到“商利”、“文明”（科技进步）的过程。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后，中国在西方和日本的强大压力下，提高了对借用博览会发展实业的思想认识，有人已把博览会当作商战的舞台，研究工商业的场所。 民国政府诞生后，新生的政府适应形势对振兴实业报有期望，开始实施实业政策，不久以后，美国为庆祝巴拿马运河开通成功，准备于1915年2月20日至12月4日在旧金山举办世界博览会，也称“美国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1912年3月，向中国政府发出了邀请。中国政府对此十分重视，认为巴拿马博览会是20世纪以来最大规模的万国博览会，旧金山为华侨聚居之地，应借机向华侨介绍中国各地的物产，同时也是中国实业界派出赴美考察实业团观摩学习的好机会，因此虽说当时国内政局动荡，还是将此事作为中国走向国际舞台的一件大事，不久就派人赴美国选定政府馆的建筑地址。1912年11月，工商部提出了参展议案，经过慎重考虑，中国政府于1913年6月成立了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派陈琪为中国赴美赛会监督兼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局长，在各省相应成立筹备巴拿马赛会出品协会，作为办理赛会的重要机关。事务局专门制定巴拿马赛会中国出品总则，征集物品大致分为美术、 教育、 社会经济、文学、 制造工艺、机械、 转运、 农业、 牲畜、 园艺、采矿冶金及航海等，征集的范围从工矿企业、学校、机关，直至农民。 正因为中国朝野都对巴拿马赛会抱同一希望，增强了协同参赛的意识，使得这次赛会的筹备有了不同以往的特点。 首先，精心研究改良提高赛品质量，重视赛品挑选和销售。中国政府总结了以往赴外赛会失败的原因，认为今后输出物品首先应当投合洋人所好加以改良同时要重视广告和销售。为了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工作，1913年年底，在江苏省政府的要求下，上海总商会牵头组成巴拿马赛会上海县出品协会分会，正会长由上海县知事担任，以总商会总理周金箴担任副会长。1914年1月17日，总商会在第一次议董常会上一致决定，为不辱没“上海为中国通商第一巨埠”的名誉，一定要征集广博而精良的商品参赛、参展，以推动我国商业的发展。总商会还专门拨出1000银元经费用于筹备工作。当时上海总商会在中央农商部的要求下，曾联系上海轮船招商局、江南造船厂等拍摄厂房、机器，编辑图片小册子作为巴拿马世博会的中国赠品。 中国作为一个农业大国，向来以丝绸、茶叶、瓷器著称于世，而且茧丝产品因为欧美等国需求旺盛，成为了紧俏产品，当时工商总长向陈琪透露，日本也已经特备600万元经费，积极准备赛事，并另筹集百万元，欲与中国竞争丝茶两业，以攘夺我国海外贸易，因此中国政府有意在这次博览会上展示中国茧丝产品的精良品质，以便会后向国际推销，而它们的赛场表现，对这次中国参加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成败与否至关重要，因此在筹备期间，中国朝野各方对此倾注了特别的精力。 江浙丝业以白丝为主，在上海的出口始于明末开海禁通商，同治年间仿造木车，将生丝摇成土经丝出口，受到外商欢迎。1842年《南京条约》签订后，中国被迫开放东南五口，地处得天独厚优越位置的上海迅速崛起，很快取代广州成为中国对外贸易中心。以南浔辑里丝为主的中国生丝，在上海开埠不久就占据了欧洲市场。19世纪60年代初，上海诞生了外商经营的机器缫丝业，1882年，丝商出身的黄左卿开设了上海第一家民族资本机器缫丝厂公和永丝厂。上海缫丝厂的开设，也推动了长江其他口岸城市机器缫丝厂的开设，丝厂大开，出口大增，在1906年日本生丝出口量超过中国前，中国一直是世界最大的生丝出口国。1913年，在上海的丝厂已有48家，在内陆14家，江浙两地的茧行达400多家。同中国政府一样，中国民族蚕丝业对巴拿马太平洋博览会召开意义的认识也与清代有了明显的不同，当时，新诞生的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议董们已认识到制约中国蚕丝出口有两大因素，一是中国缺乏生丝检查机构，无法直接与各国绸厂交易，贸易权操纵于各国丝商之手；另一原因是日本已成为中国丝业贸易的一大劲敌，原本是中国出口强项的丝绸，至1913年左右已被日本代替。因此，由传统茧商、丝商和新兴资本家构成的总公所议董，将参加国际博览会视为振兴实业的有力手段。 1914年2月，筹备巴拿马赛会事务局特意要求江苏筹备巴拿马赛会出品协会在征集各项出品时必须筹备白色精细纯丝及中等细丝、黄色茧丝，照出品办法由多数出品人集合资本订立合同专造一种物品赴赛，方便今后国际贸易大宗输出。江苏筹备巴拿马赛会出品协会当即专函上海总商会，要求该会招集所属各丝业行号开会讨论进行方法。上海县出品协会分会事务所也要求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转告各丝厂茧业参照各省协会制定的改良筹备概说查照办理，并提供改良意见。当时正值旧丝落市，新丝尚未上市，1914年6月上海总商会接连致函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催他们转知各厂家俟新丝上市后速备新丝送省展览会陈列以备审查。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对此非常重视，当即通告同业，申明参赛对于“厂业的发展”及为“同业谋进步”的重要性，要求各厂拣送各种等级出丝，每种四条，开明价目及商标仿单送公所。 最后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选送信昌等二十一家丝厂的21种茧丝品牌登记参赛。除个别的为苏州缫丝厂出品外，均为上海地区出品，主要厂名和牌号如下：
为将所征集的赛品在会上进行交流比评，1914年5月中旬，总商会在大南门贫民习艺所内召开“赴赛出口物产交流会”。每天有2000多人参观，之后，江苏省出品协会的世博预展也在上海举行。 二是为了评奖和将来销售的需要，要求对展品精心包装，并详备说明书。中国政府了解到巴拿马博览会在会展期间会审查展品及其说明，并特别关注物品的价格，以便评定等级分别给奖，这关系到中国贸易前途、国家名誉和对参赛厂的奖励，因此对赛品的布展方式也非常重视，在《筹备巴拿马赛事事务局拟订出品人须知》中，就蚕丝展品陈列专门指出：各种丝须讲求双宫薄皮制法，俾货质渐良而增价值。指出陈列装饰方面，可制成抽丝剥茧之人物模型及以丝制成山水或屏槅或布置由制丝而至织绸各种工序。并要求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用玻璃锦盒装置展品送往陈列参赛。为此，上海丝厂茧业总公所特制了玻璃锦盒，发函请求各有关厂挑选各等出丝送交总公所，以便各厂装置展品送往陈列参赛。但一开始各厂家在附送的出品目录书中，均填注非卖品，表明这些展品是厂丝标本，并非成件售货。1914年9月巴拿马赛会江苏出品协会事务所特意发出通函，要求各筹备展品的丝厂在出品说明书中详细标注各厂厂名、制造地方、制造方法、原料、制造器具、沿革、褒奖情况、用途、数量、价目、销路、牌号及价格，并译成中西文底稿，让参观人明确物品价值。 其三，组团出国考察实业，从梦想走向现实。早在1910年6月开幕的南洋劝业会上就有人提出中国要派出赴美考察实业团，后因辛亥革命爆发而作罢。民国成立后，在举办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期间，中国商界组成赴美考察实业团，于1915年5月5日到达美国。该团17人组成，包括著名的银行家、茶丝商人，历时50天。 由于中国财政困难，陈琪使出全身解数，只为这次世界博览会筹到61万元，还不足日本筹备经费的十分之一，经过两年的惨淡经营，合十八省协会之力，罗致了2000多箱数十万件珍品，我国赴赛人员约40人，于1914年12月1日至29日相继抵美。   图1、1915巴拿马博览会展馆一景 博览会于1915年2月20日开幕，12月4日闭幕，历时280天，参展国达31个，设有12个展馆，规模空前。中国政府在展地因陋就简仿北京紫金城内太和殿样式建造了一座中国政府馆，有花草点缀，内部陈列的家具与工艺品精致优美。 图2：中国政府馆 中国选送的展品分别在美术、交通、矿物、文艺、农业、食品、教育、工艺等八九个分馆展出，由于缺乏经验，和其他国家主要展示科技成果不同，主要集中在农业、工艺等技术含量较低的产业，交通、矿业等技术要求较高的产业则处于起步阶段，但也有了进步，如开始注重商业品，种类范围也大为扩充。美术馆精品纷呈，有直隶景泰蓝制品、江苏沈寿所作苏绣《耶稣像》等，上海收藏家刘松甫携来300多幅画参展；教育馆展品较多，有各种手工制品、课本、试卷等，有徐家汇孤儿院制作的展品。 1864年天主教会将土山湾削成平地，将法国传教士薛孔昭创办的横塘育婴堂迁到此地，办起了孤儿院等慈善事业。孤儿院设有工场。孤儿结婚后，一般仍回工场间做手工制品，由法国传教士传授工艺，卖价很高，但工资很低。一开始专做传教士和洋人穿的皮鞋和用的皮包、皮箱、家具，后来制作教堂的大钟、圣器，规模扩大后办起了画室和印书馆。有些作品制作精良，这次工场将木牌坊、神像、人像、厨房、椅子和86件大小宝塔模型送往巴拿马国际博览会参赛，宝塔模型100多座尤为注目，获得了奖状。   图3、巴拿马博览教育馆中徐家汇孤儿院出品的牌坊及百塔模型 上海工业学校也选送了手绢、课本、图画及制造品在教育馆陈列；食品馆，以上海泰丰公司等的罐头食品为主，另有咸蛋、木耳等各种土特产。我国传统手工艺技艺精湛，因此工艺馆内我国出品最多，有上海美华利钟表行的钟，福建画漆，江苏、浙江等省的丝织料，广东檀木家具，缤纷夺目，各有所长。 上海泰丰公司创办于1906年，是我国创办最早的罐头食品厂。美华利钟表行1876年10月由孙廷源在宁波创办，“美华利”既是企业的字号，又是时钟的商标，取其“华美”、“华利”、“华夏之美”、“华夏得利”之含义。1902年其子孙梅堂从上海圣约翰大学结束学业后继承父业，此后几年，陆续在各地开设分店，1908年上海钟表行成立。1915年孙梅堂在宝山路新建美华利时钟厂，工厂设机械制造部，用机器代替手工生产各种齿轮、轴芯、圆片等零件，另设红木钟架部，组装插屏钟、大钟、天文钟、亭式钟、车站钟、落地钟等。其中插屏钟由于造型轻巧、款式多样，深受一般家庭喜爱。而四面40－60英寸建筑大钟制造成功，更使美华利闻名大江南北。这次美华利以100英寸的四面单套大钟闯出国门，一举获得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金质奖章。   图4、美华利时钟制造厂工作场景   图5、工艺馆一角 交通馆，则有沪宁、京奉等各铁路照片，黄河铁桥、沪宁铁路车站和联车模型，江南造船厂为轮船招商局建造的江华、飞虹、新铭三船模型。 江南造船厂可追溯自1865年李鸿章在虹口创办的洋务企业江南机器制造总局，1866年迁至南市江边码头，相继建造了机器厂、洋枪厂、轮船厂。1905年，造船厂从江南制造总局中分离，改名江南船坞，由清海军部领导。轮船招商局一开始也是1872年由李鸿章委派朱其昂等在今永安路创办的洋务企业，是中国第一家航运公司。19世纪70年代末招商局轮船由上海首航香港，后相继开辟了远至日本、南洋、伦敦和檀香山的远洋商业航线，1885年改为官督商办企业。轮船招商局的很多船只都由江南造船厂建造。这些模型展示了当时中国民族工业的造船水平。   图6：江南制造总局  图7：招商局老宁波码头 图8、交通馆中国物品陈列区 但是园艺馆、矿业馆及文艺馆，中国陈列品较少，只有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珂罗版、金石版印刷品，及天津造胰公司的百华牌香皂等寥寥数种；具有近代色彩的制造馆，没有任何中国出品。 1897年成立的商务印书馆最初设于江西路，尽管当时只有印刷机两架，但由于业务飞速发展，1902年北福建路(今福建北路)厂房建成后,安装一批新印刷机,成为当时上海最大印刷厂，印刷品质量上乘。1904年购宝山路八十余亩土地兴建新馆，三年后迁入新馆，并建商务总公司，下有编译所、印刷厂，1913年成为中国最大的出版印刷发行机构。这次参展只是小试牛刀。中华书局1912年由陆费逵在福州路河南中路口创办，以出版发行中小学教科书为主，并刊行古籍、社会科学、文学艺术和各类工具书及期刊，成为与商务印书馆齐名的出版机构。中华书局也携带代表新思潮的出版物，参加了1915年美国巴拿马世博会，获得了奖牌。 图9、河南路福州路口的商务印书馆与中华书局 据《巴拿马赛会直隶观会丛编》称，农业品为中国大宗出产，故农业馆成为主要的中国展区，以茶叶为大宗，烟叶次之，江苏浙江选送的丝茧产品也在此馆陈列，这一点多少反映了中国当时的经济结构和产品分布状况。 > 图10、农业展馆一角 耐人寻味的是因为中国参展品种类丰富，具有浓郁的东方色彩，每天人头攒动，吸引了众多猎奇的洋人，因此西报记者认为中国展馆别树一帜，展品优美，反而成为致胜的理由。在这届世博会上，我国展品所获奖项计1211个，其中大奖章57枚，名誉奖74枚，金牌奖258枚，银牌奖337枚，铜牌奖258枚，状词奖227枚，在整个31个参赛国中独占鳌头。如上海泰丰罐头食品厂生产的罐头、江苏沈寿所作苏绣《耶稣像》等获金奖。在这次赛会中，中国丝绸产品得到了赛品审查员的极大赞美。赛会的审查分三步，第一为分类审查，将参赛品分细类，如丝、茶、油麻等各为一类，审查生丝的是为一积资三十年的丝商，他对于中国蚕丝产品的品牌非常熟悉，不待说明，就下断言，表示极端满意，他认为这次中国参展丝，在美国市场上果为最优丝，既置之欧洲市场，亦为最优，与意大利相颉颃，非日本之所能望项背也。因此，虽然按照审查章程的规定，每类物品中仅有一种能得大奖，丝类获得大奖的就有3个。这3个丝类大奖章中，上海即占2个，为信昌丝厂、锦成丝厂的丝经，另外上海勤昌丝厂的丝经获得名誉奖，华纯泰、裕和、振錩裕、乾康、裕祥、裕康、赓记等丝厂的丝经则获得金奖。证明了上海丝业对这次巴拿马赛会的重视和贡献。而代表上海丝业在内的中国赴美实业考察团也获得了一定的成果。根据美国新闻界报道，关于丝商的海外销售机关组织计划，这次访美的具体成果如下：设立美中银行；开辟经巴拿马运河从纽约至中国各港口的直通航线；在纽约设立中国制丝销售机关，但前两项只不过是愿望，第三项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目的。 赛会也是国外贸易的信息窗，这次参赛，中国除了获得国际声誉和贸易机会外，也学到了一些先进的商贸知识。比如他们认识到这次参赛暴露了中国的许多不足之处，中国商人对办赛会的了解和经验方面远不及欧美和日本等国，当中国还在固守着商品质量时，外国商人却以新的花样和廉价的产品吸引着更多的顾客。尤其是日本,它的创造力弱，但模仿力强。中国陈列的绸缎、象牙、瓷器等，虽然精美异常，却大多不注重外部修饰。中国与日本同在博览会上设立茶肆，但由于当时我国茶叶不善经营，声誉扫地，因此生意远不及日本茶馆的生意。有个女审查在工艺馆陈列区，环视一周后称，我以为你们国家的物品，近年来应有进步，不料仍然如此，这果真能代表贵国的工艺吗？华丝是传统的产品，赛会上的意大利丝和日本丝由机器制造，光泽、洁白度、弹力远远超过中国产品。因此参赛人员回来以后，把参赛情况写成报告书，为今后组织参赛品提供参考，同时建议政府应学习外国的先进经验。 （彤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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