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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是个纸扎高手，方圆十里只有她这么一个人能把要扎的物件扎的玲珑逼真的。我已记不清二奶稳健走路时的样子了，脑海中依稀记得她会拄着一根拐杖在朔风中摇曳的姿态，那场景时常让我担心她是否会被一阵风吹倒。可她没倒下，她一直过着自己经营纸扎的生活。有时我想她扎东西应该不是为了生存，应该是一个爱好，一个感情的寄托，而非是一种谋生的手段。 之所以说扎纸物不是她谋生的手段是因为她膝下有七男一女。老伴去世时，她给他扎了最豪华的二层小楼和一张双人床。她说：“等我，到阴间咱还做夫妻”。 老伴的去世对她的打击很大，从此她开始整日坐在那所和老伴共用的破屋里，没日没夜地扎。她不再出售任何一件纸物，但她扎的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努力。儿媳们在一起嬉笑，用最丑恶的语言谩骂道：“老婆子是不是疯了，过两天看看是不是死到屋里了，别没人看，臭了，埋着也恶心”，“死了倒了，早死早省心”。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诅咒。然后大笑着离开。 大儿子把弟兄几个召集在娘的破屋里商量如何养娘的问题。大儿子先开口说：“今儿个把弟几个叫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咱娘的事，看咱娘咋养”。二儿子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三儿子手里还拿着去给牛割草的镰，也是一语未出，只顾靠着门面不停抽烟。四儿子在外地上班，未回来。五儿子在县里教学。大学毕业后摸爬滚打终于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从此尽量断绝一切与农村有关的那些破事。 五儿子开口说：“我家房子小，两个闺女今年都要上大学了，一来没地方让娘住，二来没工夫照顾娘，我每年给娘一百五十块钱算了”。老六忙接话“那可不中，恁有钱，俺可没钱，种一年地挣不到那三核桃两枣的。俺愿意管饭，俺有的是粮食”。七儿子未成家，呆呆地坐在娘门槛上听着大家的争论。 大儿子说：“老二，你说说。”二儿子吭哧了半天终于崩出了一句等于没说的话：“俺不管，恁说咋着就咋着”。大儿子问老三：“三，你呢？”。老三把烟狠狠地摔在地上，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三说：“谁要是不想养娘就算了，全当娘没生你，没养你，娘我自己养了，一个娘吃不穷”。老三转身离去，镰刀在身后放出刺眼的光芒。留下弟兄几个七嘴八舌的不停议论着：“谁不养娘了？谁不养娘了？就你一个孝顺，俺都是白眼狼”。 二奶一句话也没说，只顾着扎她的纸扎，好像他们讨论的与自己无关。讨论不欢而散，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静。 二奶把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摆满了纸扎。她仍旧一个人过，她本来可以无牵无挂的随老伴而去，但她心愿未了。她想等她把该扎的，能扎的都扎完了，给三说说等她死了，把所有的纸扎全给她烧了。 一个深秋的黄昏。她说：“三，娘活不了几天了，娘死了，你给娘把屋里的纸物在娘的坟头都给娘烧了”。三说：“娘，说那干啥，别瞎想”。三回家了，娘却再也没见过他。 过了几在，孙子偷偷和她说：“俺爹车祸死了，死了快一星期了，大伯说怕你伤心，叫俺瞒着你，不给你说”。二奶不敢相信孙子说的是事实。 天已经凉透了，她一手拄拐杖一手触摸着能够支撑自己向前移动的物体，她就这样一小步一小步的向祖坟移去。她站在坟头，一个新的坟茔上插着新的灯笼和柳条。那不是她扎的灯笼，但那却是三儿的墓冢。她蹲在底墒嚎啕大哭。一个黄昏，几声寒鸦凄切，一寂清冷，数点风吹树叶作响，一个老妪，一座新坟，一幅凄凉的画。 二奶死了，因为她已想不起来她还能再扎些什么了，她死在满屋的纸扎堆里。 二奶的丧事办的甚为隆重，全村的老人们羡慕不已。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分了丧礼之后，推开了娘的房门。他们想看看二奶生前是否留下什么贵重的金银首饰而未来得及给他们就命丧黄泉了。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满屋的纸扎。他们翻遍了各个角落，除了纸扎什么值钱的也没发现。 大儿子气恼地看着满屋的纸物，气愤愤地说：“啥都不留下，留这么多死人用的东西干啥”。一脚踩上去，踩坏了一匹小纸马。五儿子说：“把这些东西都清理了吧，看着晦气”。顿时几个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踩到出汗，终于只剩下废弃的纸和破损的藤条，再也找不到纸扎的原样了。 我偶尔会想起灵魂，人是否有灵魂，灵魂是否会哭泣。如果有，二奶的灵魂是否看到了她经营一辈子的纸扎被儿女们践踏了。给别人扎了一辈子，自己却一个也没用上。为何坟头的柳条那么旺盛，也许那是因为二奶的泪在滋养它的成长。（作者：烟豫） 如果你用iphone手机，可以去苹果应用商店搜索【每天读点故事】下载看更多好故事。每天读点故事，让现代都市中的你，从故事中找到自己，有泪有笑，温馨治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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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人有一种风俗，活着的子孙应为死去的长辈买些用纸扎的房子，车子，镜子，元宝等，在世时享用过的以及未享用过而到到阴间要用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