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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作家||【五十七颗红豆】◆王章泽

 白云之边 2020-08-06


作者简介

 

王章泽,红安四中教师,现住中国第一将军县-湖北省红安县城南教师村。喜爱文字,好闻墨香,文字散见部分媒体。不会吟诗,也不会做画,唯自娱自乐,做大别山人。

五十七颗红豆【原创】

1

鄂东北,寨鸡山下。无名的小河经年不息。

王家田村静卧于寨鸡山山脚下,村前便是无名小河。虽是小河,人们进出都得从村头上那唯一的一座便桥上通过。

时光在走,村里村外的人进进出出,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

2

00六年夏,村里刘芳刘婶死了。她是在将一个存钱罐,指给了丈夫远房的侄子后才咽气的。

按刘婶的遗愿,她远房的侄子将她葬在村桥头边。我作为族人也参加了她的葬礼,为她作了追悼词,照例一番歌功颂德。这是中国农村的一大乡俗,即使生时默默一无是处,死后也得开个追悼会悼念一番:哪怕痴呆傻也会找些这些人的长处说说。

“刘婶好人呀,与世无争。她一生除非刮风下雨下雪天外,总是搬张椅子坐在门前,有时看看不知哪里弄来的书,有时做做针线活。我们那时爱围着她。”

“她是富人家的小姐,识字呢。”

“她矮矮的个子,穿的朴素却精神,尤其她的眼睛年轻时好看。她爱站在村桥头了望呀。”

“她就是坐在门口那会儿,她也是时常张望着村桥头的方向。”

葬礼完后人们议论纷纷。

“她不是一个人,她年轻时有家,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儿子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五十九岁了。”

村里近八十岁的老伯接上话了。

“那为什么一个人?为什么丈夫和儿子不管她?哪里去了?”

“是死是活?”

“还是做了负心汉?”

人们七嘴八舌。

“她是个有故事的人,生前不喜欢提起。”老伯顿了顿“故事要回到新中国成立前,我那时刚知点事吧。”

“一九四九年春的一天,听说刘婶当兵的丈夫回来了,我只记得大人们叫她丈夫为梁了。我们跑去看。当时那场面,我们不解。刘婶夫妻双双跪在地上,泪啊止不住地流。丈夫说‘我先把孩子带走,等那边安顿好再来接你。’刘婶说‘也好,你虽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走了还是安全些,儿子带上更好。’刘婶虽极不情愿,但她知道这时丈夫和儿子,走为上策。人在,总会有相见的时候。‘嗯,我等你。’”

“短短的相聚,匆匆的别离,就这样二人在依依不舍中道别了。儿子熟睡了,丈夫背着。”

“刘婶那一跪,别了她一生至爱的两个男人。从此,刘婶就落下那习惯,坐在门口,站在桥头,守候希望。可那一别,就是五十七年,没想是永别啦。”

“唉,也怪可怜的刘婶。”

“听说死时两眼没闭,还是二婶用热毛巾敷半天才合上眼。”

“不闭眼,那是怀着希望啊。”

“她丈夫和儿子就没一点消息?”

人们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有音讯”老伯说。

时间久了,对于刘婶,乡亲们也淡忘了。

人们偶尔经过她坟头,有时想起她,顺便聊上几句,附上些叹息。

3

海峡对岸,台湾高雄西郊。梁府就座落在那里。

梁府有十几口人,老夫妻加两已成家的儿子。大儿子梁知一小家,也有孙子啦;二儿子不到三十岁。也是一小家。

邻居习惯称老男人为老梁,其实他有名字叫梁了。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每天晚饭后,老梁就会在家门口北望。有时坐着,有时站着,有时眼角的清泪不由自主地流。几十年,大儿子开始以为父亲年老眼疾,后来父亲才告诉他:“儿啦,我从大陆来,从湖北来,从寨鸡山来,你也是从寨鸡山来,那里是我们的根。你才两岁时我背你过来的,现在的娘是你后娘……”

此后,大儿子也常陪老梁喝上几杯。偶尔,问父亲:“么不回去看娘?”

借着酒劲父亲话匣子打开了:“一九四九年我跟着撤退的船,带着你来到台湾。你慢慢长大成人。我不是不想家,是时时刻刻想啊。早年穷,两岸又没解禁;后来解禁了,可还是穷,怎么也得象个衣锦还乡的样子吧?现在可以了,人却老了。唉,不知你娘还活着不?我有愧呀。”说完是一阵叹息声。

“要不,我陪你回大陆一趟?”大儿子说。

“行是行,不知我这身子骨挺得住不?”

“只要你愿意,我来安排。”

4

00七年夏。

寨鸡山下,王家田村。人们在村桥头迎接着两位老人——老梁和他六十岁的大儿子。远房的侄子捧着存钱罐交给了老梁:“您回迟了,刘婶二00六年已登仙了……”

老梁些许炫晕,梁知扶住父亲。

“就留下这存钱罐?……带我去坟头看她吧。”

一行人来到祖坟地,碑林林立,就是不见刘婶的碑。找了半天才在埋葬刘婶的方位找到了一块空地方。空地方,荒草凄凄,两边立满碑。空地方与周围极不协调。

“就是这空地方 。”老伯用拐杖指了指空地告诉梁了。

“扑……通……”不是很响,梁了跪下了:“我梁了一跪是别妻,再跪是坟头。”

“儿,快跪下,这里就是你娘。”

“扑通”大儿子跪下了,“娘,我们来了,接你迟了。”一阵低声抽泣。

“刘芳,我回迟了,不是不接你,是天天想啊。你那存钱罐里是什么?”

侄子说:“是红豆,我数了共一百一十四颗。”

“一百一十四颗?嗯。至死,她别离我和儿子五十七年,一年一颗,刚好五十七颗。一颗为我的,一颗为儿子的,恰好一百一十四颗。刘芳啊,我愧呀,你守了五十七年,我辜负了你一生啊。”

“娘,归来我已是白头翁啊。您却在这里睡着了。”梁知声音不大,但这话戳心。

父子俩老泪纵横。在老伯的主持下,乡亲摆上香案,烧去纸钱。

祭拜完毕,老伯吩咐在坟头立块石头,算是碑吧。当然,梁了没忘插上两个花圈,一个为梁了拜祭,一个为不孝儿梁知拜祭。

这一趟迟到的归来,本为相见,却不曾想,父子俩相见的是一百一十四颗红豆。

不日。梁了收拾完心情,儿子也顺了顺鬓角的白发,领着父亲,捧着那罐红豆再次告别生他的故乡,飞去高雄。

“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侄子坐在回家的车上,车内音响里,费翔在呼唤着。

5

0一七年夏。梁了又回大陆了,这次只有大儿子梁知一人,梁了在骨灰盒里,还有梁知随身的一百一十四颗红豆。

梁知跨过村头的桥,步上娘的坟头,那块石头还在。侄子和乡亲们都等着梁知。

梁知对乡亲们说:“父亲坚决要回大陆安葬,一定要和娘相聚,还要将自己的那五十七颗红豆埋进去。要在他俩坟头立上碑。还说生不能在一起,死后一定要相依……”

梁知亲手埋葬着父亲和属于父亲的那五十七颗红豆。半晌,跪在双亲的坟头,很久很久。

“侄子,我又要飞去高雄了,以后代我常看看爹娘哈。明年我儿子会来大陆工作,孙子也会来大陆上学,我让他们上‘一带一路’呢。明年再见,可能多呆些时间……”

一番道别,梁知带上那属于自己的五十七颗红豆又飞去了。

6

寨鸡山下,村口桥边,山脚坟头,每年每年,红豆生香,花开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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