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饰古来有之。陆游的《老学庵笔记》载:当时有个叫田登的做州官,要百姓避讳他的名字。因“灯”和“登”同音,老百姓点灯只能说“点火”。元宵节放灯时,州府出布告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当时有人撰联讽之: 只许州官放火; 这大概是第一个用对联形式对荒唐的讳饰予以嘲讽吧。 所谓讳饰,就是说话时遇到犯忌触讳的事物,不直说这事物,而用旁的话来回避掩盖或装饰美化的一种修辞手法。 按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厕所似乎是不雅之地,人们向来忌讳直言之。古人以“更衣”饰“如厕”,今之宾馆内将“厕所”改称“卫生间”,后来,卫生间叫多了,似也觉不雅,进而饰称“洗手间”。对厕所,人们向来不屑于题联,但也有人想闯闯这“禁区”,可也得有所避讳,故而出现一些不直言厕所的厕所联。例如: 在坑满坑,在谷满谷; 有友人曾要我猜该联题写的是何物。我说,上联大概是说物产丰收,下联是讲民风淳朴吧:友人听了哈哈大笑,说,这是题旧式挖地为坑的厕所联。我惊愕之余,仔细一想,也不禁被逗笑了。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来描写厕所,虽然出科意料,却十分形象生动。 以厕为题,写得最出色的当属明末魏善伯的一联: 成文自古称三上; “三上”典出欧阳修的《归田录》:“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属思尔。”作者引此典入联,可谓典雅大方。下联典出西晋文学家左思的治学故事。左思苦读构思十年,作《三都赋》,内云:“其间门庭藩溷(厕所)皆著纸笔,偶得一句,即使疏入。既成,豪贵之家竟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下联以此典入联,亦显文雅庄重。全联用典,皆与厕所有关,但又巧妙讳避“厕”字,足见作者才思。 “死”字在许多场合也是讳提的,即使是丧葬,挽联往往也对“死”加以讳饰。如某氏挽翁联: 寿终德泽在; 联中以“寿终”、“身去”饰“死”。 又如某先生挽妻联: 宝瑟无声弦柱绝; 旧时多用“琴瑟和鸣”四字比喻夫妻感情和谐。“镜奁”是女眷日用品。该联以“宝瑟无声”、“镜奁空”暗喻亡妻,并寄托哀思。 民国初年广东大埔县名医邓窗珊自挽联: 这番与世长辞,穷鬼病魔,无须追逐来泉下; 此老对生老病死的态度豁达开通,然而联中仍以“与世长辞”、“乘风归去”饰言“死”字。 又如缪宅生挽宋教仁联: 衡岳泣灵鬼; 联中以“泣灵鬼”、“落大星”喻“死”,痛悼宋教仁遇害身亡。 挽联中讳饰最出色的当数这副挽钓叟联: 石洞访神仙,桃花流水杳然去; 上联“桃花流水杳然去”集自李白诗句,下联“斜风细雨不须归”集自张志和《渔歌子》词。作为一个钓叟,平生未必有什么惊人事迹可追述,也不好攀亲道故作无病呻吟哀悼。联中所集诗词,均与钓叟的身份相关。作者不言钓友亡故,而是在“访”、“寻”逝者,好像钓友还活在人间似的。而“杳然去”、“不须归”又隐饰了“死”字。该联感情质朴,立意清新,可谓挽联中之精品。 与“死”一样,“棺材”也是需讳饰之物。对“棺材店”向来不直呼其名,而称之为“寿器店”。有题寿器店联: 洪畴齐备; 该联妙在“大器晚成”寓意双关。本来“大器晚成”是比喻担当大事的人成就比较晚。联中“大器”喻棺材,“晚成”显然是祈祝使用者寿高。 又如: 梦见得官原瑞物; “棺材”又名“寿器”、“寿板”。因“棺”与“官”同音,世俗以梦见棺材为得官的预兆,故该联以谜联形式写出,把不祥之物描绘成大吉大利的物品,可谓出色的讳饰之作。 又如: 豪杰千秋归造化; 该联则写得豁达开朗,道出人的生死自然规律。 还有一副对联则以幽默的口吻道出棺材店的特点: 这买卖稀奇,人人怕照顾我,要照顾我; 该联抓信人们讳忌棺材,而人人又离不得棺材的心理,以调侃的语气,称寿器行业为稀奇的买卖,将棺材说成古怪的东西,联语俏皮幽默而又入情入理,将棺材作为谜底巧饰联中。 古代有些高洁之士,鄙钱为“铜臭”,讳不言“钱”;必须提及“钱”字时,也用“阿堵物”、“孔方兄”这样的称呼替代(古时用的铜钱,中有方孔,故人称“孔方兄”)。有人以“钱”为题作联: 君能使鬼; 上联从“有钱能使鬼推磨”演化而来,下联的“兄”即是“孔方兄”之意。言钱而不见“钱”字,亦是用心良苦。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者,撰联自有高论: 解用何尝非俊物; 联中无“钱”字,论的还是“钱”。 作者:潘国璋 原载:《联苑百花奇观》 整理制作:恶人谷珠楼 转贴请注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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