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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魏宗古 悠然自适——访孙伯翔先生

 谈艺说文 2015-10-06

 

 


  从“师魏斋”到“自适居”,是书路亦见心路,在获得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不久,孙伯翔先生又举办了“辛犁一粟”水墨艺术展,耄耋之年的他还在孜孜不倦地追寻着心中的艺术,以不断的艺术实践,以轻松悠然的心态向着更远的艺途前行。近期,孙伯翔先生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现作刊出。

——编者



 

 
 

孙伯翔 1934年出生于天津武清。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研究员、天津市文联委员、天津市书协顾问。2015年获第五届中国书法兰亭奖·终身成就奖。




师魏宗古 悠然自适

——访孙伯翔先生


本报记者 崔鑫 通讯员 蔡建花


  书法报:孙先生您好!碑学自清代中期至今,造就了如邓石如、赵之谦、康有为等诸多巨擘,他们有着不同的风格和审美取向,作为当代碑学大家,您是如何形成自己独特面貌的?

  孙伯翔:咱与邓石如、赵之谦、康有为等大家比不了,咱自己得清醒点儿。我倒是步他们的后尘,一生经历都注入到魏碑里了,这倒是真的。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艺术追求,我喜欢柔美的,更喜欢雄强的。我最初学习唐碑,比如说我现在有时候写字还有颜体的味道。后来,在王学仲先生的指导下,才转入魏碑的学习和研究。见到魏碑时,我感到一种震撼,就是雄强。在雄强里面慢慢地悟,在魏碑里面慢慢地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后来发现,魏碑中不但有雄强的,还有灵动的。从魏碑的灵动中,我体会到,魏碑书法是有生命的。简单说,魏碑书法本身就是活活的生命,它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强大的生命力。无论唐碑还是魏碑,都有其自身的特点。魏碑书法中的雄强、灵动和生命力是我一生的追求。

  书法报:确实,您在汲取魏碑艺术生命力的同时,也赋予魏碑独特的时代魅力。魏碑书法鲜活的生命力,一方面体现在其变化多端的风格面貌,有方整峭拔的《始平公造像记》,也有圆浑遒劲的《泰山经石峪》,有自然奇趣的《嵩高灵庙碑》,也有端严俊秀的《崔敬邕墓志》。在您几十年的学书历程中是如何选择、把握、汲取魏碑的核心要素的?

  孙伯翔:比起唐碑,魏碑书法的种类的确很复杂。我们学习唐楷,主要以欧、颜、柳、薛、褚为主。魏碑(北魏之碑)的发展时期经历一百多年,更迭了好几个朝代,一个朝代几十年,书法的风格也不一样。初期的《嵩高灵庙碑》,特点是隶多楷少;到了中期,造像之风大兴,代表作主要集中在河南龙门石窟,有《龙门二十品》,其中《始平公造像记》最著名,方整中蕴含着平和。魏碑书体复杂,因为当时鲜卑族和其他民族还在相互融合的过程中,文字使用混乱,错别字太多,不规范字更多。所以,写字不要以魏碑字为准。参加国展的作品不要用魏碑中的一些字,应该加以变通,用正常的、规范的字。魏碑作品优与劣悬殊太大,你前面提到的那些碑,都属于优的,都是出自当时的书写高手。《郑文公碑》也可以学,只要是大家公认的,都可以学。我学习魏碑,就是从这些优秀的碑刻作品中选取平正的、易于初学的作品开始的。开始学习魏碑时,要神形兼备,需要注意的是,魏碑先有圆,后有方,在学习过程中,方圆兼备要辩证地看。

  书法报:那么,我们学习魏碑该从何处入手?什么样风格的魏碑更适合初学者临摹?

  孙伯翔:学习魏碑,先要学会挑选精良的范本。学习魏碑就要学习有名的、得到历史认可的范本,这样才能找到魏碑的主要体系。无名的小造像、小墓志、刑徒砖之类的作品,则需要甄别优与劣。有些可以取其趣,不可取其法。尽可能地听听老师的指点,我们对魏碑哪些可以学、哪些不可以学。比如,有些小墓志,字形结构有着天然的情趣,我们就抛开它所谓的技法,而专门取其意趣,甚至可以用于创作中,前提是和谐。学习魏碑,可以先学后期的东西。后期大量的墓志相对来说较为平和、隽永,适合初学。而后,再学中期的作品,比如造像、摩崖什么的,千万要有自己的想法和认知。比如,清人的碑派风格实际上已经是“流”了,魏碑是源头。要学源,不要学“流”,这句话很重要,一定要牢记。比如,我就是“流”,不要学我。学习魏碑,要学会在薄中求厚,死中求活。现在人的模仿能力不亚于古人,但是一靠勤奋,二靠睿智。做到一要写厚,二要写稳,三要写出灵动。

  书法报:我们相信,勤奋和睿智不仅是通向魏碑书法之路的秘匙,也是学习书法艺术的核心要素。如今的国展作品中缺乏令人印象深刻的魏碑作品,魏碑书法日趋式微,融“厚”“稳”“灵动”于一体的好作品更是鲜见,对此您怎么看?

  孙伯翔:学什么都是“爱”。学魏碑,前提是真心喜欢,才能乐此不疲、“以身相许”,所谓千磨万砺,矢志不渝。不能为了参展去写魏碑,入选不了就改了,那不行。我至今还在临帖,但现在临的《始平公造像记》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了,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学魏碑,难在不容易写厚。不像学帖那样上手快,容易写活,容易写出韵味。魏碑书法是不是式微了,不好说,但不容易写厚、写活,可能是一种原因。李刚田先生的楷书应该是魏碑中的峭拔与隽永相结合很好的。李松走的是小墓志的风格,也很有代表性。年轻人中,也有不少走魏碑风格的作者,只是有些是学我的,我不希望他们照抄我的路子,应该从古人那里汲取精华,塑造自我。跟着我学的,有可能从中受益,也可能被我“带沟里去了”。

  书法报:您很幽默!谈到书法教育,如今,很多高校开设了书法专业,而有些学生读了本科、研究生直到毕业都无法做到创作与理论兼擅。结合您多年的创作实践与教学经验,您认为未来的书法人才应该如何培养?

  孙伯翔:现在有这种现象,就是创作与理论结合不到一块,这也是书法教育发展到现今阶段的问题。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等高校都有书法专业,每年毕业的学生也不少。据我了解,有些学生在国展上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说明创作和理论还是能够结合的。近几年,在全国一些书法理论研讨会上,获奖作者也有不少来自高校的本科生、研究生。如果他们日后在创作上取得业绩,那就更好了。书法学习不同于文学的学习,书法学习不仅要苦其心志,还要劳其筋骨;不但要明白理论,还要去实践。对于实践的投入比理论要更多,先入技,再入道。只有学而不倦,才能像庖丁解牛,游刃而有余。另一方面,就是高校教师的水平一定要高,学生的水平才可能上得去。

  书法报:您近期推出的“辛犁一粟”水墨艺术展,不仅让观众欣赏到您的书法佳作,也让大家见识了您在其他方面的深厚艺术造诣。您曾说过,65%的精力都在写魏碑,35%用来追求温润的部分,请谈谈“追求温润的部分”如何才能达到。

  孙伯翔:好的艺术家不仅要有创作上的成就,还要有理论上的支撑。即使没有专著,也要有自己创作的感悟,哪怕只言片语,都是对书坛的贡献。中国书法的趋向,是碑帖结合。如果一直写魏碑好不好呢?可以,但没有变化,手上不勤奋,反应不灵敏,也是不行的。只有察之尚精,才能神形兼备,最后才会自有我在。刘熙载说过:“古仆我主,反仆为主。”正心修身,正襟危坐,先求稳,再求雄,从雄再到灵动,从灵动再到温润,从温润再到清凉。清凉就是我追求的境界。

  书法报:所谓的字外功夫涉及国画、诗文、收藏、音乐、哲学、历史等众多方面,您认为作为合格的书家哪些方面的素养是“必修课”?

  孙伯翔:搞文学的,可以无艺;搞艺术的必须有文。或者说,从艺者必须学文,学文者未必从艺。书画的书,是中国书;画,是中国画。中国书画主要的是点线,点线是生命,抛开点线就不是中国书画。年轻画家要注意学习书法,不但要师法经典,还要师法自然。万处皆点线,无处不方圆。你出门,看到的乔木、灌木,它们的叶子就是一波三折,就是审美。听戏也是一样,四大须生的戏,各有各的风格。杨宝忠的琴弦拉得太美了,跌宕起伏,委婉清凉。我看邓亚萍的乒乓球也是,在乒乓球的轨迹中,体会出书法的点线。书法的字外功,可以多种多样,所有的功夫,都能为书法服务。

  书法报:您的斋号从“师魏斋”改为“自适居”,如今的您对待艺术与生活的心态与早年相较产生了一些变化,为什么有这种变化?

  孙伯翔:“师魏斋”是我老师王学仲先生给我起的,基本几十年抱着魏碑不放。摸爬滚打,到老了,把帖的东西加进去了,变得灵动了,如同泉水一样,叮当响。也包括修身养性,老了就看开了,自己应该解脱了,“师魏斋”太累了,应当改改了。人过七十就明白了,“自适居”也有一样,不能出圈,别出做人的圈。一个是别受道德的谴责,另一个是别受法律的制裁。虽然我的本事不大,但几十年没有懈怠过。虽没有大的成就,但无愧我心。最后一歪脑袋,笔一扔,多美呀!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书法报:您目前追求的“自适”状态,在日常生活中怎样反映,可否与本报读者分享?

  孙伯翔:我的学生都比我强,我的学生都挺有出息的。尤其是四五十岁的,都是书坛的中坚力量。我这家庭也和睦,一团和气,没有谁高谁低,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老了,就学得乖一点。多听听年轻人的话,他们见识广,信息多。我能调整自己的适应度,这也是“自适”。

  书法报: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孙伯翔:谢谢《书法报》。



作品选刊


 

 
 

行楷江城中堂



 

 
 

国画 无案牍之劳形,自得其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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