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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青蒿素是中药还是西药?民族药理学告诉你!

 昵称16436572 2015-10-08

【破土摘编】不知道青蒿素是中药还是西药?民族药理学告诉你!

R.舍普

来源:《非正规科学》  2015-10-08 11:18   点击:653次 

【破土编者按】屠呦呦获奖了,但她竟然是中药学家出身…..中医粉和中医黑们当然不会错过这场盛宴,网友们纷纷争论起“青蒿素究竟是中医药或仅是受益于中医药”,各种关于“中医药如何走向现代化”的讨论也占据了各大媒体的重要版面。那么,关于民族药理学,我们究竟应该如何谈论?卫生部门通常将包治百病的传统医药视为“伪科学”,认为“传统医学是穷人的科学,是无效的,迷信的,不配在当地卫生系统占据一席之地”。然而,传统医药至今仍然是绝大部分贫穷落后地区的医学信仰,这难道仅仅是因为落后地区的人民太愚昧?海外科技局研究主任克里斯蒂昂·莫雷蒂告诉我们,多数药物实验室并不会投入第三世界国家流行疾病的研究,因而由于药少价高,很多时候贫民们不得不求助于传统医药,发现于70年代的青蒿素亦是服务于第三世界流行疾病——疟疾的治疗。那么,在争论中医是否科学,如何走向现代化之前,是否应该先讨论一下医药究竟应该服务于谁?是什么迫使民族药理学始终流行于民间却无法走向现代化?

【破土摘编】不知道青蒿素是中药还是西药?民族药理学告诉你!

R.舍普:研究传统药物及与之相关的治疗方法,构成了民族药学的广阔领域。您能否更精确地给这个领域下一定义?

克里斯蒂昂·莫雷蒂:一本传统的或当地的药典包括全部药物和某一特定民族的治疗方法。因此它与特定的地理区域有关,并属于该地区的民族卫生系统。民族药理学的研究关注适合每一民族的药物和治疗方法之间的关系,换句话说,研究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传统用药,以便改善健康。作为交叉学科,民族药理学着眼于评价传统的卫生系统,但也属于药物研究的组成部分,并广泛地参与治疗方法的创新。

舍普:民族药理学如何对研究新药做贡献?

莫雷蒂:不应忘记民族药理学是最早出现的药理科学之一,现在药房里出售的药有60%来自植物。从植物中提炼出有效成分,用这些成分可以直接生产出药房出售的药,或者作为生物样品,由化学家或药剂师设法进行合成,甚至改进。民族药理学者从实地观察开始,设想最适于研究目标的样品。例如对一种用作退烧的植物,首先必须知道这植物是否单纯用于退烧,它是否还有其他的潜在用途,比如治疗疟疾,因为疟疾的第一个症状正是发烧。其次,通过对土壤进行进一步研究,试图了解制药、剂量、用药方面的情况,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实验室再现植物的药用价值。

舍普:民族药理学常用的方法实际上是从土地到实验室:首先采集当地生长的植物,接着把这些植物带到实验室,由化学家对它们分析。但随后再回到实地,可能很有意义……

莫雷蒂:这是民族药理学方法的优点:事实上长期以来,医学、药理学、植物学和民族学各自为营,互相脱离地进行研究:植物学家或民族学家们到实地去进行采集工作,他们采集到的东西多少有点偶然地落人某位化学家之手,化学家对这一植物发生了兴趣,最终从植物里提取出某种有效成分。相反,民族药理学发挥了学科之间的协同作用,它重视一开始观察到的东西:居民们利用这种植物。那么我来谈谈民族药理学研究的第二条路线:要知道我们星球上有80%的居民没有接触过药品。这是个惊人的数据,在20世纪几乎是不可置信的!面对这个现实,科学工作者可以采取两种不同的态度:要么他闭眼不见,呆在他的实验室里,要么他采取行动,试着评价传统药典,看看在什么样的条件下这些药典能发挥最大效用。

舍普:一些年来,在这领域里有惊人的发现……

莫雷蒂:确实,因为这些被西方医学界遗忘了的居民继续自行治疗,有时借助十分特殊的药物,这些药是对药剂学的伟大创新。中国的蒿属(Artemias)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最新的例子,中医使用这种药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最近研究人员从这些植物中提取出一种叫做“artemisinine”的有效成分,它表明未来有可能用化学疗法来治疗疟疾。对付疟疾的最大困难其实是病人会对使用的药物产生抗药性,而“artemisinine”这种成分能对抗药性产生作用。今天,人们在进行临床试验,如果先前的观察结果被证实,人们将获得一种来自中医的新药,它肯定将是治疗疟疾的更有效的一种药物。

舍普:这是金鸡纳的替代物,金鸡纳本身也来自植物!

莫雷蒂:金鸡纳起初是南美使用的一种药,人们惊讶地看到几个世纪后同样的现象再次发生了,即继民族药理学的研究之后,一种重要的药物诞生了。这一现象几乎具有周期性;的确,我们看到在世界范围内,每十年就会出现一种重要的新药。

舍普:您本人不是正在研究一种亚马逊植物吗?这植物似乎对治疗疟疾大有希望?

莫雷蒂:当我们在亚马逊、玻利维亚和圭亚那等地区工作时,我们首先注意到这些地区最为严重的疾病,疟疾是其中之一。我们研究一种下亚马逊地区用以对付疟疾的药草,并从中提取出有效成分。很不幸,提炼出来的东西毒性太强,不能直接用于治疗疟疾。从这失败中能得出什么结论?当时,我们没有掌握足够的有关如何准确使用这种植物的资料(制药的方式和每日服用的剂量),出现了许多实验难以把握的因素。我们的失败很可能是由于缺乏基本的民族药理学资料。这再次说明必须重新回到实地……

舍普:这样说来,民族药理学不仅意味着来往于不同学科之间,还意味着地理意义上的来往,即来往于实地和实验室之间?

莫雷蒂:民族植物学的资料总是缺乏,必须回到实地,将实验室资料与实地资料相对比,特别是必须加强参与民族药理学研究的各种学科研究人员之间的合作:民族学者、植物学者(他们帮助我们鉴别植物)和语言学者,他们对植物名称和疾病名称的含义感兴趣。

舍普:传统药典,是否对治疗除疟疾外的其他疾病也很重要?我想在第三世界的一些国家里,流行一些西方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的疾病。

莫雷蒂:在我工作过好几年的玻利维亚地区,流行三种寄生虫病:疟疾、利什曼病和恰加斯病(又称南美洲锥虫病)。后两种病尤其危及穷人,因为,主要研究制药的药物实验室很少投资研究这两种病的治疗办法。

舍普:利什曼病和恰加斯病的症状是什么?

利什曼病主要表现为粘膜损伤,有时十分严重。它是由传播寄生虫的昆虫叮咬引起的,病情的严重程度因地区而异。在玻利维亚,它可以使面孔全部毁容,表现形式十分严重。这是一种类似麻风病的病……恰加斯病则更具潜伏性,因为昆虫叮咬后并不立即显示任何症状,然后,病情发展很快,主要危及心肌。有好几百万人得这两种病,治病用的药却很少,且价格昂贵,故不符合病人的需求。我们觉得研究这些地区的传统药,可能会找到治疗这些严重疾病的新药。

舍普:这是否表明国际医学界对这些病漠不关心?

莫雷蒂:现在的研究计划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的支持,可是那些大的制药企业对此不感兴趣,于是,我们不得不想别的办法——比如研究传统药典。对利什曼病,我们收集到的资料很有价值,因为毁容的情况很严重,玻利维亚人完全能诊断此病,现在我们在实验室研究用来对付这种病的药草。

舍普:有关地方的居民,特别是医学界接受您的研究方法吗?这种在学科之间和地方之间往来的方法,并不是一种惯用的方法,它可能使某些人感到莫名其妙……

莫雷蒂:事实上,我们碰到了两个障碍:首先,江湖医生们经常混淆治疗学和魔术。许多南美国家的确拥有叫做传统医学团体的组织,这些团体声称以保护和促进传统医学为宗旨,这是值得称道的,但这些团体的成员总是以为传统医学历史悠久,行之有效,必须全盘接受下来,却不用科学的观点去评价它。

舍普:有点像《圣经》?

莫雷蒂:的确像一种《圣经》,无论什么情况都适用。然而,科学工作者应以批判的眼光看待这种态度,尤其是因为不幸涉及整个团体的文化适应过程已大大改变了大众知识:玻利维亚的卡拉瓦雅人的医学精华已与从前不同;因为,我认为宣称这种知识是永恒不变的,放之四海皆准,会危及这些国家的公众健康。

舍普:并非只有这些固执地维护传统医学的卫道士们不信您的方法。您还谈到第二个障碍……

莫雷蒂:这障碍经常是卫生部门,他们把传统医学看作是穷人的医学,是无效的,是迷信,不配在当地卫生系统里占据一席之地。在发展中国家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形,居民们希望——他们有理由这样希望——有与自己国家相称的医学,但卫生部门显得犹豫不决,不幸的是它们没有别的办法,由于世界上80%的人没有药品可用,解决问题的办法无疑是在西方医学和传统医学之间找到平衡。

舍普:依您看,民族药理学在寻求平衡中是否起着重要作用?

莫雷蒂:民族药理学对研究新药始终具有现实意义。刚才我举了一个治疟疾用的中药的例子,大家对此抱有很大希望,可是我对当地卫生系统的发展感到悲观。遗憾的是民族药理学在这一领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主要是因为民族药理学家们所能做的只是力求使所谓的民间医学发挥效用。

舍普:关于西方医学的替代物,您一会儿用“民间医学”这个词,一会儿又用“传统医学”这个词,您认为这两个词是同一个意思吗?

莫雷蒂:民间医学的知识不如传统医学的知识那样成熟,传统医学以几千年的方法、尝试和失败为基础,很早以前就有了自己的标准。可是亚马逊的美洲印第安居民的传统医学,如同居民们本人一样,受到威胁:掌握知识的人随同他们使用的植物一起正在逐渐消失。在依旧应用传统医学的地区,传统医学受到很大威胁,而在使用民间医学的地区由于经济萧条,民间医学十分盛行,这是传统医学和民间医学的另一个重大区别;应该看到某些国家(如玻利维亚)把成千上万的人从人口密集地区迁向可以发展经济的热带地区。这些人——其数字正在不断增长——面对十分恶劣的社会经济环境,很快又转向了“民间医学”。

舍普:您也在圭亚那工作过,那是个多民族的地区,因此为研究那里共存的各种传统医学提供了很好的先天条件。

莫雷蒂:我们在那儿工作了好几年,研究被美洲印第安居民们完美地纳入森林生态系统的药物,以及更大众化的医学,比如克里奥尔人的医学,这是混血居民的医学,通常代表了医疗的初级水平,运用的是易于交流的普通的家庭常识,克里奥尔人能很快找到他所需要的植物,给自己治疗……

舍普:这并不妨碍他在必要的时候求助于官方医学!

莫雷蒂:确实,克里奥尔人首先用汤药给自己治疗,然后在必要时,去找个好医生。我们经常认为海外诸省,圭亚那和安的列斯群岛是医疗事业发达的地区,但这并不妨碍民间医学在那里盛行。这两种医学继续共存。

舍普:这种共存尤其表现为不同的疾病类型学的共存,它使得我们将自己的观念相对化,例如同一个词在不同的类型学中具有不同的意思……

莫雷蒂:此外,民族药理学的研究需要我们同民族语言学者合作,我在圭亚那生活的经历充分证明了这件事的重要性:在我们最初进行调査时,人家总是对我谈起具有清热作用的植物,而我并不懂得这有什么治疗学的意义。其实如果我们做一下分析就会明白这些清凉植物与一种非常古老的卫生体系有关,这一体系源于垦殖,是从四种基本特性(热、冷、湿、干)之间的对立派生而来。这种克里奥尔医学的某些观点源于18世纪,甚至17世纪的卫生体系,其他方面则显示出非洲的影响(克里奥尔群体社会是从殖民时期开始,非洲血统和欧洲血统杂交的结果)。克里奥尔语很难懂,尤其是因为法语词汇可能意思含糊……

舍普:如“rafraiichis”这词?

莫雷蒂:克里奥尔语的“rafraiichis”其实是用所谓淸凉植物制成的汤药,而茶则被认为有发热的功效……这些不同的对应关系很难确定,必须非常小心,别让词义可能已经发生变化的法语词汇误导自己。

舍普:另一个克里奥尔医学术词“blesse”,理所当然地使人想起法语的“blessure”(伤口),但我想事情不那么简单。

莫雷蒂:这个词实际上无法用科学的医学词汇来表示!它涵盖的意思十分复杂,西方人无法理解,然而克里奥尔人却整天在抱怨那些“blesses”。在克里奥尔语里,这个字是指各种有时会引起剧痛的外伤,意思十分明确,似乎在怀孕时特别爱用这个字。还有血液病,在我们的分类系统里也没有准确的同义词。这些不同的分类的确同我们的现代医学观念没有明显的联系。相反,它们有其自己的一致性。例如,在克里奥尔医学中,卫生系统基于一个共同因素,即血液状况(热血还是冷血),这跟后希波克拉底医学的性格理论相吻合。

舍普:一般说来,您是不是觉得在如此不同的居民中进行民族药理学研究,能对他们有直接或间接的帮助?我想无论如何这是您的目的。

莫雷蒂:当然啰,首先是保存我们研究的这些非凡的知识(这是积累知识的科学方法),其次,掌握了这知识的人必须在科学地评价它之后,再去吸收消化它。在我们的研究小组里,我们十分重视从提供信息者那里获取信息,经过在实验室进行试验后再还给他。

舍普:提供信息者不只提供信息;他们自己也接触实验,以保证研究能够继续下去,这难道不是个解决办法吗?

莫雷蒂:在这方面我觉得有一种方法极具代表性,即命名为特拉米尔计划的方法。这一计划是研究整个加勒比海地区的民间医学(在这里用这个词十分合适),从文化的角度,加勒比海地区是一个整体。计划的目的不只是评价药物,而且还想通过专家讨论会和传播机构重新建立信息网。参加特拉米尔计划的科学工作者们每两年聚会一次,在各种会议结束时(医务人员、有关的居民和村长也参加这些会议),立即公布会议的结果。我认为必须推广这种方法,因为我经常看到在这些地区从事民间医学的医生和护士得不到科学信息。他们来找我们,对我们说这种植物在此地有成千上万的人使用,它究竟有没有效果?”这就是个信息,这些植物已普遍为人所知,因为用于民间医学的植物分布范围很广。那么这些植物很可能已在这个或那个实验室研究过。因此,我认为今天民族药理学的主要工作之一是向主要有关人员传播有关传统药物的实用的科学知识。

(本文摘编自R.舍普等:《非正规科学:从大众化知识到人种科学》,万佚,刘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第63-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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