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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甘岭:辉煌与悲怆—14

 东方竹马 2015-10-16



敌人压了顶,可早晚得让咱的这口窝囊气给顶翻不是


杀红了眼的部队听说要把拼死命守住的阵地让出来,全炸了!


“这是谁的命令?”“为什么不打啦,这么多同志白牺牲了?”“咱们不进坑道,就是死也要死在阵地上!”……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就是不想下去。


听说是军长的命令,大家才别别扭扭地往坑道撤。


然而进了坑道,许多人又不愿往里走了,都站在坑道口嚷嚷着要冲出去打:“不行,咱们***这样撤进来不明不白,算什么!”“这***不是要让敌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吗?”“咱们还是出去把敌人拼下去吧!”……


为了阻止杀红了眼的战士们往外冲,指挥员们不得不站在坑道口上说服大家。


说是说服,其实也没什么大道理好讲。


那会儿也没功夫讲什么大道理。


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意思:“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部队,党和首长绝不会忘记我们的,服从上级的命令没错!”


这是典型的“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因为要“说服别人”的人现在很可能还没有说服自己,即或是张广生、赵毛臣、王福新这样的营连级的指挥员们也弄不清说不清上级现在究竟是什么意图,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完全是凭着一种高度的信任感——一种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历尽艰险生死与共却能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历程中的所形成的相互依赖相互信托的神圣情感。


这是一支上下同欲的军队。


中国官兵前脚刚走,美国兵和韩国兵后脚就紧跟了上来。


两个高地上腾起一片震耳欲聋的英语和朝语欢呼声。


被压在坑道里的战士们气得咬牙切齿。


可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招。


本钱已经被盘剥得差不多了的崔建功也焦头烂额,茶饭无思。


烟瘾还跟着见长——每天半条“大生产”。


说实在话,崔建功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而守备分队本来就没剩几个人,又被敌人压在坑道里,几个小时一夜两夜的还好说,要是几天几夜个把礼拜地熬下去,就是敌人不折腾破坏,光没吃没喝就足以让这群车轴汉子给走不动路呀!俗话说“七天不吃饭,一切都完蛋”,现在坑道里空气、阳光、水无一不缺,能熬得住吗?前两天咱们是昼失夜反,敌人没功夫破坏坑道,现在咱们几天不反击,敌人肯定是不会消停的,那坑道里又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况呢?


这坑道能守住吗?能守多久?


忧心忡忡的崔建功决定向自己的部下们摸摸底:“小宋,你通知卢化仪、王福新、高永祥今晚回来一趟,再跟张广生联系一下,问问坑道里的情况。”


作战科长宋新安知道这是师长的老习惯,每临大事,总要跟最下边儿的干部战士掰活掰活,指挥起来的时候底气才足。


次日凌晨,师侦察科副科长卢化仪、第一三五团第一连连长王福新、第一三五团第八连连长高永祥带着一脸烟尘,偷偷地从阵地上摸回了第四十五师前指。一到家,几个人就把师部小伙房老王头端上来的一大脸盆的面条一扫而光。


光王福新一个人就呼噜下去了四大碗。


只一会儿,在一旁默默吸烟看着他们的崔建功就眼圈通红。


不用问,他已经知道他们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王福新和高永祥的连队早就打光了,他们俩之所以还留在阵地上,是因为他们太熟悉阵地上的情况了,每次部队反击上来,他们都要留下来协助指挥。一来二去,就成了这两个不到4平方公里的阵地上的“地主”了。


现如今的老板们,恐怕没谁想在这块地界儿上当土地爷。


哪怕是一分钟!


“你们回答我,这坑道能不能守住?”崔建功心说甭问别的啦咱直奔主题吧。


“能!怎么不能?只要还有一个人,就能守住!”。


“咱们第四十五师没孬种!”


“上级部署咱不清楚,但不把鬼子打垮不会罢休。咱苦一点值,死了也光荣。”


3人纷纷表决心。


“现在这当口究竟谁怕谁呀?我看是鬼子怕咱们!为啥拼命朝咱坑道口放炮、投弹、打机枪?一是怕咱们出去打他;二是怕我们后边来人。别看他在洞口张牙舞爪,可你真叫他进来他也不敢。为啥,怕进来出不去呀!”


王福新还给一直皱着眉头的师长送开心丸。


大家一阵哄笑。


王福新们的确不是跟师长吹大话。


虽然被敌人压了顶,但坑道里的部队士气却依然旺盛。所有的坑道,在退守的当天就建立起临时党支部,整理完战斗组织,通过共产党员们的凝聚力,把大伙儿抱成了团。


597.9高地1号坑道是人数最多的坑道,里面建制单位也最多。


这是个工字型的大坑道,有4个出口:两个朝北边的五圣山方向,两个朝着南边的“联合国军”方向,被改造成了暗火力点,坑道全长70多米,高1.5米,宽1.2米,坑道顶部是厚达35米石灰岩坚石层。


第一三五团第二营政治教导员李安德是在21日当晚,带着军警卫连悄悄摸进坑道的。说是进来一个连,实际上满打满算连伤员在内也只有21个人——百十来个人的连队,来的路上就伤亡了大半。


坑道里的情况也很严重。


虽说有百十来人,但一大半是伤员,还分属16个不同的建制单位,坑道里除了重伤员和烈士遗体,就是东一团西一群吵吵嚷嚷着要打出去的战士和正在进行劝导的指挥员。


他们互相没有隶属关系,指挥员们也分属好几个单位。


不过大伙儿一看见李安德来了全乐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不来了一位。


李安德身高一米八九,属中国人中少见的高个儿。


也是坑道里个头最高的,职务也最高。


李安德和与坑道里的第一三四团第三营参谋长武振友、第一三四团第八连连长李保成、政治指导员王士根经过几分钟的商量,立刻就成立了一个临时党支部,支部的第一项决议就是让大家自动报名说明政治身份,是党员还是团员?


党团员们纷纷站了出来。


那会儿也没党证什么的,就凭大家红口白牙地自报家门。


彼此不认识,好多人当然也就无法互相证实。


不过笔者认为,如果这里面真有谁是故意冒充的话,那一定是个好样儿的爷们儿,共产党一定要接纳他。要知道,在这节骨眼儿上争党票,那可不是在争权争钱争房子。


那是在争牺牲优先权!


随后召开的全体军人大会上,李安德宣布,坑道里的所有人都编入老红军连队第一三四团第八连,李保成任连长、王士根任政治指导员,原军警卫连副排长张纪平升任副连长,所有没有负伤的同志和轻伤员都编入班排,重伤员集中到面向北方的坑道口休息。


李安德讲话时下面鸦雀无声,讲完话掌声如雷:“坚决拥护首长决定!”“发扬钢八连光荣传统!”“打到彻底胜利,为毛主席争光!”……


李安德热泪盈眶:有这样的战士,咱们什么仗不能打?


一个文化教员挤到前面来:“教导员,我建议以坑道名义写信给军首长和祖国人民慰问团,表示我们的决心!”


第二届祖国人民慰问团到达五圣山前线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


“好!”李安德向大家宣布了文化教员的建议,“这封信就请文化教员写好不好?”


“好!”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坑道里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


什么叫士气,这就是士气!


其他坑道的情况也与此类似。


第一三五团第二营参谋长张广生率领第四连、第六连残余人员退入0号、2号和4号坑道,成立临时党支部,完成战斗编组;


第一三四团第七连连长张计法、政治指导员林文贵率本连残存人员退入3号坑道,完成战斗编组;


537.7高地北山上的第四十五师侦察科副科长卢化仪、第一三五团第一连连长王福新率领阵地上的残存人员于退入坑道,成立临时党支部,完成战斗编组。


……


最小的战斗编组是第一三四团第五连第四班。


他们在战斗打响的当天就反击上597.9高地,在以后两天的战斗中,这个班在班长陈鸿钧带领下,顽强作战,打退美军十多次冲击,杀伤150多个敌人,自己无一伤亡。他们在16日下午弹尽粮绝之时退入8号阵地的一个小坑道,从此整整11个昼夜与上级失去联系,其间没有得到任何补给,仅靠坑道里储存的两箱饼干和两小瓶水坚持在坑道里战斗,直到27日才与第四十五师取得联系,得到运输队的补充。


他们一直坚持到30日那次决定性大反击。


这是整个上甘岭战役中坚持坑道作战时间最长的一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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