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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石有笔尤有墨——谈赵之谦的篆刻艺术

 金石印坊公众号 2015-10-16

  赵之谦(1829年-1884年),中国清代著名的书画家、篆刻家。汉族,浙江绍兴人。初字益甫,号冷君;后改字撝叔,号悲庵、梅庵、无闷等。赵之谦的篆刻成就巨大,对后世影响深远。近代的吴昌硕、齐白石等画家都从他处受惠良多。

  在晚清艺术史上,赵之谦无疑是最为重要的艺术家之一。在绘画上,他是“海上画派”的先驱人物,其以书、印入画所开创的“金石画风”,对近代写意花卉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书法上,他是清代碑学理论的最有力实践者,其魏碑体书风的形成,实得碑派技法体系进一步趋向完善,从而成为有清一代第一位在正、行、篆、隶诸体上真正全面学碑的典范;在篆刻上,他在前人的基础上广为取法,融会贯通,以“印外求印”的手段创造性地继承了邓石如以来“印从书出”的创作模式,开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境界。

  这里,光谈他的篆刻。他的篆刻开始学浙派,继而对秦汉玺玉印、宋元朱文、皖派篆刻都有深入的研究。三十五岁以后,又收战国钱币、诏版、汉灯、汉镜、汉砖、封泥以及天发神谶碑、祀三公山碑、禅国山碑等文字入印,创立了自己的风格。赵之谦在论印诗中开头就说:“古印有笔尤有墨,今人但有刀与石”。从来有成就的篆刻家,他的篆刻总是有笔有墨的,但赵之谦的“有笔有墨”,比过去任何篆刻家都要全面而且突出。所以,我就以“刀石有笔尤有墨”七个字来概括他篆刻艺术的特点。

  他的有笔有墨在篆刻作品中具体的表现,有下列三个方面:

  一、在刻刀上富有笔意

  他刻的印,非常注重笔意。朱文一般都用展势,笔画放得开,比较畅快;方白文也求有展势,疏密明显。采用碑文,如祀三公山碑,头方脚伸,收笔尖;吴纪功碑,上方下尖;砖文用方笔;钱币用方字;汉镜,圆细流动;诏版,方字疏密自然,体现了固有特点。他用刀刻印,就象笔在石上挥写。

  二、取材广泛,充实了有笔有墨

  翻开赵之谦的印谱,用放大镜浏览,就好象走进了古物陈列室,秦诏、汉镜、汉币、汉砖、汉碑,一一罗列在眼前,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这是他在篆刻艺术上的一个独特的创新,开拓了印章文字的广阔境界。秦诏等文字,大多是古代劳动人民所书刻,赵之谦用来刻印,是从劳动人民中汲收营养,是一个大进步。他刻印不主张在故意斑驳中求金石味,而是在文字中增加金石味,这些金石文字就变成他篆刻中生动的有笔有墨的重要部分,正如他自己说的,要“为六百年来摹印家立一门户”。

  三、金石、诗文、书画荟萃于边款

  赵之谦篆刻的边款,内容丰富多彩,形式多种多样,这也是超过前人的。他仿佛把印石当纸,把刀当笔,随心所欲地写文,写诗,画图,非常灵动。边款中除了一般的记时、记地、记为谁而刻外,还用来记事,如“家破人亡”;用来送别或留别朋友;用来祝贺朋友的喜事,借以抒情。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以边款作为论坛,用来研究、评论篆刻。如在细圆朱文“镜山”一印的边款上刻着:“六朝人朱文本如是,近世但指为吾(吾子行)、赵(赵孟頫)耳。赵中自童借庵、家口若后,知古者益鲜,此种已成绝响,曰貌为曼生、次闲,沾沾自喜,真乃不知有汉,何论魏晋者矣。”又在细圆朱文“季欢”一印边款上刻着:“邓完白法,为季欢摹印。六朝人朱文只如此,近世类汉印者多,遂成绝响耳。”在细圆朱文“陶山避客”一印边欲上又刻着:“学完白山人作,此种在近日已如绝响,俗习既评为文(文彭)、何(何展)派,刻印家又泥于时习,不知其难,可慨也!”又在细朱文“树镛审定’一印边款上刻着:“此唐以后印家正传,丁、邓无人,成广陵散矣。”从这些边款中,足见赵之谦学习邓石如,并对圆朱文作了独到的研究。

  邓石如曾说:“朱文必用宋。”结合赵之谦的圆朱文等印来研究,可见圆朱文在六朝已开始。对于这个问题,论者不一,赵之谦的这些评论是最好的资料。有些边款还写出了赵之谦篆刻的经验或见解,如在“何传洙印”的边款上刻着:“汉人铜印妙处不在斑驳,而在浑厚;学浑厚则全恃腕力。石性脆,力所到处,应手辄落,愈拙愈古,看似平平无奇,而殊不易貌,此事与予同志者杭州钱叔盖一人而已。叔盖以轻行取势,予务为深入法,又微不同,其成则一也。由是益不敢为人刻印,以少有合故。镜山索刻,任心为之,或不致负雅意耳。”又在“会稽赵之谦字撝叔印”的边款上刻着:“息心静气,乃得浑厚,近人能此者,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又在“以绥私印”边款上刻着:“刻小印须一笔不苟且,方浑厚……”在“清河傅氏”一小印的边款上刻有:“抚汉人小印,不难于结密,而难于超忽,此作得之。”这些,都是赵之谦篆刻经验之谈。他在篆刻上力求做到“浑厚”后,还追求“茂密”,如在“魏锡曾”一印的边款上刻着:“此最平实家数,有茂字意否?”从这里可以看到他创作的道路。

  他的有些边款,还刻下了文字的考据,如在“定光佛再世堕落娑婆世界凡夫”一印边款上说:“说文无‘堕’,乃‘隓’之篆文,‘隓’训败城阜,义亦口近,按‘队’下云:从高队也,堕、队声近,因借之。”又在“茶梦轩”一印边款上说:“说文无茶字,汉茶宣、茶宏、茶信印皆从木,与茶正同,疑茶之为茶,由此生误。”这里可看到赵之谦治印的严谨态度和他学识的广博。在赵之谦的边款上,还可看到他对治学精益求精的精神,他在“子欠”一印边款上刻了:“余名曰谦,而不虚心,因有此字,曾乞张淑婉女士刻之,今亦不知何往矣。”他还在印石上刻画象,用来悼亡妻女;有的刻上风景画、马戏人物、走兽等。这些边款,真有“化笔墨为烟云”之感,它增加了印章艺术的绚丽色彩。他刻的边款,字体多样,有真书、篆书、魏书、草书、洋洋洒酒,宛如一幅幅书法。从形式上看,有阴文、有阳文,章法多变化。这些都成为他篆刻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看了后不得不使人赞叹“刀石有笔尤有墨”!

  在赵之谦的全部篆刻中,有一些印是明显的浙派,有一些印是明显的邓石如派,做到了形似。但这些作品,还不能算是他最好的作品,在博取众长中,确立自己静穆稳健的一格,才是他篆刻创作的成功之作。下面举一些例子,试加分析:

  这方“会稽赵之谦字撝叔印”刻好后,他曾请魏锡曾带到江苏泰州给吴让之看,边款上刻有:“息心静气,乃得浑厚”的体会,可见他自己是感到满意的,吴让之看后,也很称赞。印文九个字虽平均布置成方体,但每个字都有伸展笔势,自然地留出空白,显示疏密,笔意有韵味,刀法厚重。虽属于汉铸印一路,但方中含圆浑,有些笔触象邓石如,却又不露圆劲,只求神似,不求形似,这是他创作中的成功处。这一类印在他作品中占得不少,是他的白文印的重要部分。

  “二金蝶堂”一印用粗白文,笔画简而壮,大刀阔斧,气势峻伟,生气勃勃。其中似乎包含有汉印以及浙派、邓派的痕迹,其实具有自己独创的风格,是他印中的佼佼者。

  “丁文蔚”一印是他拟吴纪功碑成功的代表作。笔势取上方下尖,上粗下细,但又不是每个字都如此,如“文”字都用粗笔,这是服从章法的需要,从整体来体现碑文的笔意。有些粗笔用切刀,有些粗笔用重刀倒冲,很自然。这种刀法后来可能对齐白石有影响。

  “畇叔”一印,用古钱文字,有创造性。“畇”字左右两部分的距离故意拉开,使之疏朗,并使收笔“匀”的一钩伸展自然、轻快;把“田”紧靠“尗”,“叔”字简写让出地位,显得灵活。“尗”的上头一直笔连到边线,和“匀”的一钩收笔形成斜角对照,结构布置稳妥,又显出字的美。这种布字粘连,后来邓散木有进一步发展。

  “钱式”一印,采用汉镜字,参用隶书笔法,也是一个创造。两个字都是扁形,左右稍为拆开,象四个字一样排列,若即若离,产生意趣,横线条与斜线条相映,和谐古朴。

  “鉴古堂”是圆朱文较灵活的一例。它笔笔有书法气,横竖的笔画毫不呆板,伸展自如,颇有邓石如婀娜遒劲的风韵。这类印在赵之谦印谱中为数不少,但这种风格的印还不是他的创新之作。

  “灵寿花馆”一印,可说风格独具,全印以直、横、斜的线条造成韵味。它从丁敬的方朱文改造过来,无论布局、结字,都较自然,有气势;它的文字似乎从诏版、钱币中学来,都又融化在章法和书法之中,整方印苍老与秀丽凝为一体,体现了赵之谦篆刻艺术创造的成熟境界。

  以上“二金蝶堂”“丁文蔚”“畇叔”“钱式”“灵寿花馆”等印,在赵之谦印作中为数虽不多,但都是他篆刻艺术最有成就的标志。

  在他的全部篆刻中,有很多印平淡无奇,有些印显得呆板,不足取法,仿汉铸白文大量是千篇一律的,有些印虽强调硫密,但所留的空白不自然,例如“魏锡曾印”,留的空白是点点块块的角形,显得刺目。至于用钱币、诏版、镜铭、砖瓦文字入印,难度本是较大的,因为这些文字还是自然形态的东西,还未成为艺术,一旦用之于印章,往往和章法发生矛盾,不易处理。例如“寿如金石佳且好兮’一印,是取汉镜文字的,“郑斋所藏”一印,是取六国钱币文字的,形虽似,处理得却不成熟,只是文字的排列,比较松散或板滞,没有达到章法上的要求。当然,瑕不掩瑜,这些都无损于赵之谦篆刻艺术的成就。

  赵之谦的全部篆刻作品,是篆刻学上的一份巨大的艺术财富,从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特别是他开拓了篆刻艺术更广阔的境界,启发我们要在“笔墨”二字上下工夫,把“刀、石”与“笔、墨”的关系处理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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