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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25 04:01 | 豆瓣： 1 谷微半靠在新换的调节水椅上，盯着头顶乳白色的天花板。她正在考虑如何把小说再引出一个高潮。头顶的天花板在她眼里变得越来越广，也越来越深邃，直至变成了一团团乳白色的漩涡，似乎要把她给吸进去。 “谷小姐，谷小姐。” 工作室新来的二等仿生人走到她身边，说：“谷小姐，警察局的人找你。” 谷微看了看二等仿生人脸上有些生硬的微笑，又看了看远处会客室里的人影，点点头。虽然心里也有点纳闷警察局的人怎么会找上自己，但是能够接触一些新鲜的事情，对写小说还是很有好处的。 谷微所在的这个小说工作室并不是很大，除了她以外，还有三个同事，两个仿生人，一个老板。在工作间的外边，有一间会客室。谷微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兴奋的心情。 “你好，我是赵唐，市警察局仿生人犯罪组组长。” “你好，我是谷微。”谷微看着面前这个叫做赵唐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靠在了椅背上。这几天，她总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似乎每个关节都有骨头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着。 谷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赵组长，有什么事吗？” 赵唐那双细长的眼睛明亮起来，他感觉又回到了自己刚刚进入警局的时候。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谷小姐，昨天晚上在兆丰站发现了两具尸体，”说到这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谷微晃来晃去的套着黑色长筒丝袜的大长腿，然后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图片递过去，接着说道，“你看看，认不认识？” 谷微接过来，却没有看，而是盯着赵唐：“赵组长既然都找上门来了，肯定是我认识的人，只是不知道赵组长怎么会从重案组调到仿生人犯罪组，前几年，你可是风靡五湖四海的人。” 其实任何人都知道，仿生人犯罪组是比户籍组还要清闲的差事。 赵唐没有说话，以他之前重案组工作的直觉来看，谷微的表现无疑过于冷静，也就是太过异常。他礼貌地笑了笑，指着桌子上的那几张图片。 “啊，这个是F，他怎么死了？这是小武？” 赵唐理解谷微看到F死相时候的冷静，但他无法理解谷微对小武死去的冷静。仿生人的死亡并不会引起人类的重视，这也是仿生人犯罪组清闲的原因。可据他们调查，小武是谷微的前男友。任何一个女人看到前男友死去都不会是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吧？可是赵唐从谷微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就算是一个刚刚制造出来的情感仿生人都会有一种迷茫的眼神。 赵唐实在无法理解，也许这年头写小说的人都有点不一样吧。 2 赵唐离开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一直呆在谷微办公楼外面的咖啡厅，细细回想着之前谷微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这是他自从进入警局以来就有的习惯。 F是一个仿生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情感仿生人。情感仿生人是仿生人的最高等级，根据客户的定制会拥有人类不同的情感，并且能够跟人类进行没有任何障碍的交流。F就是其中的爱情仿生人，俗称代理爱人。 谷微最初租了F三个月的时间，租期一到，F在回去的路上就被发现死在了兆丰站，而且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就是小武的尸体。 赵唐看着杯中浓稠的咖啡，眼中突然出现谷微那条晃来晃去的长腿。在他的眼中，那条笔直的长腿慢慢伸直，然后抬到了桌子上，就要触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指，一股温热而又清香的气息涌入他的鼻孔。 他晃了晃脑袋，越来越觉得谷微给他一种神秘而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动而又心痛。他一口喝掉早已凉透的咖啡，看着杯壁上残留的咖啡慢慢滑落杯底。赵唐终于想起来，谷微在看到那几张图片的时候，手指似乎在发抖，这种抖动通过手中的图片放大出来。 “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赵唐暗暗想到，但是他不确定谷微是因为F还是小武。然而，这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了，自从因为那件事被调入仿生人犯罪组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这种兴奋的感觉。 “赵先生，您好，这是一位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咖啡店的二等仿生人递过来一个芯片。 赵唐疑惑地接过来，然后插到体情手环的凹槽里。一面淡蓝色的光幕出现在手背上方，光幕上是一连串的文字。 “她最近有些古怪，反正是跟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不是十分熟悉的人可能感觉不到。而且，她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就去了卫生间，一直没出来。她以前总会跟我们有说有笑，现在也会，却感觉像是刻意为之。她跟F的事情我们并不知道，因为之前她曾经说过她是很讨厌仿生人的，她觉得仿生人扰乱了人类正常的生活秩序。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正在写的小说的缘故，所以她才租了一个情感仿生人。其实她跟小武分手之后，两个人还是有一些联系的，但是后来就是小武一直在纠缠她，有一次还动起手来……” 3 谷微坐在阳台上，双腿穿过栏杆伸了出去，在空中晃来晃去。前半夜的热闹已经沉入了更深的夜色，人类狂欢的身躯也变得安静下来。听不到大街上呼啸而过的喇叭声，也听不到楼上房间的音乐声，谷微看着远处的几点灯火，觉得自己就如这眼前的夜色一样，没有一丝声音。 她想起今天来找她的赵唐，不禁笑了笑。看起来，他已经比前几年老了许多，任何一个在重案组奋斗了十几年的警察都不会甘心呆在小小的仿生人犯罪组的。而如今的这个案子，无异于是他的一剂强心针。她仔细地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重重叹了口气，小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她突然感觉她笔下的人物都没了生机，就好像刚刚吐出几片新叶的绿植突然枯萎起来，毫无征兆。 桌上的电脑亮了起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谷微小姐，您有一份江洋出版公司的邮件。” 谷微走过去，坐到电脑前，巨大的人影摇摇晃晃地在墙上定住。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又是来催稿子的。草草看了一眼，她就打开了文档界面。显示器的光芒反射到她脸上，显得她的脸庞特别生硬，以至于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小说的名字叫做《代理爱人》，是谷微写的第一部有关仿生人的小说。 “毫无疑问，看着它的‘血液’从胸口流出，我有种第一次高潮的快感，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让我不由得跪下来。我看着它惊恐却毫无生气的眼睛，有一瞬间想到，它们是不是也害怕死亡？不，应该不会，它们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它们只是人类用来玩弄的工具。浅黄色的‘血液’就像历史书上所载几百年前稀释过的汽油一样，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拔出了它胸口的那把匕首。匕首上附着一层薄薄的粘液，那上面印着我放松下来的狰狞面孔。突然，我感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他，我的前男友？我的身体又一次发抖，不是恐惧，而是带着某种莫名的兴奋……” 4 赵唐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组长，技术科的同事已经从卫星中心拿到了录像，我们刚才看了一下，F最后出现就是在兆丰站旁边的下载站。后边的录像已经被人删掉了。”一个面色白净的小姑娘说道。 “妈的，卫星中心那帮家伙就是吃屎长大的，天天玩全景游戏，总有一天会变成葫芦的。”赵唐恶狠狠地骂道，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容易浮出水面。 “这几张图片，你们有什么看法？”赵唐打开了电脑，指着光幕说道。 “我先说一下，”那个小姑娘看了一眼赵唐，然后说道，“根据尸体检验的报告，可以断定两具尸体都是用利器插入胸部，但是F和小武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同一种利器。而且，根据仿生人在线记录程序的显示，F是在前天晚上七点二十一分死亡，小武的死亡时间在八点半左右，而且F被发现的现场和临死时候的位置记录并不相符，也就是说F在死亡之后被人移动过。小武的尸检报告证明小武虽然身上多处伤痕，却是自杀而死。” “小武怎么会自杀，而且是在一个仿生人的死亡地点？” “可能因为仿生人的死亡一般并不会立案，虽然法律上写着仿生人也等同于国家公民。这样的话，小武的自杀很可能就是伪造的。” 赵唐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着几个神色肃穆的小年轻，说道：“仿生人虽然是国家公民，其实说到底还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机器，当年那件轰动全球的人民广场事件已经没人知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继续下去的线索，思维一定要放开。” 几个小年轻都愣愣看着赵唐，对他口中的那件事略有耳闻，却并不清楚。 “小刘小文，你们去盯紧那个谷微，我觉着有点问题。我跟小李再去现场看看。”说完，赵唐就把兜里的车钥匙扔给那个面色白净的小姑娘说：“小李，咱们走。” 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说：“网上有一篇小说，叫《代理爱人》，你们一定要看看。” …… “组长，你怎么还用车钥匙？这都快成古董了。”小李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赵唐摇摇头：“习惯了。” “你说谷微写的那个小说是不是她自己干的事？我听说有些凶手作案之后都喜欢再回到现场，写下来也是有可能的。” “小李，猜测是可行的，但是一定要在逻辑分析的基础上。对了，犯罪分析那个老头回话了没？” “还没有，他说他是分析连环杀人案件的，死的人不多……”小李怯生生地看着赵唐，并没有说完。 “这老头，还记仇呢……”赵唐正说着，震动声从手腕上传来。 他接通之后，手腕上的光幕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谷微。 “赵组长，警局监视人也是要有批文的吧？” 赵唐暗骂一声，却摆出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谷小姐，什么意思？” 谷微沉默了一会，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宛如有魔力一般，就连小李听着都觉着一股甜得发腻的气息扑面而来。谷微止住笑声，笑意盈盈地看了看赵唐：“真有意思。赵组长，如果你还想了解一些关于案件情况的话，我很乐意配合。我今天下班有时间，地址想必赵组长已经知道了。” 谷微说完，就直接挂掉。赵唐手腕上空的光幕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组长？要不要……”小李紧皱着眉头，在她心里，一看那个女人妩媚的眼神，还有那放荡的笑声，就不是什么好人。 赵唐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说：“不用，让小刘他们撤回来吧。你把那篇小说拿给犯罪分析科的那个老头看看，然后写一份报告给我。” 5 这个高级住宅小区里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入住，漆黑的夜色宛如浓稠的墨汁一样将整个小区笼罩，只有几点星光投射出来，说不出的诡异。 赵唐并没有穿那丑不拉几的制服，而是简单的休闲服，看上去就像那些为了家事而笼着一身沧桑的中年男人一样，只不过那双眼睛却显得十分锐利。 他站在空旷的楼道里，看着门上闪着绿光的1967，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按响了旁边的门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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