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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四姐妹:温婉慧质的闺秀传奇

 若飞若扬1963 2015-10-26

张家四姐妹:温婉慧质的闺秀传奇 
 

                                   

    苏州这个城市从古至今都滋养着一种温情雅致的情怀,成就了无数名门望族才子佳人的璀璨传奇。那些真实的故事早已成了苏州文化的一部分,在每一个纷繁而美丽的傍晚,在老人们神采奕奕的讲述里被人们怡然重温。

    民国时期,“苏州张家”声名显赫,张家的四个女儿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张充和也以才学气质在苏州城甚至全国享有盛名。张家四姐妹的婚姻更是被传为佳话,她们分别嫁给了:昆曲名伶顾传玠、语言学家周有光、小说家沈从文和美籍德裔汉学家傅汉思(Hans H.Frankei)。

    隔着大半个世纪的风雨,为了找寻四姐妹的足迹,我们来到了苏州五卅路九如巷张寰和老人的家中。张老已经90岁高龄,他和老伴在有着一口水井、一颗老无花果树、一个花草繁茂的庭院的老宅里,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张寰和老人是张家兄妹十人中的“老九”,上面是四个姐姐,分别叫元和、允和、兆和、充和,还有四个哥哥一个弟弟,分别叫宗和、寅和、定和、宇和、宁和。一张张老照片讲述了这个书香家族的过往,张家四姐妹的故事也在会心的笑容和淡淡的思念里向我们展开。

    原来,苏州张家本是“合肥张家”,张家先祖张树声在剿灭太平天国和捻军的叛乱中,立下赫赫战功,受到李鸿章的赏识而飞黄腾达,官职从直隶按察使一直升到两广总督和直隶总督。到了张树声的长孙张吉友(本名张武龄,后改名为冀牖、吉友)时代,张家在合肥已经有良田万亩,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受近代新思潮的影响,张吉友无意仕途、洁身自好,他担心久居文化相对贫瘠的合肥不利于子女的成长,遂举家迁往上海,后又至苏州。苏州这个山明水秀、民风清嘉的文化古城深深吸引了张家人,合肥张家从此定居苏州,并很快成为苏州城里的“名门”。

    张家四姐妹都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她们精昆曲、工诗词、擅书法、会丹青、通音律,个个身手不凡。四姐妹的父执辈朋友叶圣陶先生曾说过一句话:“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元和——下嫁戏子顾传玠,一生与戏曲结缘

    大姐张元和从小就十分内敛,不太擅长表露自己的感情,性格沉静。母亲陆英是个戏迷,全家人迁到了苏州后,常带着她的女儿们上戏院看戏。张元和受母亲的影响成了小戏迷,经常带着三个妹妹在家自演自乐。

    1929年,张元和与二妹张允和就读于上海光华大学,大学里爱好昆曲的女同学自发组织了一个昆曲组,请光华大学的童伯章教授教她们昆曲。那时候,上海大世界正在上演《牡丹亭》,戏中人柳梦梅由昆剧传习所的名小生顾传玠扮演。顾传玠扮演的柳梦梅温文尔雅、书卷气十足,他婉转悠扬、回肠荡气的美妙歌声深深打动了台下的张元和。

    顾传玠在当红的两年里曾风靡整个上海,无数观众为他疯狂,然而在事业正值高峰之时,他却突然退出舞台,在儒商严惠宇的资助下弃伶求学。在那个年代,戏子的社会地位相当低下,一位名门闺秀和一个戏子之间发生感情是很难被人理解的。但什么也不能阻止张元和和顾传玠的爱情,1939年4月,张元和与顾传玠的婚事令当时社会大为震惊,“张元和下嫁顾传玠”成了上海各种小报的醒目标题。

    张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事无成的戏子顾传玠,这件事情被人们说道着,是是非非。而张元和并没有在意外界的谈论,以一种高贵的漠然,和顾传玠一起过着平淡节俭的生活。顾传玠先后尝试过股票、烟草采买等很多事业,却没有一件成功过。但张元和从来不在埋怨丈夫的失败,更多时候她只是默默地沉淀内心的波澜。

    抗战八年,张元和是姐妹中唯一留在沦陷区的。即便在别人大多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她仍然能保持优雅的仪态。或许元和的婚姻中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困扰和遗憾,但旁人是不得而知的。

    1966年,顾传玠因患肝病早逝。丈夫去世后,元和有一次在票友演出中上场出演《长生殿.埋玉》中的唐明皇,戏的结尾是下葬杨玉环。情到浓处,元和叹道:“我埋的不是杨玉环,而是顾传玠这块玉啊!”“玠”的意思就是“玉”,对于元和来说,顾传玠是一块美玉,元和嫁他缘于戏台,最后又葬他于戏台之上。此番戏曲结缘的爱情改变了元和的一生,然而戏台仍在,良人难再回。

    张元和晚年与她的女儿女婿生活在美国纽约安享晚年,仍忘不了祖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她在国外创办曲社,致力于弘扬昆曲,并常与曲友一起登台义演,他们的曲社经常受到美国各大学的邀请,深受欢迎。

     张元和女士于2003年9月27日辞世。昆曲身段谱《张元和饰演昆剧〈牡丹亭·游园〉中杜丽娘身段影集》的封面上,张元和年轻时清秀美丽的倩影仍让人过目难忘。

    允和——结伴学者周有光,率真多情人不老

    老二张允和从小体弱多病,但性格却坦率倔强,有着嫉恶如仇的英雄情怀,家人疼爱地称她“小二毛”。张允和12岁前就熟读了唐诗、宋词,尤其爱读司马迁的《史记》。小小年纪就口口声声“讨厌汉高祖,喜欢项羽,有气派。”一次父亲看到小二毛又在书房翻书,便抚着她的头问:“小二毛,你顶喜欢什么人的诗?”允和脱口而出:“纳兰性德。”父亲很奇怪:“为什么喜欢他的?”允和振振有辞:“诗有真感情,动人,文字绮丽。”

    张允和从小学习昆曲,她直爽的性格使她“在几百人面前演出,我不怯场,出了错,也不害怕。”除了戏曲之外,在乐益女中,张允和的几何概念和数学推理也从来都是优异的。她还在学校接触到哲学、生物、当代政治和体育活动,最终还获得了历史系的学士学位。在别人的印象里,张允和永远那么精力充沛。

    允和在姐妹中结婚最早,她嫁给了著名语言学家、汉语拼音的缔造者之一周有光。但是战乱却使她尽尝颠沛流离。从1937年秋直到抗战结束,她至少经历了“十次大搬家、二十次小搬家”。那时周有光奔波在外,家里的事情都落到了张允和一个人身上,逃难时她独自面对儿女的意外死亡,心如刀割。后来张允和对那时的婚姻生活的描述是:“大部分危机总是留给女人去处理。”这种带着幽默的小小埋怨反而让人们更加佩服她的乐观和勇气。

    解放后,张允和曾在上海的一所高中当历史教师,期间她写过一篇两万多字的如何修改历史教材的论文,被《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很欣赏张允和的才学,于是聘请她帮助他们编辑中学历史教材。

    张允和老年时经历了她才学的辉煌时期,被誉为“白发才女”,她的《最后的闺秀》、《昆曲日记》、《温柔的防浪石堤》等佳作得到了很多评,尤其是《温柔的防浪石堤》,写的是张允和和周有光浪漫定情的故事,是一篇绝佳的美文。值得称道的是,在共同走过了风雨坎坷的半个世纪以后,张允和周有光夫妇都成了白发老人,但他们的感情依然如故,是一对令所有人都眼热的情笃伉俪。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俩每日要碰两次杯,上午红茶,下午咖啡。这个习惯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雷打不动。

    张允和晚年更加幽默风趣,她长期生活在北京,但乡音难改,自称她的普通话别具一格,“半精(京)半肥(合肥)”。当着友人的面,戏侃她的老郎君:“我不能对他吹枕头风,隔壁邻居听到了,他还听不到!”

2002年8月14日,张允和安然去世,享年93岁。

 

 

    兆和——携手作家沈从文,才子佳人文坛传奇

    三妹张兆和在四姐妹中最为有名,因为她嫁给了大名鼎鼎的作家沈从文。

    1928年,张兆和进中国公学读书。时任中国公学校长的胡适十分欣赏沈从文的才学,请他在中国公学教文学课。没有教书经验的沈从文,有一次在众多学生面前突然卡壳,红着脸讲不下去了,场面十分尴尬。同学们都在笑,只有坐在下面的张兆和为了顾及老师的面子而没敢抬头。从那时起张兆和便得到了沈从文的注意。

    张兆和皮肤黑黑的,头发剪得很短,虽算不上秀气漂亮,但也生得活泼精神。她从小忠厚怕羞,可有时活跃起来又像男孩子,也像男孩一样坚强独立。

    18岁的张兆和在中国公学曾夺得女子全能第一名,她聪明可爱、单纯任性的品性为她赢得了很多追求者。可兆和并不领情,她把他们编成了“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自卑木讷的沈从文不敢当面向张兆和表白爱情,他只悄悄地给兆和写了第一封情书。二姐张允和取笑说沈从文大约只能排为“癞蛤蟆第十三号”。

    张兆和起初对沈从文的情书并不理睬,但沈从文锲而不舍地写了一封又一封,甚至学校里也起了风言风语,说沈从文因追求不到张兆和要自杀。张兆和情急之下,就拿着沈从文的全部情书去找校长胡适理论。

    张兆和把信拿给胡适看,说:“老师老对我这样子。”胡适答:“他非常顽固地爱你。”兆和马上回他一句:“我很顽固地不爱他!”胡适说:“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说说,做个媒。”兆和连忙说不要。

    没有得到校长的支持,张兆和只好听任沈老师继续对她进行的感情文字的狂轰滥炸。沈从文开始了他马拉松式的情书写作。

    1932年夏天,张兆和大学毕业回到了苏州的老家。沈从文带着巴金建议他买的大包西方文学名著作为礼物来张家拜访。可当日张兆和并不在家,二姐允和出来招呼了这位不速之客。但羞怯的沈从文得知兆和不在家后,连门都没进,说了声“我走吧”回头就走了。

    兆和回来后,姐姐允和把她骂了一顿,并鼓励妹妹大大方方地把老师请到家里来。此时张兆和在沈从文的情书轰炸下早已对他有些许好感,所以听了二姐的话,终于鼓起勇气回请了沈从文。心潮澎湃的沈从文回到青岛后,立即给二姐允和写信,托她询问张父对婚事的态度。沈从文在信里写道:“如爸爸同意,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张兆和的父亲开明地答“儿女婚事,他们自理”,算是同意了。

    带着这份喜悦,两姐妹便一同去了邮局,给沈从文发电报。允和拟好的电报是:允。一语双关,既说明了发信者的名字,又表示了父亲已经允许了。而兆和怕太简单了沈从文不明白,所以又给他发了一则电报,内容是:“沈从文乡下人喝杯甜酒吧。”从此,“喝杯甜酒”的故事被文坛学者们传为佳话。

    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当时的北平中央公园宣布结婚,开始了他们“红袖添香夜读书”的生活。不幸的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历次政治运动都没有放过沈从文。一次又一次来势汹涌的打击,使忧郁过度的沈从文陷入了病态的迷狂状态,他不断念叨着“回湘西去,我要回湘西去”,张兆和无言地面对此情此景,眼泪禁不住滚滚而下。1988年5月10日,饱经沧桑的沈从文安详地离开了人世,把无限的眷恋留给了白发苍苍的妻子。

    1995年,在沈从文过世后七年,张兆和将他们之间的书信整理成《从文家书》出版。在《后记》中,她写道:“六十多年过去了,面对书桌上这几组文字,我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翻阅别人的故事。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

    张兆和于2003年2月16日晚在北京逝世,享年93岁。

 

    充和——远嫁重洋,美丽智慧的女性典范

    四妹充和是四姐妹中最有才华的一个,她从小聪慧,在文学、绘画、书法、曲艺上都很有天赋。张充和与三个姐姐所不同的是,在她只有11个月时便过继给二房的奶奶(其父是李鸿章的胞弟)当孙女。养祖母十分溺爱小充和,不但自任启蒙老师,言传身教大家闺秀的风范,还花重金请考古学家朱谟钦为塾师,悉心栽培她,还另请举人左先生专教她吟诗填词。张充和天资聪颖,悟性极高,4岁会背诗,6岁识字并能诵《三字经》、《千字文》。

    1933年,张充和参加了北京大学的入学考试。那一年,有数千名学生从全国各地来到北平,争夺全国最好的五所学校那几百个录取名额。考试的当天,家人为充和准备了圆规和曲尺。十六岁之前从未接触过数学得充和坦率地说:“这些我没用,因为我简直连题目都看不懂。”最终,她的数学考了个无可争议的零分,但她的国文却得了个满分,结果考试委员会破格录取了她。除了张充和之外,北大中文系当年只录取了一个女生。

    走出大学后,张充和曾在姐夫沈从文的帮助下在教育部教科书编选委员会里工作,后又在南京《中央日报》当了一段时期的副刊编辑。那时候,才女张充和的才学已经有口皆碑了。有很多人拜倒在充和的石榴裙下。

    其中一个是诗人卞之琳,他一生都爱恋着充和,这件事人尽皆知。他写了很多信给充和,即使他已经知道充和不会选择他。甚至在充和嫁了人之后,他仍然坚持写那些信。他还收集充和的诗歌、小说,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香港出版。

    1947年,张充和在北京大学教授书法和昆曲,借住在姐姐兆和家中。那年9月,通过姐夫沈从文的介绍,兆和与北大西语系外籍教授傅汉思相识了。

    傅汉思出身于德国的犹太人知识分子家庭,他精通德、法、英、意文学,在加州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到中国学习中文,从事中国历史、文学的研究和教学,成了名副其实的汉学家。1948 年11月,充和与傅汉思喜结秦晋,次年1月双双赴美定居。

    到了美国后,傅汉思在耶鲁大学教中国诗词,张充和在该校美术学院教授中国书法和昆曲。张充和还先后在加拿大、法国和港台的23所大学以及各学术所讲授、示范演出昆曲,为昆曲在全世界的传播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2004年10月,张充和来到苏州与苏州曲社的曲友们欢聚时,90岁的她面容清秀,举止优雅,身着一袭绛红色的丝绒旗袍,肩披一方黑色的披肩,仪态万方地依在雕花栏杆旁,一亮嗓子,博得台下掌声一片。众人惊叹:这就是活脱脱的最后的大家闺秀。

    我们应该欣慰的是,张充和女士仍健在,这位最后的大家闺秀仍和我们在一起,现已94岁高龄。

    回转神情,恍惚间,已是许多年后。张家四姐妹的故事像一首绵长的曲子,温润如玉的声音缠绵回响着,在余音里回味当年的情怀。曾经的世纪旧影,激荡的时代变幻,她们爱好的昆曲停了又唱唱了又停。而这一切,在张家的老房子里,在张寰和老人的声音里,在苏州的喧嚣和寂静里,还能找到往日的踪迹么?张家姐妹,蕙质兰心的话语,高雅贤淑的神情,连同着那些美好动人的故事,久久地停留在有情人的心里,思量间,早已幻化作一段最美丽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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