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贪心女人的第一次伸手

月娘：贪心女人的第一次伸手

　　　　　　　　　　　　　　　作者　　白坤峰

（见第十四回　花子虚因气丧身　李瓶儿送奸赴会）

    从文学的真实性来讲，吴月娘这个人物特别特别可信。

    目前，李瓶儿是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送给西门庆。恋爱中的女性有可能变傻；在爱情的狂热方面，她不次于小潘。

 

　　西门庆道：“只消一半足矣，何消用得许多！”

　　妇人（李瓶儿）道：“多的大官人收去。奴（我）床后边有四口描金箱柜、蟒衣玉带、帽顶绦tāo环（帽上饰品、系有丝绦的玉环）、提系条脱（“提系”即发髻，代指首饰；“条脱”指手钏、手镯等）、值钱珍宝玩好之物，亦发大官人替我收去，放在大官人那里；奴用时取去。 趁此奴不思个防身之计；信着他（花子虚），往后过不出好日子来。眼见得/三拳敌不得四手，到明日没的把这些东西儿吃人（被别人）暗算明夺了去，坑闪得奴三不归（什么都不落手）。”

　　西门庆道：“只怕花二哥来家寻问怎了？”

　　妇人道：“这个都是老公公在时，梯己（作为私房钱）交与奴收着的，之物（这些东西）他一字不知，大官人只顾收去。”

 

　　西门庆真是人生的幸运儿，得美色又得钱财；从书中看，“搞女人兼得金钱”一直是他的致富工程之一。

　　她娶到李瓶儿，不仅多了一大笔钱财，更多了一个好管家。

　　作为好色的流氓恶棍，他盯着女人的性感；

　　作为投资者，他重视捞钱、生钱的手段；

　　作为政治投机者，他注重拉关系，尤其高层关系。

　　——如此一来，谁也挡不住他成功的脚步了。

 

　　我从不相信吴月娘是个好人，（正如我从不相信贾母是好人一样——被恶人王熙凤一天到晚小心奉承的贾母不可能是好人）一个能较和谐地与恶棍丈夫生活多年的吴月娘，不可能是一个慈悲正派的人。

　　吴月娘是一个无才无趣的人：

　　《金瓶梅》第三回，西门庆当着小潘的面，对王婆这样评价吴月娘：“先妻（  死去的妻子）陈氏……百伶百俐，是件都替的小人（自谦）。……继娶这个贱累，又常有疾病，不管事。家里的勾当，都七颠八倒。为何小人只是走了出来？在家里时，便要呕气。”

　　这番话也许有着为了勾引小潘而夸大事实的成分，但绝对不是无中生有之语。

 

　　吴月娘是个“奸险好人”（张竹坡语）：

　　《金瓶梅》第一知音张竹坡这样说她：“月娘终日闻夫之言，是势利市井之言；见夫之行，是奸险苟且之行；不知规谏，而乃一味依顺……未免习俗渐jiān染。”这话说得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进了也会分。

 

　　但吴月娘在金钱方面、自身地位方面，却十分用心、十分精明、十分贪婪。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家男人靠不住，其他人更靠不住；别的全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这种心理，至今仍在中国盛行）这不仅是吴月娘之悲，也是人性之悲，社会之悲。

　　一听李瓶儿主动送来一大笔财物，月娘大喜过望。本不聪明的她，智商大升，出谋划策，滴水不露，第一次展示了自己的卓越才干，令人刮目相看，请欣赏：

 

　　西门庆……来家，与月娘商议。

　　月娘说：“银子便用食盒叫小厮抬来。那箱笼东西，若从大门里来，教两边街房看着不惹眼？……夜晚打墙上过来方隐密些。”

 

　　天哪，这种女人，简直可怕。她想得太周到了——银子用食盒抬来，没人注意；大件家具到了晚上从墙头上偷运过来，无人知昨晓。“高，实在是高！”（电影《地道战》）

 

　　西门庆听言大喜，即令来旺儿、玳安儿、来兴xīng、平安四个小厮，两架食盒，把三千两金银先抬来家。

　　然后到晚夕月上的时分，李瓶儿那边同两个丫鬟huán迎春、绣春，放桌凳，把箱柜挨到墙上；西门庆这边止是月娘、金莲、春梅，用梯子接着。墙头上铺苫shàn毡条，一个个打发过来，都送到月娘房中去。……

 

　　远亲不如近邻，好亲也不如近邻，与李瓶儿家相隔的那一道墙头，不仅是西门庆寻色的桥梁，也是他捞钱的中转站，而站长就是吴月娘。你看她指挥有方，调度有序，真正做到了保密、安全、高效。首先，搬运人员尽量要少；二是财物不能损坏，要铺上毡子，注意，是毡子而不是席子或苫shān子。

　　那一夜，一男三女：累，并快乐着。在本书的所有财物争夺战中，吴月娘是大赢家之一。

　　吴月娘还是唯一的保管员，“都送到月娘房中去”。她也是个可笑可耻的守财奴，只不过，她很会装，许多人一进还没有看出来。

　　接下来的一首诗，也许就是对她未来的暗示吧：

 

　　“富贵自是福来投，利名还有利名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