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来秋染柿子红 霜降已过，秋意渐浓，秋色正深。又是一个风轻云淡的日子，携妻驾车回老家探望父母，正赶上村里的乡亲们卸柿子。 抬眼望去，嫩嫩的麦苗已将田野铺就成墨绿色，一垄一片的。桃树、杏树、苹果树已失去了往昔的光彩与宠爱，在飒飒的秋风中摇曳着，唯见不远处数个高大的柿子树依然傲立着，乍绿还红的树叶下挂满了金红色的柿子，似一朵朵红云飘满枝头。红的透亮，黄的泛金，或累累然，或垂垂意，一嘟噜，一疙瘩，红通通，水莹莹，赛玛瑙，似红灯，鲜艳至极，照亮了乡亲们的心，看得行人为之心醉。大姑娘、小媳妇们正拿着竹杆，在树上夹柿子；树下的孩子们在呼闹着要吃“蛋柿”“老鸹鵮”；还有那绿树掩映中的村舍红砖白墙，阡陌相交，袅袅炊烟，蓝天白云下飞过的鸟群，简直就是一幅绚丽的写意秋丰图。就连我这个本乡本土人都目注神驰，赞叹连连，却道柿红好个秋！ 我的家乡便是仙桃胜地、姜女故里孟家塬。这里也以柿子闻名。 家乡的柿子主要以尖柿为主，零星还有方柿、鸡心黄柿，又称舌尖黄柿。方柿、鸡心黄柿用温水浸泡十几个小时，除去涩味便可食用，称为“暖柿”。尖柿则要趁硬用草绳穿起来，挂在阴凉的地方，既要保温，又不能受冻，当地人称之为“挂柿”或“吊柿”。待到冬天来临柿子变软，晶莹透亮，黝红甘甜。在大雪纷纷的日子，取下数个柿子放在盘子里，盘腿坐在热腾腾的炕上，拿起一个柿子，轻轻地吹去上面的浮尘，慢慢地剥去薄皮，鲜红的果肉便露了出来。这时你可以张大嘴巴，美美地吸上一口，清爽甘甜顷刻间滋润脾胃，香溢心扉，回味无穷，正所谓“味过华林芳蒂，不比人间甘露”。在前多年，这可是乡亲们冬天里的奢侈品，只有贵客临门才会享受如此招待。 柿饼是每家必做的柿子美食。不能挂吊的柿子被挑了出来，用特制的工具将皮旋掉，再用绳子穿起来放在阳光下晾晒。等到柿子黑红变软，将其捏成饼状，两个一合，铺在晾干的柿皮上，一层柿饼，一层柿皮，放在坛子或罐中密封。过上两三个月，柿饼上的糖分渗出变成白霜，就可以吃了。逢上过年，端一盘上来招待客人，客人吃得连声称赞，主人则笑眯了眼，自豪和满足洋溢在脸上。 “柿红飘远香，皆因故人来”。 小时候，我家旁边有棵高大的柿子树，树龄恐怕比我的年龄还大吧？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柿树粗壮高大，枝叶茂盛，夏日里，华盖如荫，遮天蔽日，这里便是我们快乐的天堂。 橘黄清香的柿花落去不久，米粒大小的柿子很快就长成了纽扣般大，油绿油绿的，像绿色的翡翠珍珠。我们欢快地捡拾起被风吹落了的小柿子，称为“柿疙顶”，当然也有我们故意摘的。用线绳穿起来做成项链或手串。男孩子扮成“沙和尚”，女孩子便成了骄傲的“公主”。我们在树上攀上爬下，在树下嬉戏打闹，尽情地享受这童年的快乐。欢闹声中，盛夏已过，青涩的柿子已慢慢地变成了橘黄色，像学会变脸的顽童，狡黠的笑着，站在枝头、跳着、闹着，直到把枝头压弯才肯罢休。 “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寒露刚过，柿树的叶子便开始逐渐变黄，继而变红，橘红的、金黄的柿子也从树叶下露出了笑脸，仿佛在说“我们成熟啦，快来摘我们吧”。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几乎天天在守望着柿子变红，等待着摘卸柿子的日子。 这天终于来到了，早早地吃过饭，帮父母收拾绳筐，拿上夹杆，拉着车子去卸柿子。一到树下，我们便急不可耐地爬上树去摘早已瞅准的蛋柿，完全不顾树下妈妈担心地惊呼：“柿子树枝硬而脆，易折断”，“要千万小心”。爸爸用夹杆对准一嘟噜柿子，用力顶紧，轻轻一拧，树枝便折断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回夹杆，两三个红艳艳的柿子便落地了。妈妈则忙着把卸下来的柿子收拾整理，分类装筐。其实，每年树上的柿子是不用摘的干干净净，据爸妈说要留一些给喜鹊、乌鸦们吃的，期望它们能给来年带来福气，再有更好的收成。 在那些久远的岁月里，柿子可是乡亲们主要的生活和经济来源。每年卸回的柿子都精心地收藏，待到冬日农闲时挑到集市上去卖，在那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以补贴家用。卖柿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这需要强壮的身体和极好的耐力，只有挑到几十公里外柿子少的老县城或市里才能卖个好价钱。小时候，我也曾带着弟弟妹妹担着柿子到集市上卖过，那辛苦劳累自不能言表。但是，用卖柿子赚来的几元钱去新华书店买上一本连环画，或兄妹三个到街道上的食堂里喝碗鸡蛋汤，却是我们兄妹十分快乐的事。至今那种味道，那种感觉依然萦绕于心，久久不能忘怀。 不知不觉到了知天命的年龄，父母也到了古稀之年。然而，家乡的柿子树还在，还依旧给像柿子树一样任劳任怨，奉献一辈子的乡亲们带来火红的希望。这几年，村上大力发展种植业，柿子、仙桃已成了乡亲们致富的法宝，上门订购、收购的人络绎不绝，乡亲们再也不需要顶着严寒去沿街叫卖。 清秋静美，秋韵无穷。我爱故乡秋天这个火红的季节，摇曳在金色夕阳里的柿子，向着脚下挚爱的土地，挥手致意，红红的、软软的、甜甜的，写满了秋的成熟，秋的收获，勤劳的人们正以饱满的热情收获着沁人心怀的甜蜜。火红红的柿子，甜滋滋的味道，扰动着我浓浓的乡情，装扮着我绚烂多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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