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联萃(九)

文中有戏，戏中有文，识文者看文，不识文者看戏；
音里藏调，调里藏音，懂调者听调，不懂调者听音。

六根未净，六欲未除，听此间暮鼓晨钟，说方便法；
也不是真，也非是假，愿天下痴男怨女，作如是观。

• 方策题湖北孝感六也茶园戏楼

台上莫漫夸，纵做到厚爵高官，得意无非俄顷事；
眼前何足算，且看他抛盔卸甲，下场还是普通人。

休疑这出戏没甚头由，似幻似真，不过劝人为善；
试看上得场谁非脚色，何今何古，还须自我翻新。

何况到而今，即早生盛世唐虞，不过及早现梦幻；
明知终一散，剩片刻当场傀儡，自将苦口入笙歌。

闻而知或见而知，俨然大会诸侯，执玉帛者万国；
今之乐犹古之乐，想像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

• 徐昌绪题四川重庆禹王宫戏台

脚色莫说不高，挽牵在幕中，教动左脚何敢使右脚；
人才休嫌太小，抬举于台上，无谓今人必难及古人。

入场容易出场难，问谁心地光明？立脚不随尘俗转；
看戏何如听戏好，想见大山罗汉，有耳都倾古刹来。

• 湖南光明山戏台

万事皆雪浪淘沙，问谁铁板铜琵，为我唱大江东去；
一年如春灯过眼，只胜鲲弦羯鼓，留人到红日西斜。

白门楼具铁甲三千，一战竟成擒，谁教尔英雄气短；
石头记有金钗十二，豪华终是梦，顿使我儿女情长。

好乐其庶几，钟鼓之声、管龠之音，请音乎与人与众；
立方以感善，乡里之中、闺门之内，同听者和顺和亲。

• 张孝若题江苏更俗剧场

看不见姑且听之，何必四处钻营，极力排开前面者；
站得高弗能久也，莫仗一时得志，挺身遮住后来人。

此间花鸟本亲人，难得他社鼓多情，招游客添来热闹；
半日声歌非卜夜，况又有茶棚歇脚，从开场看到团圆。

此时间渔也忙，农也忙，工商亦忙，忙里偷闲，闲来看看；
这班戏生也高，旦也高，净末亦高，高而且好，好上听听。

• 山东日照鱼骨庙戏台

同心相应，同气相求，约同仁小住为佳，答云所谓之同；
乐以忘忧，乐以忘惧，问乐事于今何在，贤者也有此乐。

• 天津同乐戏院

竹楼北转，梅岭南回，对此中甸楼台，万紫千红争着色；
五车东藏，双龙西蛰，听到大声鼓吹，横飞直走各因时。

• 汤老秋题湖南光明山戏台

岁亦无恙耶，民亦无恙耶，天听人听，至理何分新旧调；
韶谓尽美矣，武谓尽美矣，古乐今乐，大家总爱太平歌。

• 山东文登花石山庙戏楼

画船烟雨下潭州，正北间檀板金樽，乐府翻成望湘曲；
瑶瑟清冷怀帝子，更隔岸梅花玉笛，天风吹送过江来。

• 汉口长沙会馆戏台

神是人装，鬼是人装，人是人装，七尺躯扮出千般模样；
车也走得，马也走得，走也走得，方丈地游遍海角天涯。

• 贵州普定化外戏台

湖山积久发奇光，惜此地鼓舞轩鼚，聊寄酬洞庭衡岳；
科目何尝无国士，愿诸君淋漓感激，安排做孝子忠臣。

• 北京长郡会馆戏台

装男亦好，扮女亦好，举起刀枪剑戟，但愿排演抗日戏；
蒲剧也罢，秦腔也罢，无论生旦净丑，大家齐唱爱国歌。

一封书、二度梅、三击掌、四进士、五福堂，堂堂都摆千秋剑；
六追车、七剪梅、八件衣、九莲灯、十王庙，庙庙皆立春秋碑。

• 陕西歧山戏台

二分明月正当头，幸寰宇澄清，好将金管玉箫，吹西江月；
千里暮云同想象，对楼台歌舞，恍见珠帘画栋，飞南浦云。

• 湖南会馆戏台

四方王会夙具威仪，五千华文物雍容，茂启无音辉此日；
三世伶宦早扬俊采，九万里舟船历娉，全凭雅乐畅宗风。

未上台，谁是我，既上台，我是谁，谢观众须知是我原非我；
不认真，难做人，太认真，人难做，嘱诸生牢记做人要像人。

• 刘竹贤题湖北云梦古戏台

只是骂个道打个僧，这这般这般，若毁圣谤贤，那还了得；
不过吃口肉喝口酒，便如此如此，倘坏心毒胆，怎么样儿。

• 安徽宿松城隍庙戏台

神似日行天，天行日即行，那管孙，那管曹，那管江东河北；
戏将人换世，世换人不换，什么唐，什么宋，什么古往今来。

• 吴獬题湖南临湘关帝庙戏台

莫笑我们涂面挂须，煞费了多少心机，才博得人人叫好；
请看此辈装模作样，也算有几分气概，须知道件件非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