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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世界当代摄影家告白》（顾铮/编译） 每当我面对严肃的摄影，如同遭遇警告，发现我其实不知道什么是观看、怎样观看。我积蓄无数理由，为绘画，为绘画残余而可疑的价值辩护，自以为懂得二者的分际，犹如律法，信守如仪。但摄影总能有效地使我暗自动摇，并给我另一副眼睛审视绘画，注视世界——摄影，以其自外于艺术，甚至高于摄影本身的原则——或谓“无原则”——给予我更为宽阔的立场。 但我说不出那是什么立场。关于艺术？关于社会？还是关于“人”？ 摄影的专论不曾有教于我。不像绘画、音乐、文学，延绵久长，繁衍了自身的理论，并被包裹其中。摄影没有理论——萨特、福珂、巴特尔、桑坦克，均曾恳切地谈论摄影，周详透辟，视摄影为亟待认知而难以评论的事物。权威摄影评论家亨利·荷曼·史密斯即曾著有专文，题为《批评的困难》。 我没有资格谈论摄影，只是对摄影持续惊讶的人。我甘愿一再迷失于摄影以及关于摄影的文字中。真的，摄影没有理论，如果有，很可能就散布在千差万别的摄影作品与摄影行为中。要么，我们就该倾听这本书中所有摄影家歧义纷呈的真知灼见。 ——陈丹青 1． ·人生，或者说活着这件事，要一直保持进行时的状态。一停下来就没有什么生趣了，马上就会变成过去时了，只有一直向前。动本身就是生本身。 ·“人是不可貌相”的，“人”还可以用另外的单词来替换。比如说，“真正的东西不可貌相”。 2． ·对我来说，一张肖像就是要从对象那里获得的东西，而这也是我认为我的照片别人无法模仿的原因。那实际上不是关于摄影的，而是关于在照片中的感情的。我不喜欢把摄影看成是摄影，也不喜欢在电影中看摄影。当看故事或人时，令我感兴趣的不是构图。 3． ·所有的事物都为意义或语境所覆盖，而摄影则把这些意义与语境从对象（客体）的周围全部剥除干净。我几乎不拍人是因为人有太多的意义，我通过摄影无法把这些意义去除。 ·摄影对于我来说，完全是一种丧失身份的行为，这是我所需要的。如果在街头走几个小时拍摄，人就会进入摄影，陷入一种催眠状态，不需要像在写东西时那样自我控制。这里有一种把自己委身于幸福的偶然性。 ·这世界充满物品，但那都不是客体。把物品升华为客体的是摄影。虽然有对事物的各种看法，但在写东西时，就得把它们变成思考与思想。同样的，摄影则是从平庸的物品中制造属于例外的客体。 ·作为对象的现实在召唤拍摄照片这个行为，即放弃了拍摄主体的人格，作为现实的一部分的“对象”本身在招呼你过来，它在谦虚地说“请拍照片。”——是“对象”那一边在工作。 ·摄影现在已经被艺术所侵蚀，它自己已经成了艺术。摄影虽然有着人类学的幻觉，但如果要从美这头进入的话，这的人类学特点就要失去了。所谓图像并不是现实的三维，而只是二维，因此它是非现实的事物，如果想要制作与现实相似的图像，幻觉就会消失。我之所以不做电影与录像也是这个道理。一进入动态的话，就靠近现实了。 ·我们处在以电视为首的图像文化当中，摄影想做的是切断这个图像之流，想要提出一种完全静止性与沉默来。照片与现实的符号也没区别，然而，摄影不是作为意在交流的道具的符号，而是想要对此符号再一次赋予诗意的符号。 ·黑白摄影是经幻想的、形而上的世界为前提的。这是它的必要前提。照片中的彩色在最初是由机械本身的、摄影镜头的技术来决定的，作为手段，色彩是“冷”的，色彩是一种允许保持这么一种距离的手段。而黑白则是担负着意义的。我认为，黑白更接近真实，这个想法与一般对摄影的思考正好相反了。色彩把我们从“事物”的精神现实远远拉开去，而黑白是让我们进入到“事物”的一种秘密中去。 4． ·现在的艺术总体来说，太艺术家化了，想要到艺术学院去成为艺术家这种想法本身就有问题。那帮家伙几乎都很自我中心，很多家伙都没意思。我在大学里学艺术史的时候，一心想的就是赶快从中出逃。 ·在制作中会有什么自己发生，这样的发生看上去会非常有趣。再怎么不断地写下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乏味的，对我来说，日记中的语言根本没有意义，我想见到的是肌理，是自然的不断叠加。说词语、书写词语，事物的意义就会减少。最重要的是自然的累积。因此拍摄成照片形式的日记本要比日记本原物要好。从照片上看，那上面写着什么不太看得清。这就好。 ·人生就是每天的累积，这个累积，就是源源不断的来自媒体的图像、物品、数字、事件、与各种人的相遇、电话记录等等。我希望大家不是把这东西作为质来看，而是作为量的丰富性来看。 ·我们是作为自然的敌人存在着的，因此，我们必须对自己所做的事一直保持疑问。生命本身才是我们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我们能够做的仅仅是见证宇宙中发生了什么而已。做一个活的证人。 5．马奴埃尔·阿尔瓦雷兹—布拉沃（墨西哥） ·媒介本身并不是本质问题。艺术是由每个个人产生出来的东西。所谓艺术，如果能够提供某种解释，那它就自然成立了。一个人的才能，具有某方面的经验，而且内心有某种高涨的冲动，在某个时候这个人就作为艺术家生存了。至于用的是什么媒介并不是什么问题。 ·艺术家的想法是在他的作品中自然体现的东西。在艺术作品被创造出来的时候，艺术家并没有完全意识到人生哲学。因为艺术家不是哲学家。 6．亨利·卡蒂—布列松（法国） ·我认为绘画与摄影有共同的出发点，它们都是一种观看的行为。然而，也是在此二者分道扬镳。相对于仔细地加工现实的绘画而言，摄影——至少对我来说——仅仅是一次曝光就抓住了那最重要的一瞬。 ·摄影相当丰富，有着多种多样的形式，从事摄影的人只是摄影的工具。从这相机械装置里出来的影像无法摆脱这个世界的铺张、日益增强的紧张、生态学意义上的恐怖等这类实际上的限制。 ·对我来说，照相机就是我的速写本。它是直观的自然手段，从视觉意义来说，是同时给出质问与回答的瞬间的征服者。为了给作品“赋予意义”，对于被纳入取景框中的世界，自己有必要保持一种参与感。而要保持这样的姿态，就要求你必须要有注意力与心理承受力、感受性与几何学感觉。为了达到表现的简练，必须使用效率非常高的手段。在拍摄照片之际，必须对被摄体以及摄影者自身付出最大的敬意。拍摄照片就是凝神屏息，把自己的所有能力都集中于正在逃遁的现实的面孔上。影像得手的快乐充溢身心就在这样的瞬间。拍摄照片——同步地而且是在几分之一秒的瞬间——就是认识到事实本身与赋予事实本身以意义的、在视觉上被感知到的形态之间的严谨的联系，就是头脑、眼睛与心灵在同一轴线上连成一线。仅就我来说，拍摄照片是与其他视觉表现手段无法分离的理解手段。是大声说话的方式，解放自身的方式。并不是证明或者强调自己的创造性，而是一种生活方式。 ·增强一张照片内容分量的是节奏感、形态与量感之间的关系。 ·经得起看上几秒钟的照片也真是不多。不过为了制造奶油，大量的牛奶是必需的。 7．拉里·克拉克（美国） 克拉克是当代西方纪实摄影史上的一个异教。他的摄影只是服从内心的需要，他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内心问题而拍摄的，一切所谓艺术什么的与他无关。他的摄影只与自己的想象有关，与少年时代的怀念和不满有关，与通常意义上的纪实摄影不同，他的摄影并不是一个外来的旁观者的目击，而是一个与他的拍摄对象有着共同价值观与经历的参与者的记录。——美国当代艺术家如是评拉里·克拉克。 ·不管是摄影家还是新闻摄影记者，他们当中有许多人会迅速完成并拍到好照片，但他们根本不考虑被拍摄的人的事情。我可不愿意这样。我虽然可以手脚快捷地拍摄到好照片，但我并不只是满足于此，我可以拍摄的对象是愿意这样被人拍摄的姿态。 8．江成常夫（日本）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你的题材与历史发生关系，首先要求你的是，你的摄影作业应该是忠实的记录。然而，如果将记录做得非常彻底的话，那记录就成了拷贝的同义词了。在我自身，始终存在着如何既尊重记录又使自我表现成为可能这么一种矛盾，处于记录与表现的夹缝之中。 ·我认为，所谓表现，是基于人的存在与当下现实的、以“我可以有何作为”的思考为出发点的东西。不管是毕加索的《格尔尼卡》，还是戈雅描写战争的铜版画，都是他们对自己身处的巨大历史潮流的认识基础上的表现。如果摄影家忘记了这一点，那就只能是对流行的追逐了，这就太可悲了。重要的是，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来表现什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9．贝尔纳·弗孔（法国）
·我身上虽然经常有着对我们来说是强迫症的东西，但我实际上想要表现的是不具有现实性的某种东西，那就是“现在的时间”。我们对此既无法考虑也无法实现，它是在时间的流动中逃逸而去的时间的“点”，我们可以捕捉的只是冲进过去的未来而已。我的照片是无法捕捉的现在瞬间的影像再现，是一种寓言。 ·安部公房（日本作家）：随便怎么解释，结果总是无法超出作品本身。 10．罗伯特·弗兰克（在美国的外国人） ·在所有这些真实的背后，却只有一个真实，那就是没有真实。 11．安娜·嘎斯克尔（美国） ·即使拍摄出来的不是现实事物，也要使看照片的人相信，这肯定是在什么地方存在过的，虚构的真实。……女孩们一旦被强烈的光线照射，她们内心也会产生并相信有什么要发生的预感。……“为什么你的作品不放在家里？”“我自己已经进入到画面中去了，才不想再次特地去看到自己。” 12．南·戈尔丁（美国） ·如果我以摄影的方式保留下人生的记录，那么对于我的人生谁也无法加以修正了。 ·对我来说，摄影是一种让人开始恢复自信的手段。所谓的艺术家，都是些敏感脆弱的人。 ·电视所提供的图像，好像是向人们提供他们现实生活的图像，实际上却是与现实生活相去甚远。倒不如说，是这些东西使人们有了一种错误的期待。流行音乐也是一样，非常感伤、浪漫的歌词，使许多人误认为这就是我们的现实，实际上那只是幻想，是神话。而把这些信以为真的人，一旦在现实生活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就会产生莫大的挫折感受与失败感。我的照片想要弄清楚的是，在每个人自身的现实生活中，包括性爱在内的各个方面，作为一种实际体验是怎么回事。此外，打破大众文化强加于人的幻想与神话也是非常重要的。 ·对我来说，拍摄照片是触摸、须抚我眼前的这个人的一种行为。是我自己特有的表达我的敬意的一种方式。照相机在那时候就是我的眼睛与手。 ·我现在还是有着一种要把所有事情记住的强烈愿望，因此不管是“日记”还是“视觉日记”都是来自这一愿望的东西。我抱着一种类似于信念的想法，认为只要有了记录，不管是人还是物，就什么也不会失去了。 13．细江英公（日本） ·我认为一个摄影家最大的责任是以自己感兴趣的方式来拍摄自己最感兴趣的题材。重要的是以自己的方式来拍摄，抛弃一些既成观念，即使不是摄影也不在乎。 ·人只是考虑自己的生存是不够的，人处于一个更大的力量掌握之中。 ·摄影表现的性质可以用一个球体来作比喻。这个球体的一极是“主观”，另一极是“客观”，而摄影家则是一个旅行者，穿行于主观与客观这两极间的艰难旅行中，只要需要，摄影家就可以在任何地点停下脚步，去开拓未知的领域。 14．威廉·克莱因（美国） ·摄影的构图是混沌之一，也是秩序之一。 ·拍了照片，把照片交给他人，也有从选择照片到版面设计都给我做的人，但我觉得这可不是一回事。我认为摄影家应该自己来做这全过程。如果不是这样，结果出来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了。 ·在看摄影集时，外在干扰因素很容易进入。即使你自己做的版面设计，让书拥有一种特定的节奏感，但读者仍然可以从书的正当中翻开，也可以倒着从后面开始翻起。文字说明是必要的。 15．巴巴拉·克鲁格（美国） ·问：你所有的作品都是“无题”？ 克鲁格：是的。因为，当你给事物起了什么名字，它的意味就马上会固定下来。这就使事物变得狭隘起来。 ·问：你是按照什么程序将词语与图像匹配在一起的？ 克鲁格：只是反复试着做而已。我认为我们所有人在脑子里盘旋着这种小小的叙事的想法。我拿的只是在那个时候最让我无法抗拒的图像。我尝试并且指出什么是视觉上最好的解决方式。没有人会给出处方的，只有自己不断地尝试与犯错。 16．林昤均（韩国） ·我不希望在我的工作室里拍摄我的对象。我宁愿选择他们在家里、在工作或在他们喜欢的街头散步的时候拍摄，这样一来，这些照片就会有一个背景，而这个背景肯定会反映出我们这个社会的某个方面。我相信这些展现了我们所处时代的照片，在将来会被看作是一种文化传说的。 ·我希望与他们对视、也就是精神交流的时候拍摄他们的肖像。这是一种精神肖像，也应该是我们民族的精神肖像。在这种对视中，我与他们成为一体，他们之中有我，我之中有他们。他们成为了我，我成为了他们。在对视中交流、交通、冥想，摄影就是这么一种导致冥想的手段。我认为这是我们东方人特有的精神交流方式，而且是运用摄影这种典型的西方文化的产物来实现这种交流的。 17．罗伯特·梅普勒索普（美国） ·我确实相信有某种完美存在，实际上，我已经成了完美的俘虏。 ·真正的满意是绝对无法达成的，而一直不懈地追求这种真正的满意又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我这里所说的完美指的是视觉秩序上的完美，这是我作品所具有的那种对称感，我想这与天主教的那种宗教性有相通之处。 ·如果你是一个派对摄影师，在拍摄派对时你既不是派对的成员，也不是这个派对所邀请的客人。如果我不能成为客人，就不会想去参加派对。如果作为一个战争摄影家，也是同样的道理吧？ 18．特蕾西·莫法特（澳大利亚） ·在意否定性的批评而无法继续创作的话,艺术家就把自己给消灭了。躲开批评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断变化，不受流行影响而不断制作自己的作品。 19．森山大道（日本） ·过时的是照片中的世界。所谓手法是会过时，而重要的是一个人独特的面对世界的立场。 ·顾铮：你认为摄影对你意味着什么？ 森山大道：好像是哪一部法国小说中一个女人的一句话吧，“因为那个人还没有找到，所以我还在一路旅行。”还有一句男主人公的话，“人绝不是笑着出生的。”对我来说，不是找不到路，而是到现在还离不开摄影。所以我现在还在不断拍照片。 ·照相机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工具而已。在我年轻的时候，只要手里没钱了，就会把相机送进当铺。自己的相机什么的，我不太有。我根本没有照相机是武士刀这种感觉。 20．凯瑟琳·奥比（美国） ·从我的作品反映的我对这个世界所抱有的意见这一点看，我的作品是政治性的，但我已经不想为了公平而制造什么理由了。 21．格哈特·里希特（德国） ·对我来说，所谓摄影不是现实的代替品，而是走向现实的必不可少的拐棍。 ·黑白照片要比彩色照片更强烈地诉诸于人。黑白照片远为直接，也不艺术，因此可以信赖。 22．塞巴斯蒂安·萨尔加多（巴西） ·真实不止一个，为了发现复数的真实，只能从接受对方开始， · 照片就是生命与生活按其自身规则自然运行时自然得到的东西，前提是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同时也给对方充分的自由。 23．安德烈斯·塞拉诺（美国） ·所谓人生的成功者，我相信就是从失败的恐慌中逃出来的人。 24．杉本博司（日本） ·如果因为作品卖得出去而去拍摄，作为一个艺术家这就已经完蛋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白摄影会给出更强烈的现实幻觉。彩色摄影不会给出一种真实的色彩感觉。 ·摄影的历史是人类幻想的历史。人类要看见幻影的能力就是他拥有视觉。这说明了一切！ 25．托马斯·斯特鲁斯（德国） ·从都在说雷诺阿的作品精彩之极，但那只是因为是雷诺阿的作品罢了。真正诚实地面对作品居然是不可能的。 26．乔伊丝·坦尼逊（美国） （注：我非常喜欢该书收录她的名为《无题3》的作品，女性下俯的裸体，舒展如翼的双臂，悬念与精神彼此观望，等待着共振及腾飞。） ·如果你返回你的根本，如果你开掘这个内在的领域，你就能够拿出某种从你身上根本无法去除的东西，这是你真正的东西，就像你的拇指纹。你的风格就是由这种东西形成的，因为这是与众不同的东西。 ·我认为他们经常会成为反映我自身的镜子。也就是说，我通过他们活着、重新体验世间事物。（注：女性摄影师是否常以外物为镜，又将己作为（非刻意）他人之镜呢？在此处，她与前面的南·戈尔丁不谋而合。） ·我一直在寻找可以冥想的安静场所。而且，我在我心中拥有一个到达“光明”的目标，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把我从黑暗中拉出来的力量。 ·不管我身处何方，也不管我遇到什么困难，精神上的探索是要继续下去的。 27．东松照明（日本） ·在拍摄当时，都不过是从非个人化的兴趣出发抓拍了自己的生活空间，但是过了时间以后再看，会发现摄影家也同样是“时代之子”。虽然是从个人兴趣出发将照相机对准了某些事物，但拍摄下来的东西却与某种社会性交织在一起。 ·“缺失感”是个契机，我因此开始拍摄照片。说到家，伊势台风把我家吹走了，实际上有家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拍摄，但家没有了却想到要拍摄了，这就叫缺失感，在失去了家的瞬间，记忆也破灭了，我于是就在其他地方寻找脑子里的家，就是被台风毁坏的我的家的形象。 28．杰夫·沃尔（加拿大） ·摄影术创造了新的观看世界的方式。 29．筱山纪信（日本） ·照看片是没有声音的世界。但是，却会有从中听出声音的事。我们会从摄影家那里听到，在看到某个风景时在那里流动的音乐，如果是酒店，则是酒店的音乐，如果是海滨的照片，则是回响在海滨的欢声笑语。这是支撑这张照片的语境，或者说社会状况。 沙亚格——Alain 顾铮：蓬皮杜中心收藏摄影作品其艺术价值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沙亚格：作为法国国立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整体的一部分，它们应该符合这个美术馆特有的性格，那就是“现代性”。这样的作品应该是在一定美学观念的支配下，超越了技术的限制的艺术摄影作品。我们收藏摄影作品的判断基准不在于这张照片反映了什么真实性或者它是否忠实于摄影这个媒介自身，而是它对现代艺术贡献了什么新的东西。摄影是由于工业文明的进步而出现的对旧文化的扬弃的新的装置，它自身在技术方面进步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它在艺术方面的进步，并且还引发了现代艺术的进步。 顾铮：从您的工作角度出发，您认为一个摄影家最值得重视的素质是什么？ 沙亚格：最重要的他不仅仅是一个摄影家，而更应该是一个艺术家。我想，他首先要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艺术，而不是摄影。只有懂得了艺术的真谛，他的摄影才会是艺术。我觉得对从事包括摄影在内的视觉工作的人来说，艺术家这个称号也许对他们更合适。因为最终他的作品是一件艺术品而不是一张照片或其他的什么。而摄影家则可以理解为就是从事某些特定目的的摄影的专业技术人员。 顾铮：在这样一个越来越失去明显界线的情况下，摄影是不是会面临一种失去自身的危险？ 沙亚格：其实这并不重要。摄影最终会变成一种对艺术家来说普遍的再现观念的方式，就像我们使用铅笔那样方便的一种再现观念的方式。在未来，艺术家可以运用的方式很多，如录像、素描、油画等，而摄影也只是其中的一种技法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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