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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阿彪 金星的“脱口秀”是整个周播60分钟节目里荟萃最多精彩与内容含金量单元。“杀手锏”摆在开场有放礼炮的隆重，先声夺人呛出的麻辣诱惑引爆观众收视震撼，却没能拉抬另外两个单元一路上飙，互动环节“有话问金姐”带感指数算勉强持平，但碍于时间刻不容缓，兴头被压缩得没辣上瘾，就已撤盘;而接续的“明星专访”卖力不讨好，有折戟的衰样儿，连带节目质感被拉低，是虎头蛇尾打了水漂的硬伤。“灿星”是懂如何开综艺节目的传播公司，触觉敏锐不是盖的，很快调整了三个单元的编排位置，把“脱口秀”摆中间承前启后，“专访”与“互动”搁置首尾营造场内外的虚实应答，节目演进流程才捋顺了：暖场─铺垫─高潮─呼应─落幕，而非先前既定印象里开高走低的窘迫。凡牵涉收视习惯的改变，都需要花时间慢慢培养，因此，节目端出来第一感觉“要对”非常重要。 艺人要有把目光通通抓到我身上来的魅力。无论说什么，光一亮相就有足够的说服力，周身能激荡出强大的磁场！金星可被归类为这一档。她算入行很久的资深艺人，一路开大门走大路，从不躲躲闪闪，在舞台上是拿出最真实感觉的演员，用心和观众交流她“毒到”的审美体验。夯到近年各大综艺节目争相抢人，可见口碑与风评不容小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颇受嘉许的“脱口秀”──最让金星引以为傲的单元，我来庖丁解牛试着拆解下，把其中机关、“说事儿”编排技巧，以及肢体语言表现和安插做一个斗胆的透析。 这段“脱口秀”之所以活灵活现，给观众留住较为特别的印象，在于金星把屁股从凳子上挪起来，站着了。这是好的开始，一旦站稳当，相当于成功了一半。她舞蹈演员的底子要这么一直坐下去，就淹没在同质性节目一片芸芸众生之中，光耍个嘴皮子，还不如听段相声来得过瘾。这是和之前草草收场的“金星撞火星”最不一样地方。 她在“脱口秀”登场时，整个人绷好紧，走出来像戴着紧箍咒，脚外开有点盘盘的，不太自然。看得出，她蛮紧张……但求生意志惊人，表情有历尽千帆的镇定，是翻过很多跟头后，依旧敢想大事、做大梦、不服输的派头。快50岁的人终于熬出了名堂，一旦浮出水面，用更专业艺人的状态，朝演艺圈全方位狂奔，挑战自我极限。这种际遇轧到金星，是命运的开示，也是回击前半生遇袭时背负的压迫与大环境给予“认同”的不谅解。不过，变性人主持节目在民风仍显保守的很多中国人眼中，仍属一个前沿与先锋话题，带有不那么昭彰的一点政治忌讳，出入也与时下弘扬的主旋律不太搭腔；节目定位有“叛逆”出走的情绪，回归社会急剧“左转”的时空中，个人色彩较浓，太偏自由、随性了，时不时抛出句把真心话，拿捏稍有不妥是容易擦枪走火被广电部门“毙掉”的。金星这把双刃剑，制作单位神经得够大条才能持续闯关！节目跑下去得克服很多来自体制内的阻力。大家仔细观察，“脱口秀”的选题总是挑选短期会有成效，能赢得社会掌声又不逾越官方红线的话题来做，发挥威力。比照“金星撞火星”专揪时事、民生热点，裹携某些“抗上”风险的主张押宝点击率的操作是完全不同的路数。“脱口秀”喜闻乐见较娱乐化，只要开炮的“口径”不铤而走险，几乎不太可能表达超出官方允许的范围。这就是中国的电视生态，文艺和政治时时处在冲突之中，看金星怎样在党的广电政策及人间娱悦的夹缝里施展抱负了。 男生变女生术后弥留的残疾也打不垮她，仍安然活回舞台，她对生命的理解，对平衡的掌控，对风险意识的认知，应超越了常人。何况还撑过不是斗死人，就是斗不死的文化大革命。这么多阅历累积能让她在“脱口秀”里很好控制住自己的评论欲和抒情欲，对现实参杂的时时感应会点到为止；在不得不“肤浅”的地方，绝不会冒进显摆一把。她是明白人，这年头，实在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嘛。 “脱口秀”主秀是一人单口的表演，其形式实质上却属双人，像东北“二人转”一样A、B咖默契配合。金星和沈南搭档，一人装傻，一人负责吐槽；一人插科打诨常常跳针担任节目润滑角色，一人固定内容起始的“大方向”拉主Key；一个常抓狂、情绪暴怒找不到逻辑，一个伶牙俐齿超有自己想法。像“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组合。 坚持“扮傻”的沈南“易失控”，外表矮矮胖胖，看着憨直可欺，听他讲两分钟的话，有时可以从中找出一打谬误，这些撒出的“梗”，经金星刺破后，边骂边调侃，就会形成一种“笑果”，娱乐大众。嘴巴利索，有点得理不饶人的金星，很常卖老，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姐姐；一整段故事若平铺直述讲完，搞得会很像空中大学教授的通识课程：“大道理”、“大原则”太多且冗长，有“Discovery”科普的味道。絮叨久了，会冷飕飕听不下去，会很想转台啦。跟“名人专访”单元话问了好干一样，嘴巴里埋下的“梗”，最后见光都弱掉了。“毒蛇派”掌门人的她，需要刺激、鼓譟，假如制作单位没“宅配”个沈南给她，整个愉悦的状况就会跑掉，变得很普通，要怒不怒，要毒不毒，效果就蛮差。“脱口秀”单元的沈南是把钥匙，真正化作绿叶随侍在旁，“作梗”被揶揄、攻击后，突然暴怒来引发笑点。而非其他两个单元中可有可无的“主持助理”。这里金星唱独角戏，但填不满25分钟节目效果，搞笑的能力、节奏不够火候，因此，沈南穿插表现的机会就比较多、比较自由，去补给她过于严肃、正经以外的部份，像个机关随时待命，在“笑料”力有不逮时，很“白痴”地牺牲自己点燃金星，构建戏剧张力，引发“毒舌”再次发功，一直骂一直吐槽将观众“笑点”持续掀高。 “脱口秀”里重点来了，肢体语言的加入丰富了艺术多元表达的效果。加上多齣话剧的历练，台词功底也很见了得，语言的气口、Tempo下得相当准确，断句跟重音都在对的地方。一个类似小剧场的摄影棚里她能说、能演、能唱、能跳，还能耍宝，集结了表演艺术的多种形态，这是“金星秀”能干掉一票深夜“恳谈”性综艺节目的砝码。也是小S这么讨人爱坐镇夜间10点档综艺节目长盛不衰的必杀技。大陆很多“脱口秀”主持人卖的都是一张“熟悉的脸”，而说、学、逗、唱综合能力不及格，融入的诙谐、幽默的艺术感觉加持不了电视语言的喜感，逗乐阅听人成为他们的负担，改走严肃、庄重的访谈反而是条偷懒的捷径。另外中国有14亿人，节目定位偏重的收视市场各不相同，主持人摆烂到就算滥竽充数，遥控器也总有侥幸转到他们的一天。何况“言论自由”无法落地，主管大陆电视台的宣传部门视“政治不正确”高度敏感，“尺度”上会尽量删减“不和谐”的内容，所以很多节目宁可“不及”，也不愿冒天下大不韪的“过”，也变相压抑了主持人的发挥，安于现状倒成了最好的取舍。不得不说，金星在制播分离时代的示范作用开了个主持人良性竞争的好头，这要肯定她！ 还是回到“脱口秀”里，她的语言系统在艺术上呈现的感觉，不是我们这网络世代讲话的方式，还残存着七、八十年代留下的一些文革的踪影和自己早年在军队当“文艺兵”的情愫。那种“计划经济”年代政令倡导式的口吻在她自我表达描述一个故事时常常不自觉跳出来向观众拜码头，虽竭尽一己之力尽量说真话，但讲出来的话往往有“自我意识过盛的发泄”，居高临下的，夹杂着她先前那份受压抑过久的自大情感！针对一件事情，旋即丢出自己观点，论战时犀利的锋芒，有许多就来自对叵测人心透彻的挑剔，这和她颠簸的经历有关。站在舞台中央，她的神态颇具牝鸡司晨的意象，不论游学美国，远足欧洲，还是异国恋耕耘出的浪漫爱情，怎样看都不像跟“民主”打过交道的人，她的“局”仅限于中国人狭隘的思维框框，心里想必也有个“皇帝”作祟。当她聊开了，手舞足蹈搭配动作助兴时，肢体间的喜感又拗出一种用力过度的状态，很有“大跃进”关顾过的味道，再刻意些，就能搔到民众“共同记忆”的痒处了。多数中国人内心总是渴望找到一个集体去归顺，去臣服的，让这个集体替自己做决定，她比划出“忠字舞”的某些样板动作，散在行为表现中，“无异议”地寻求了观众情感上的交流与互动，现实写照下，那令人不自在的幽默呼应了当下社会风貌的轮廓，姿势越粗劣，越能讨好观众。 金星“嚣张”的形象在电视银光幕前已积重难返！凶、泼辣、不好惹、气焰燻天，经媒体反覆播放后，形象一建立，只能演到底。私下不管是个怎样的好好人，多么不卑不亢面对自己与现实，对照自己的媒体处境已无法取悦众生。吃惯“重口味儿”的观众已形成感官上的“路径依赖”，来两集“清粥小菜”突然选择一些温暖、平稳的话题，收视和网络点击率就直直往下掉，那是签发话语影响力的形象支票被打了折扣。“金星秀”要想一直“火”，就只能一直辣，更辣，辣上加辣；稍有怠慢，或舟车劳顿的疲乏，诸如类似批评的声音就会不绝于耳：“摆老开始混”、“火了后做节目不认真”等等……这节目彷彿上了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只能一路向前冲。节目初始企划时，不晓得考虑的是否长远，抑或比较短视，单想着狠捞一笔见好就收？专业的节目制作水平，是要依循主持人特质、条件量身打造，选题不能躁进，对社会热点、逸闻趣事相当警觉并熟悉其切入的点，有丰富实务经验，知晓引发关注与讨论的“眉角”如何操作，确定话题后可以一棒打翻人，而非为抢媒体时效硬上，见到黑影就开枪，这是刺激，留不下印象。节目好看，有时就得会“储存”话题，“养”话题。“灿星”设计的每期“脱口秀”主题太走“快销”风格了，来得鲜明，但不够深刻；回旋于金星，架设的“形”和“重点”就是听她“骂人”＋“吵架”，冲突显得非常人为，其实际道德补偿效果也很有限。骂得“对”、骂得“好”，不见得就是标准答案，观众喜欢看或许只是凑个热闹！ 可能经历过阶级斗争比较惨烈厮杀的时期，大陆电视观众偏好“重咸”那一味儿。举凡社会心理情节纠结、矛盾严重，反主流冲动明显，对现存社会秩序有冲撞构成挑战，现实男女关系复杂存有不论的投射，和某些既定观念的质疑，都容易成为媒体热搜话题。不论有多S或多M、多“攻”、多“受”，有多公主病或多工具人，同场加映，总会目不暇接，人满为患……当这类故事交付给“进化”后的金星来演“脱口秀”，和我们散聊几下，吸引注意力就更有了噱头，不但坐得住，看得下去，甚至看了还想看。都怪平常人的世界太沉闷，不像她这么敢从“卧底”奔赴“穿越”直至另外一种人生境界，像“变色龙放弃变色”的感觉；直面自己天性，先狠狠反掉自己人性一样，跟随她，我们在假象中也超越了。世界对美好的定义有着不同的天平，每个人不一样，我们只能尊重。 电视机前最讨厌三种人：1”炫富貌似很有钱的2”所向披靡感觉自己特别厉害的3”做作不真实的。金星在节目中应该收敛一些，谦虚反而能赢得更多人的爱，“自封强者”会活在很深的“原罪”里，那是安全感的缺乏和自我防卫意识太重。高高在上，观众心理上离你也有距离，通过一档节目，塑造自己口碑与形象，最终目的是要观众爱你、喜欢你，不是要观众怕你！这样带进的收入才会越多，有时是直接下广告，有时是争取代言机会，或是更好的合约条件。拥有话语权所谓“厉害角色”的营销方式，是无法让人建立对故事情境和人物认同感的，通常费力不讨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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