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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仲文:因贪附逆马屁精

 昵称9324327 2015-11-13

 那年桓玄僭号称帝,时值隆冬。建康宫前登基仪式上,忽然“逆风迅激”,卷天匝地而起,刮得 “旍旗仪饰皆倾偃”,现场一片狼藉。好不容易进殿,整衣正冠,移上宝座,又遇“其床忽陷”,诺大一张龙椅竟垮了架。就在“群下失色”,大家心中暗叫“不祥”之时,有人朗声赞道:“这都是因为陛下圣德厚重,区区人皇之位所不能载,故而天降瑞兆,以示臣民!”桓玄闻言,顿时“龙颜”大悦。众人循声望去,见那作此惊人之语的马屁精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朝中文臣之首、“总领诏命”的侍中殷仲文。

殷仲文与桓玄说来本是姻亲,夫人即桓玄之姊,但这对姐夫与小舅子却曾有过一段“素不交密”的历史。据《晋书·殷仲文列传》载,殷仲文“少有才藻,美容貌”,也是一表人才,因而成了曾经的东晋第一权臣桓温家的女婿。后来,殷仲文又因为从兄殷仲堪的推荐,进入司马道子幕府当上骠骑参军,很快转为谘议参军。随着少壮派司马元显掌权,殷仲文又进入他的军中当上征虏长史,由随军参谋升为副官。而在《晋书·桓玄列传》中,这一段时间,正是桓玄因其父晚年谋逆的事遭受牵连,屡居“素官”、备受打压、郁郁不得志的时期。小舅子桓玄辞官回到荆楚封地策划造反,与朝廷的怨隙越闹越大,以至姐夫殷仲文也受到牵连,被“疑而间之”,左迁贬到如今的安徽一带当新安太守去了。殷仲文这个乘龙快婿当得冤枉,没沾上光,尽跟着倒霉;一度与小舅子桓玄疏远,心中怨气几何,也是可想而知。

殷仲文没有料到,小舅子桓玄盘踞长江中上游一带,数年合纵连横,居然给他闹得蛮有气象。更让他难以料到的是,孝武帝暴崩,晋朝国祚传给一个智障少年,而先后辅政的司马道子父子又是那么腐败无能,居然让桓玄攻进石头城,掌了国政。迫于现实,殷仲文迅速完成了思想“转弯”,决定“弃郡投焉”。他离开新安这片山清水秀的贬谪之地,北上重回首都建康。桓玄当时已扫平异己,正挟傀儡皇帝独令天下,对这个曾在落难时疏远、如今又来趋炎附势的姐夫并未嫌恶,反倒热情接纳了他,并恢复了他在司马道子手下担任过的谘议参军之职。殷仲文感激小舅子不念旧恶,对重操旧业显出十足的胜任。当年,殷仲文奉王爷司马道子之命,曾打着酒鬼皇帝孝武帝旗号伪造了不少诏书,如今则是奉新主人桓玄旨意,打着智障的安帝旗号,继续捏造各种政令文书。不久,桓玄将殷仲文升为侍中,总揽内阁之事,而殷仲文也积极画策,为桓玄篡位作各种准备。按以往帝王“禅让”前的贯例,受让者大都先受九锡之礼,元兴二年(公元403年),桓玄终于实现了其父桓温晚年没有实现的这一愿望,而隆重的颁授典礼上,智障皇帝那段“颁将辞”,便是出自殷仲文的笔下。

在桓玄手下“总领诏命”,可不光是起草文案那点事。史载,安帝司马德宗自幼患有重度先天智障,但从记载下来的各种诏命训令中,则完全看不出相关迹象。文辞上的伪造尚且容易,更多的技术含量,还在于其背后事件内容的策划上。仅以《晋书·桓玄列传》元兴二年的记载中,即可归纳出殷仲文假拟诏命的几种玩法:一是假借圣旨,为作秀时的过火表演救场。桓玄接受九锡前,为了做好必要的形象铺垫,他们导演了一场闹剧:先由桓玄向朝廷申请出兵消灭北方姚兴的后秦政权,作足激昂慷慨、气吞胡虏的姿态,再下一道诏命救场,以“鞍马劳顿”、“休养生息”之类的借口对请战不予准许,让“大英雄”在出够风头后平稳着陆、安全退场;二是配合伪让,为种种无耻行径捧场。桓玄接受九锡时,先是屡次谦让,再假借天子诏命“遣百僚敦劝”,一时间天子劝完百官劝,赚足了面子;三是以退为进,为进一步实现野心铺路。从傀儡皇帝手中接过玉玺轻而易举,但“禅让”的一场戏实不好演。好事临近,须得避让三分,便先后两次由桓玄“上表求归藩”,请求辞去朝廷职务,回到荆楚一带的藩国退隐,又两次由天子“诏令”不准,作足了欲擒故纵的文章。

由于殷仲文搞起这些歪门邪道实在“有才”,也由于姐夫小舅子之间特有的沟通便利,殷仲文一年多的投身附逆非常成功,备受桓玄赏识重用。殷仲文投靠前,桓玄身边的两大红人分别是王谧和卞范之,时人议论“王谧见礼而不亲,卞范之被亲而少礼”,殷仲文一来,则是“宠遇隆重,兼于王、卞”,成了桓玄身边既吃香走红,又能穿一条裤子的铁杆心腹。心腹自然不会白当。桓玄篡位后,殷仲文“以佐命亲贵”,屡受桓玄重赏,不光“舆马器服,穷极绮丽”,这位小舅子居然还赏赐姐夫“后房伎妾数十”,以示姻亲友好。“丝竹不绝音”之间,全然不顾其胞姐内心感受。姐夫殷仲文也是毫不客气,一应赏赐照单全收,还“常若不足”,时而背着小舅子,利用职权搞点额外创收,以至“多所纳贿,家累千金”。

伪皇帝桓玄好景不长,即被刘裕等起兵赶出建康,沿江西逃,一路溃退。眼见桓玄因焦虑过度而变得“轻怒妄杀,人多离怨”,殷仲文试图规劝,桓玄不听,二人关系又有了裂痕。桓玄从水路逃命,将劫持的穆帝何皇后和安帝褚皇后留在巴陵。殷仲文身在桓玄战船上,却是脚踩两只船的高手,他假意请求率船接应溃散兵众,乘机背叛桓玄,将二后接到船中,投奔了义军。其后桓玄被杀,安帝在江陵“反正”重归王位,殷仲文以保护二后之功得以抵罪,竟又在复辟后的朝廷内担任镇军长史,并转任尚书,继续当他的文臣。

殷仲文曾主动上表,“交待”自己附逆期间表现,说那时“宴安昏宠,叨昧伪封”,帮助桓玄“锡文篡事”,实在是“宜其极法”该当死罪。但接下来,又玩弄文辞巧言辩解道:在桓玄兵变的“巨力”胁迫下,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弱势个体,就像“洪波振壑”时被激流裹挟的一尾小鱼,又像“惊飚拂野”时任狂风摇撼的纤细枝条,一切都是在被动中不得已而为之。结尾处,再次使用以退为进的花招,提出“乞解所职,待罪私门”,申请解职回家听候处理。刘裕见他玩笔杆子还真是把好手,于是也就假借皇恩浩荡,下诏“不许”,将他继续留用朝中。殷仲文毕竟有此前科劣迹,难以再受重用,看着过去在朝上一向被自己轻视的一些无名之辈纷纷窜升走红,与自己“并皆比肩”,常感到“怏怏不得志”。曾对着一颗老槐树顾之良久而叹道:“此树婆娑,无复生意!”后来又被下放到东阳(今浙江中部)当太守,心中益发不平,最终谋反被杀。

传载,殷仲文“性贪吝”,当年随桓玄败走,“其珍宝玩好悉藏地中,皆变为土。”不知这个秘密当年为谁所发见。又说“仲文善属文”,山水诗人谢灵运曾评价:“若殷仲文读书半袁豹,则文才不减班固。”意思是他固然有才,可惜读书少了点。谢公这话未免天真,古今贪官中喜欢舞文弄墨到处炫耀的不少,但其中还真找不出几个穷经皓首嗜书如命的。说远点是没那个境界,说近点也没那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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