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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让网购的狂欢过去，让文化和灵魂回到心中，将目光游移到上古，品味两千年前汉代壁画的艺术魅力，今天的主题是：古典之美，可以复制吗？ 如果没有摹本，《兰亭序》，《女史箴图》，《职贡图卷》……还有那已经消逝和行将消逝的彩色壁画，我们都将见不到了。那我们的文化世界岂不是将出现许多黑洞~ 古典之美，可以复制吗，不可以吗？！ 在邀你发表评论之前，先请欣赏一大波壁画摹本！觉得美且震撼的要在文末给赞哦~“ 壁画来源：洛阳金谷园新莽墓后室壁画 摹绘者：洛阳博物馆名誉馆长王绣 摹绘时间：1978年冬季 将邀请大家欣赏的壁画摹本位置示意图 【1 胡人骑白虎图】 头戴尖顶帽，腰扎红腰带，白色裤子，脚蹬靴，胡人骑着白虎，威风凛凛而来！ 【2 羽人御青龙图】 瞧这羽人，风驰电掣啊！头发后飘，双目涂朱，上身赤裸，齐膝短裤，腰间束红条带，左腿跪在青龙背上，右腿抬起往前伸，双手各执一辔，似与青龙飞在天上~ 羽人是什么人？他突出特点就是身上长有羽翼。《山海经·海外南经》：“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山海经·大荒南经》：“有羽民之国，其民皆生毛羽。” 【3 神龙图】 东汉刘琬的《神龙赋》说：“大哉！龙之为德。变化屈伸，隐则黄泉，出则升云。”是不是与这幅壁画摹本中的神龙形象相映成趣？ 【4 羽人戏龙图】 戏龙？羽人，你勇敢！吼吼~ 【5 羽人戏天马图】 羽人真是活跃呀，一会儿戏龙，一会儿戏天马~ 话说这天马形象，在汉代曾大量出现，据说这与西汉武帝喜爱宝马良驹有关。武帝两次命名“天马”，并亲撰《西极天马歌》。《汉书·张骞传》里记载： “初，天子发书《易》，曰“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马”，宛马曰“天马”云。” 【6 玄武图】 这是壁画的摄影照片，是不是没有壁画摹本看起来爽快？ 【壁画原件 VS 壁画摹本】 你是否有话要说？待会儿写评论哟~ 话说，玄武是北方主冬的水神，为龟与蛇的复合体。 东汉辞赋家冯衍《显志赋》云：“跃青龙于沧海兮，豢白虎于金山；凿岩石而为室兮，托高阳以养仙。神雀翔于鸿崖兮，玄武潜于婴冥。”四神形象通过文字描写跃然纸上哦~ 【7 玄冥图】 玄冥是北方之神，你看他人面兽身，披着兽衣。 汉代歌赋——西汉《郊祀歌》十九章中，第六章以《玄冥》为题： “玄冥陵阴，蛰虫盖臧。草木零落，抵冬降霜。易乱除邪，革正异俗。兆民反本，抱素怀朴。条理信义，望礼五岳。籍敛之时，掩收嘉谷。” 【8 祝融图】 祝融是南方之神，人面虎身，肩生双翼。 《山海经·海外南经》：“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 【9 凰鸟图】
凤凰为传说中的鸟王，雄为凤，雌为凰。 【10凤鸟图】
《山海经·南山经》云：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山海经·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有北狄之国。“有五采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 西汉司马相如《长门赋》：“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猨啸而长吟。翡翠协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 相如《上林赋》：“拂翳鸟，捎凤凰。” 【11 蓐收图】
蓐收是西方主秋的金神，人面兽身，头戴冠。 《山海经·西山经》：天山“又西二百九十里，曰泑山，神蓐收居之。” 《山海经·海外西经》：“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 东汉张衡《思玄赋》：“思九土之殊风兮，从蓐收而遂徂。欻神化而蝉蜕兮，朋精粹而为徒。” 【12 句芒图】
句芒为东方太皞帝佐臣，也是东方主春的木神。 《山海经·海外东经》：“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西汉辞赋家扬雄《河东赋》云：“建乾坤之贞兆兮，将悉总之以群龙。丽钩芒与骖蓐收兮，服玄冥及祝融。敦众神使式道兮，奋六经以摅颂。”赋中所说的“钩芒”即“句芒”。 【访谈：如何看待壁画摹本】 受访者：洛阳博物馆名誉馆长 王 绣 （以下简称“王”） 采访者：中国国家博物馆博士 霍宏伟 （以下简称“霍”） 霍：如何看待壁画摹本？想听听您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王：壁画墓本身就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那个时候技术不发达，很多资料都没有保存下来，或者保存得不好。我们要真实地反映这段历史，让人直接去临摹壁画应该是最好的办法，能够为考古界提供一个最好的资料吧。这次想重新整理、出版《洛阳两汉彩画》这本书，我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学了很多知识。以前临摹的时候，没有什么目的性，没有想到还能给后人做一些有益的工作，为学术界研究提供资料，我的这些工作没白做，现在确实感到还是很有意义的。这次，你能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更深入地去整理、研究这些壁画，机会难得。 霍：作为洛阳人，我这样做是应该的。 王：这一段时间，我也查了一些资料。虽然这两天特别忙，没有时间，还有一些其他活动。但是，我还是粗略地看了几本书，说是全国发现的两汉壁画墓超过70座，其中洛阳发现了20多座，数量是最多的。像我画的这几座壁画墓，是在现场临摹的，还是很有价值的，因为当时没有特别好的彩色摄影器材。虽然这几座墓仍然还在，但壁画的色彩损害程度已经很大了，没有出土时的色彩感了，因为年代久了，难免要褪色。 还有几座墓已经被封存了，有的是壁画本身保存不好，有的是没有复原。像洛阳唐宫中路东汉壁画墓，被就地封存了，如果再去打开这座墓，我估计没有那么好的色彩了。从这一点来说，我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临摹，还是很有价值的。将来后人做研究，也是在我们现有的基础之上去做，我们要为他们提供最好的资料。 霍：是的。您做洛阳汉画摹本这件事，让我想起传世的另外两种摹本。一个是《兰亭序》，这次回来我给您带的《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4年第4期里面，就有关于《兰亭序》的一系列摹本。 王：太好了，等我闲了好好看一看。 霍：这些都是摹本，像神龙本、定武本等。 王：若不是摹本的话，《兰亭序》就没了，摹本本身就很有价值。 霍：是的。还有传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只剩下摹本了。唐代摹本现藏大英博物馆，虽然是摹本，但还是非常珍贵的。 王：像你们国家博物馆收藏有一幅《职贡图卷》北宋摹本，原作应该是南朝梁元帝萧绎画的，描绘的是南朝梁时到中国来的外国使臣，共计25人。现已残损，仅存12人。每个国家的使臣立像身后都有文字题记，记述了这个国家的基本情况及历来交往的史实。韩国当代学者一直想研究这段历史，查阅了各种资料，知道这幅摹本中有一个百济国的使者形象，画上有“百济国使”楷书榜题。我找的是历博的副馆长杜耀西，想把它借出来，办展览用。 霍：这是哪一年？ 王：1998年左右。我们准备在韩国举办一个“洛阳文物名品展”，韩方想展出这幅画，但由于种种原因没办成。不过，历博还是让韩国的一个博物馆馆长看了这幅摹本实物，并提供了最为清晰的摹本照片。 霍：我回馆查一下这幅摹本。 王：这画就在你们馆，是个宋代摹本，全中国就只有这么一幅摹本，是从南京博物院调过来的，原来是故宫的。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职贡图卷》北宋摹本局部（红圈中为“百济国使”） 霍：通过您讲这个《职贡图卷》的故事，说明有的摹本确实很重要。 王：这是接着你的话题，谈一下历史上留传下来的摹本，有的很珍贵。 霍：是这样的。在您临摹的这座墓壁画中，为什么缺少一幅位于后室北壁和羽人戏天马图相对的玄武图摹本呢？ 王：这座墓里有这幅图吗？ 霍：应该有，因为在《洛阳汉墓壁画》、《洛阳古代墓葬壁画》两本书中都有著录。在您给我的洛阳汉画摹本电子版中，我查了一下，没有玄武图的摹本。 王：哟，缺了个图，应该是画了。画完之后，我把摹本放在了几个地方。后来，想出书了，才将这些摹本集中在一起。临摹完之后，没有什么目的性。后来，还是苏健建议我出版一本书，这得感谢苏健。他说：“我来撰文，你提供汉画摹本，合作出一本书。”因为我是学美术出身，评职称不能和做考古的竞争，有人说你走美术系列吧。一开始，让我走工艺美术系列，但是我做的不是工艺美术，那时洛阳没有美术系列，省里也没有。我要评文博系列的职称，肯定吃亏，我只是会考古绘图，这算啥呀。苏健说考古绘图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并让我将这些汉画摹本编在一起，我还请孙德侠先生把我临摹的所有汉代壁画都拍摄了一遍。 以前，我看到过各种彩绘陶壶，特别喜欢，壶上的纹饰真是太漂亮了。各种动态的画面，像狩猎纹啦、四神呀这些纹饰，我很感兴趣，收集了一堆这方面的资料。苏健建议将这些陶器彩绘纹饰也编到书里，叫《洛阳汉代彩画》，我们俩合作编著的这本书在1986年出版了。 因为有这本书，还给我评了个文博系列的副高职称。如果没有这本书，我就得等着美术系列职称的评审，要评三级美术师、二级美术师，前者是中级，后者是副高。后来，我评正高的时候，我就走美术系列了，我现在是一级美术师，不再走文博系列了。 霍：我在整理金谷园新莽墓壁画摹本电子版照片的时候，发现有两幅兽面纹摹本没有收入《洛阳汉代彩画》一书中，这是什么原因呢？ 王：我画的都有，可能是苏健或者其他人在选择摹本的时候给拿掉了。 霍：我想，这次要重新出书，按照顺序都把它们编进去。 王：你编吧，这些应该编进去。 【访谈：壁画是怎么临摹下来的】 霍：您在金谷园新莽墓内临摹壁画，是怎样的一种工作环境和工作状态呢？ 王：这座壁画墓和那座墓临摹的时间不一样。那座墓发掘是在夏天，这座墓壁画的临摹是在冬天。外面还下着雪，路上泥泞难行，腿上、脚上弄得全是泥巴。 我记得非常清楚，要下到墓室里，也是在地面上用木头搭起支架，上面安装一个滑轮，用一个小箩筐，人就往里这么一蹲。筐太小了，连坐都坐不下去。你记得过去卖水果的，就是用这么一个小箩筐，柳条编的。人往里一蹲，别人一摇滑轮，也不管筐稳不稳，人就下去了。一天上来、下去的，只能依靠摇滑轮、蹲箩筐。 我一般是上午进到墓室里临摹壁画半天，中午回去吃饭，下午接着画，下班时再蹲在箩筐里上来。
金谷园新莽墓后室内景 霍：中央美院汤池教授在《文物》1997年第9期发表的一篇书评中说：“1978年冬，洛阳博物馆徐治亚同志主持金谷园向阳旅社新莽壁画墓的发掘，他邀请我到洛阳协助筹划该墓壁画临摹事宜，该馆王绣同志与洛阳市工艺美术研究室刘美莲同志和我一同临摹壁画的情景，至今难以忘怀。” 王：是的，我认识汤池老师，我们一起去过考古工地。他很欣赏我，还鼓励我报考中央美院研究生，并愿意帮忙。他说：“你画得好，又在博物馆工作，有这么多历史的、美术的资料，多好啊。”我说想学国画，他说：“行，你先到我们系，我给你安排。” 我写信、打电话给家里讲了这件事，我妈说：“你去北京读研究生吧，这么好的机会。我提前退休，过去给你们照顾孩子，你不用惦记。”我们家特别注重学习、教育，我妈是老师，我爸也很支持。弟弟就是1979年正式入学读的研究生，后来去了美国，在匹兹堡大学当教授。爸妈都同意让我去报考，结果，我爱人死活不同意，主要是因为两个孩子年纪太小。 上一次，广州美术学院定向来招，我没去成。这一次是汤池老师动员我去报考，又没成。后来，我认识的金维诺老师，还有中央美院国画系的几位老师，和他们都很熟。他们也曾动员我，我很想去，都没成行，感觉挺遗憾的。 霍：您错过了几次上学深造的机会，确实令人遗憾。我终于明白，为啥我去读博士、找工作，您特别理解和支持。因为读研究生，是您年轻时的梦想啊。不过，在金谷园新莽墓临摹壁画的过程中，您还是学到了许多知识吧？ 王：是的。那时候，大家在一块儿临摹壁画，汤老师理论知识非常丰富，我们跟他学到很多东西，他随时随地给我们讲中国美术史、讲壁画，还给我们上过课。说心里话，从我第一次临摹卜千秋墓壁画开始，就爱上了汉代壁画，也非常喜欢两汉的陶器彩绘。后来，一旦有这样的墓被发掘出来，我就赶紧跑去看看，去学习一下。汉画和我们现代绘画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是中国绘画史的根基啊，后来的绘画都是从这儿发展起来的。 霍：您说得好。当您到达考古发掘现场的时候，看到这座墓的壁画保存情况怎么样？ 王：这个墓的壁画基本保存完好，有个别地方的壁画破损，有些地方的壁画脱落了。墓里有淤泥，在清理墓室过程中，估计有的壁画就被泥土粘掉了，像这壁画上面有斑斑块块的。有的非常完整，有的画面上有砸出来的印痕，我就用墨把它表现出来。它这个底子涂的是白粉，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和墓里头的淤泥，壁画底子都变成了土黄色。再看这幅画，底子露有白印嘛，都能看出来。壁画上面附了一层淤泥，下面是原有的白底。 霍：您在这个考古工地临摹壁画，遇到过险情吗？ 王：在金谷园这个墓里没遇到危险，只是在卜千秋墓中出现过塌方。这个壁画墓底部距地表有12米深，每一次蹲在筐里下去，筐一摇晃，就吓得要命，赶快拽紧筐上的绳子，确实觉得挺紧张的。另外，考古人员把电线拉到墓室里，安装了电灯泡，画起来就比较方便。 霍：这座墓的日象图、月象图这些壁画，是画在墓顶这个位置，临摹起来也很麻烦吧？ 王：对，我是仰着脖子去画的。因为有了前面临摹卜千秋墓壁画的经验，后来也很顺利，是按照一个方法去临摹的。 （文本内容均来自王绣、霍宏伟著《洛阳两汉彩画》）
王绣、霍宏伟著《洛阳两汉彩画》，文物出版社，2015年6月出版，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查看该书更多详情>> （图文版权所有，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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