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野草疯长的日子里,常常想起儿时打猪草的事情来。
篱笆墙上的草儿得天独厚,又嫩又青,长势诱人,猪也爱吃,但纵横交错的荆棘成了它们忠实的卫士,一不小心,手就会被荆棘划破。房前屋后湿地里的猪耳朵草就好拔多了,它大咧咧地张开肥大的叶片,很憨厚的样子。一拔就是实实的一大把。但猪耳朵草长势太快,叶片很容易在阳光下春风中变得硬实。湿地里的辣椒草整整齐齐的,很有淑女风范。撸下她的嫩头,揉碎成团,可以做酒药。猪爱吃的牛筋草生命力最旺盛,稻田边,水渠旁,小路两边,它们匍匐着,延伸着坚韧的叶蔓,与其它草儿争夺领地,细叶在风中骄傲地摇摆。农人见了,连根锄了,埋入土里田里,几天后,光秃秃的地上又长出了参差的新绿。坎上的棉花草雍容华贵,叶片又嫩又柔软,手感特别好。田埂上的狗牙齿草,鸭公草,肺牙子草,舒展着叶片,姿态嫣然。一兜兜拔过去,顺手甩甩根部泥巴,四处就会飘荡着泥土混合着的青草香味。 钻进油菜地里,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无数的花蕊花粉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沾得满头满身都是。油菜地里有点湿润的泥土味扑面而来,隐隐约约还有油菜叶的清香,很好闻。那里的草儿,因了油菜花的荫蔽,氤氲得纤细嫩葱,撸来时从茎部断裂,又嫩又干净。青灰的油菜叶也是我们觊觎的对象,偷偷捋下来,藏在竹篓底,上面遮一层杂草,可以躲过许多人的目光。 油菜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的,形成天然的屏障。躲在油菜地里,避开了大人们的目光,有种特别的放松和神秘感。野草装满了竹篓,我们就围坐在油菜地里轮着讲故事,讲着讲着,开心得翻几个筋斗,压倒了不少油菜。累了,就躺在伏着的油菜上,望着蓝天,阳光轻柔地洒下来,微风拂过,油菜花香四溢,惬意极了。但伏下的油菜被大人们发现了,免不了挨几声骂。 节假日,打满猪草后,我们也去土坡边,拔马根草白嫩嫩的茎,剥去外皮,塞嘴里一嚼,汁水甜美。或顺手掐几根姑娘草,围坐在垄沟里,做孩子们的游戏。把姑娘草头去掉,剩下四方形长茎,对面两人,一人握一头,一齐往中间撕去。姑娘草茎纤维柔韧,在中间交汇处形成各种形状,如果撕成了四方形,大家就要笑话撕草人将来生女孩。菜藤翠嫩的,我们一截截折断,让外皮粘连着,挂在耳边成了美丽的耳环。草茎细长的,我们一根根折叠起来,织成各种形状的草戒指。简单的游戏,可以让我们快乐玩上一天。 我们那时似乎有虐待狂,看见癞蛤蟆,就哇呀呀地,用石头狠狠地砸过去,直砸得蛤蟆白色脑浆迸出,四脚朝天,才肯罢休。池塘边一团一团黑墨般的蝌蚪,却很招我们喜爱,双手捧出几颗来,欣赏蝌蚪长长的尾巴在指缝间摆过来摆过去,嘴巴吧嗒吧嗒呼吸的憨态。 一年四季,总有割不完的猪草。夏天,烈日烤焦了各种野草野菜,我们的目标转移到高处的苎麻土里和池塘边的小溪中。暑假里,只要提了竹篓,跨出家门,我们便像无绳的风筝,散在苎麻土里。苎麻沟里的各种草儿,因苎麻宽大叶子的荫蔽,养尊处优,青嫩茂盛。有一种红兜草,茎是红色,叶儿尖细柔软,自然垂向四方,美丽极了,在草丛里格外引人注目。这是我们夏天最喜欢拔的草也是猪爱吃的草。溪流里有油油的丝草,丝草里聚集着众多虾米,捞来晒干,用辣椒一炒,清香脆嫩,是我们夏日里最美的荤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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