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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豆花

 武进手语社 2015-11-13
扁豆花

所有的豆类植物中,我最爱扁豆。

  自小生长于乡村,熟悉的豆类品种繁多,诸如大豆、蚕豆、豌豆、红豆、绿豆、豇豆、四季豆等等,有的可当粮食,有的可作蔬菜,各有其可爱之处,但倘若专挑一样来,我选择扁豆。

  乡贤郑板桥一句“满架秋风扁豆花”,使一向默默无闻的扁豆在中国文化里多了层雅致韵味,仿佛由野乡僻壤转而登堂入室。其实,扁豆在我看来,原本就是那般朴素无华,扁豆所系的记忆之根,从来不曾改变。

  第一次对扁豆产生强烈的亲近感,是刚上高中那年。学校在镇上,初中也在那里上的。由于初中是寄居在亲戚家,感到非常不适应,于是常常想着回家。

  一天晚上,当我踏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时,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走进院子的一刹那,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包裹了全身:那香味来自扁豆花。

  从此,扁豆在我的物语世界里代替了家。每当我从外面归来,总希望逢上这位沉默的老朋友。扁豆有绿白紫之分,我独爱紫扁豆。紫色代表着浪漫和感伤,是我最爱的色彩。当看到紫色的小花俏然绽放,紫色的豆荚晶莹透亮,所有的不快便随风飘散——我回来了,那些紫色的精灵,你盛开成一片故乡的云。

  怀着一种特殊的感觉,我渐渐将扁豆渗透进对母亲的爱。除了院角墙头的扁豆,家里还有一小块菜地,母亲总是顺着季节,随意摆布各种蔬菜。菜地两面临河,河畔长有几棵桑树,于是夏秋时她便常常莳弄些丝瓜、扁豆之类。我在家的时间少,临时到菜地帮忙,多是扁豆已过了旺季,长势不丰了,采摘的通常是又大又老的豆荚,有的还挂在树枝高处。我便踮起脚尖,拉近藤蔓,伸长胳膊尽力去捋。当我捋够了一顿之需,将菜篮递到母亲面前,她的脸也绽放成一朵花。

  乡下的扁豆吃法简单,淳朴自然,有浓郁的柴火味道。很少用煸煎烤这些如今流行的做法,最常见的是红烧。扁豆两头撕去茎脉,入铁锅爆炒,加入油盐酱油即可,糖和蒜末都算考究。扁豆烧肉那算大菜了,平时是不容易吃到的。精细的吃法是将扁豆切成丝,和上辣椒等清炒,别有风味。

  还有一种做法,和饭一起煮,即扁豆饭。这在当时是极土的做法,通常是没菜时的无奈之举,今日想来却印象最深,其缘由除了扁豆与米饭的水乳交融,恐怕还是在于那掺入亲情的烟熏火燎和乡土血脉的深情呵护吧。后来老家搬了房子,院子太小,没法再种扁豆之类的蔬菜了。许多年来,每每回家看着仄逼的天井和光秃的水泥地面,总感到缺了点什么。

  不少从乡间走出的文人作家,对扁豆怀有一份深厚的感情。汪曾祺、孙犁都以扁豆为题写过文章,文风极为质朴,却真挚感人。也许越是本真简单的东西,越不需要修饰加工。在扁豆面前,所有来自乡村的孩子,自然涌发出“复归于婴儿”的朴素情怀。

  扁豆承载着我的乡土和童年,扁豆亦将延续着我的记忆和足迹。年年岁岁,潮起潮落,扁豆在我的人生风景中开成一朵不败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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