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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育模式下的父母成长课:夫妻

 昵称28836935 2015-11-20

小土叨叨:粲然是《骑鲸之旅》的作者,这本书是很多人也包括我的绘本启蒙书,后来微博上关注她,看她一路创办了“三五锄”。


用粲然自己的话说:“做家庭园这样的事,是如此琐碎、艰难、充满失败感。如果时光重来,我会不会心无旁骛、毫不退缩地选择一次呢?我不敢做出这样的承诺。只是,我们都认认真真哭过、笑过、剖肝沥胆地和孩子们一起努力过了。所有的错误、成果裹挟在孩子混沌且灵光乍现的成长中成为彼此无法磨灭的——一个平凡而伟大决定。


这篇就节选自她的新书在幼儿园和你一起长:三五锄故事》,而且很特别的一篇。




新教育模式下的父母成长课:夫妻


也许我该说说米尼的爸爸。(小土注:米尼是粲然宝宝的名字)

前文提起他的时候,我都公式化地称其为“我先生”。可接着我又想,这样不好。

很多年后,米尼和三五锄的孩子们读起这个故事,会觉得很假。

我该说说我和他的故事。


非常年轻时,我和许多年轻人一样,离开家乡四处闯荡。在北京,我遇到一个男人,我开玩笑地叫他“猴子”。我们相爱、结婚,然后,他成了米尼爸、我成了米尼妈。

这是故事的开头。


后来,我认为“在哪里都能感受全世界,而故乡是独一无二的”,就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小岛上,而米尼爸却觉得,“在资源聚集的大都市才能真正干一番大事业”,因而留在了北京。


在此期间,我们也做过“全家定居在某处”的计划和努力,但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没有形成定案。

简单说,我们是两地夫妻。


虽然“两地夫妻”暗喻着某种不确定的状态,却也不是旁人想象中那么恐怖的事。


一来米尼爸每年都能匀出三分之一时间回到岛上,心无旁骛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二来我们都不认为为了家庭形式上的聚合,需要一方特地打乱人生计划,做出心不甘情不愿的牺牲。


我当然希望能一家人守在一起,但如果在这一过程中,有人产生了“我为这个家做了重大牺牲”“你们把我的人生计划完全破坏了”的想法,那不啻是埋伏进未来的定时炸弹。


我想,对我的孩子来说:身心和谐、努力、专注的爸爸,远远好过满腹怨气,仅仅存在着的爸爸。


之所以说这些,并不是要满脸笑容地呐喊“虽然是两地家庭,但我家圆满又幸福”这样空洞的话。

这的确是我们家的缺憾和现状。但我们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尽力协调个人发展和家庭之间的关系。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在部分新教育组织里,两地家庭是非常尴尬的存在。

我曾听少数新教育老师做出过“爸爸妈妈不同时在身边,孩子一定不正常”之类的论断,有时候老师还会把“某某孩子有那么多缺点”全部归因于“他父母是两地夫妻”上,这令我既惭愧又胆战心惊。


还有一次看某育儿专家的文章,说,自己经常感叹,如果她们幼儿园里的孩子都是孤儿该多好,因为很多问题都不是孩子的问题,而是父母的缺陷。


和许多爸爸妈妈一样,自生孩子后,我就犯了“见贤思齐”的毛病。很长一阵子,很执拗地认定“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每次熊孩子一犯浑,我就自责得要死,恨自己没钱、不够专业、没有足够耐心,甚至太矮、太胖、长得不够好看……是的,这些都是我曾面对过的状态。


当爱在心中涌现时,人们总希望自己可以做好百分之百的准备。希望即使陷落于日常的尘泥之中,也能全身心开出最纯美的花。这是爱的光芒所在,也是“付出爱”的自然反应。


因此,每每遇到这样“受众广泛”的谴责,我总会如芒在背。


这样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才开始作为父母的自我疗愈。有一次,我翻看压在书柜里的老童话,随手读起了小时候听过上千次的故事——《睡美人》。生活富足、毫无缺憾的完美公主在十六岁生日时,手指碰到一个纺锤,然后突然昏倒、沉入了没有止境的睡眠,整个王国也随之倾覆——这是故事的上半段。


同样的情节,也曾出现在许许多多我们耳熟能详的老传说里。悉达多出生时,预言家断言他长大后,不是成为盖世无匹的君王,就是成为拯救无数人的出家行者。父亲为了阻止他出家,把他豢养在金碧辉煌、事事顺遂的皇宫里。直到他亲眼看到生老病死,才遽然离家出走(黑塞《悉达多》)。

小男孩生长在拥有无穷宝物的大城堡里,抚养人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要打开庭院深处的第10001道门,有一天,他乘人不备,打开了那道神秘的门,从此命运改写……(《一千零一夜》)是啊,我突然发现,这些口口相传、历久弥新的故事中,其实包含着神奇的父母成长密码。


对新生命而言,没有“事事顺遂”的环境,如果父母对此抱有执念,只能证明你有爱、有羽翼、有控制欲。


从某种角度来说,孩子其实并不需要父母殚精竭虑为自己创造“真空无菌”的幻境,他需要的,是真实的命运与自我。


我就是踩着这些布满尘埃的老故事们,走上和米尼坦然相对的路的。


当他问“为什么爸爸不能每天都和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我们家没有院子?”“为什么爷爷不能听到我说话?”“为什么我们不能也去美国度假?”……一类问题时,我能毫不愧疚地大声回答:“是啊,我们是做不到!但我们全家会一起努力的!”


孩子是一颗种子,土壤是他最初的摇篮,为他提供成长所需的养分,但他终究会破土而出。他自己,还有他的未来都在你所未知的云霄。


关于孩子,我想得很清楚了。

但关于夫妻,我却经常犯糊涂。


如果以后孩子们问起,我会回答:“是啊,当年我和“猴子”就像睡美人和王子一样,排除万难、轰轰烈烈地爱过,但婚后我却想过离婚。”


这好像是婚姻的秘密:以前觉得结婚是为了永远在一起,后来发现结婚是为了经常想想单身有多好。


我曾无数次意兴阑珊地想过离婚。


之所以说“意兴阑珊”,是因为念头一闪而过后,就觉得离婚也行,不离婚也可以。彼此都没有令对方务必与之决裂的错处。当肆虐的爱欲如潮水减退,所谓“二合为一”道路上的狰狞陡峭的岩石就会袒露出来。


还有那么长的路要携手,还有那么多的自我要倾诉或被看见。

但我们却无所事事地长久地僵持在这里。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这是许多婚姻背后,悲伤的潜台词。


具体是什么事让你俩止步不前了?如果婚姻咨询师这样问,我会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好像回答不上来。

我们的婚姻没有比别人更好,也没有比别人更坏。

有时候我看着玩“结婚游戏”的孩子们想,即便是睡美人、灰姑娘和她们的王子,这种被万人传诵的美好结合,到头来恐怕也是我和“猴子”这样吧。


这样想,并没有一点儿幽怨上当的感觉。只是像从一条路拐上了另一条风景迥异的路。看着那些懵懂未知的人,甚至会感受到一点儿勘破真相的小窃喜。

的确,婚姻不是用一个吻唤醒对方,将卡在喉咙里的毒苹果吐出,就万事大吉了。


那些阻止一个人从习惯的长眠中苏醒、一往无前投入到另一个人怀抱里的“恶灵”,那些童话里的巫婆和妖怪,其实是潜伏在我们心里的另一个“Let me be”的自己。


“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别管我,让我自己待着好吗?”

这样的对话,我和“猴子”——不,不仅我和”猴子“,婚姻中的男女们都曾无数次甩给对方。


对话里蕴藏着自我的边界。每每夫妻携手走到这里,就会挥挥手,各自走进自己孤独且不为人知的内心。


据说,父母之爱,是分别之爱,是抱着孩子终将远离的准备而仍然奋力点燃自己的爱。

而夫妻之爱,是融合之爱,是成年人为了在孤独的世界里寻找身心契合的同伴,所做出的最大努力。

然而,真的有可以全然融合的“另一个体”存在吗?

婚姻是可以给予无限希望的所在,还是务必清晰看见自我的猛回头?

我经常感到迷茫。


是的,无论经营婚姻还是亲子教育,“自我独立”与“群体协作”一直是人际交往天平的两端。

我们如何保有自己?如何融入他人?以及基于这些问题之上的,我们如何在充分、有效的沟通中既保有自己,又融入他人?


怎样的交流是真正对夫妻相处有所裨益的沟通?在三五锄草创之后,当内部团队问题剧烈显现时,我也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身陷小宝妈离开、辞退小暖、抱怨和腹诽商捷等一系列人际纠纷中,我一直痛苦且坚定地努力着,努力更接近别人的内心,努力使自己宽容平静,努力通过沟通有效解决问题。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不能在夫妻问题上付出同样的努力呢?

我想试一试。


第一次决定把三五锄的人际沟通方式运用到我和“猴子”之间,是起因于一件琐碎的小事。

那件事那么无足挂齿,以致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情况多半是,我让“猴子”做一件事,等了两三天,他仍毫无动静,我就问他:“那事进行得怎样了?”每当这时,“猴子”就会很不耐烦,有时甚至会像受到侵犯似的生起气来。后来我才知道,的确有很多人是把催促当作指责加以理解的。

我是个急脾气,“猴子”是个慢性子。每当我问他“事情进行得怎么样”,而他以“默不作声”作回答时,我即使一开始并没有斥责督促的想法,也会很快像火山似的爆发起来,很认定自己受到辜负、不被重视。长久积怨便如潮水般涌出,抑制不住地碎碎念起来。


久而久之,我渐渐甚少求助于他,不必假于人手的事就尽量自己做。这么独立地生活着,我一方面自诩“真是个坚强的女性”,另一方面,在婚姻中得不到任何助力的孤独越积越多。


“即使离婚也无所谓”的想法,就通过这些日常的琐碎小事,隐隐在我心中投下了暗影。


这一次,依旧是想起了一件交付给自己丈夫好几天的事,就问他:“那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猴子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还没做。”

然后,还没等我回应,他就生起气来,气呼呼地说:“你不要催我行不行?都说了会做的。”说完便冷冷地将背转过去,留给我一个“拒绝交流”的背影。

我咬了咬嘴唇。平素此时,我不是带着情绪开始碎碎念,就是不再等他,自个儿张罗去了。可这次,我听到自己对自己说:“不要再等了。就是现在,从现在开始沟通。”


我迟疑了一下,听见自己说:“你为了三五锄,做了那么多的沟通和努力,现在为什么不和自己的丈夫试试呢?”

我还在迟疑,心里大声为自己鼓劲:试试看吧,有过那么多开心的时光,想过无数次“离婚”却仍然在一起,这难道不是爱吗?谁说结婚后,爱就不会延续下去?在这些沟沟坎坎中,两个人还愿意一起朝前走,说明你还爱着他,他也还爱着你啊!为了这些,试试看吧!

结婚后,尤其是这一年,遇到了这么多事,经历了这么跌宕的人生起伏,我已经鲜少思考这个问题了。

鲜少意识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能够长久地、磕磕绊绊地生活下去,究其本质,仍然是以爱、理解和忍让为动力的。


这一瞬间,这样的念头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我站到“猴子”面前。


我站在他面前。他拿报纸挡着自己的脸,不看我。

我握紧拳头,深呼吸,然后决定开始。

说来奇怪,我可以和各种各样的人滔滔不绝地谈天说地,但面对家人时,却总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时候,和最亲近的人,沟通反而最困难。


决定按“非暴力沟通语式”组织语言,但我太紧张了,甚至听得见全身血液“滋滋”流动的声响,脑海里已全无章法。


当年大声说“我爱你”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或许当你决定爱的时候,爱只是鼓起勇气的付出,所以就是容易的;打破壁垒的沟通非常困难,因为它是你披荆斩棘、剥开自我的邀请,这样的邀请会得到尊重吗?它会得到怎样的回应?只稍稍这样想,就会让人望而生畏。


“我不知道……”我听见自己尖尖细细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刚才的话是在指责你,如果以往我说的话也让你有这样的感受,我向你道歉。”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

“委屈”——心里的另一个我冷静地做下判断。


委屈就对了,沟通的第一步就是不再沉湎于顾影自怜的情绪中,大踏步往前走,达到有效的情感共振。这样剖开自我的过程中,就像蝉蛹破壳而出,难免痛苦委屈。

“我向你道歉。”我又重复了一遍,眼泪不停往下掉。

我一把一把擦着自己的眼泪,继续说,“我反思自己,刚才的确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是按照以往的发展趋势,我们俩很快会陷入互相埋怨之中,我不想再那样下去了。所以如果我过去有伤害过你,我希望自己从今天开始,慢慢改正。也请你帮助我。”

我说着这样的话,历历往事不断奔涌而来:所有的鸡毛蒜皮、混乱、互相敌视与互相牵绊……我打着哆嗦,觉得自己快说不下去了。

但无论怎么样,都要把这些话说完。

“我很需要你,很希望更开心地和你一起过日子,但这需要更坦诚、更有效的沟通。我今天哭,不是情绪宣泄,也不是要督促你做什么事,是我知道,一定要改变自己。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就要改变自己。”

我哭得泣不成声,但还有最后一句话,一定要说的话:“我们还要在一起很多年,所以,请你看到我的诚意。”


说完这些,我来不及看“猴子”一眼,就掉头冲进卫生间去洗脸了。

这个时候,我妈应该买完菜要回家了,她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肯定会以为“猴子”对我家暴了。

我一面用毛巾一遍一遍擦着发红的眼睛,一面想自己实在太可笑了:一点儿破事就能引发狂风暴雨,简直可以当言情剧女主角了!

可在心底,我非常、非常开心。

终于说出来了。既然说出来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已经做了决定,我的丈夫也知道了这个决定——我要为更好的婚姻做努力。


对于我的这番话,“猴子”没有做任何正面回应。

那天中午,我们在饭桌上,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淡淡地说:“哦,那事,我做完了。”

“哦,谢谢!”我也淡淡地回应。

然后一起埋下头奋力扒饭。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我再没有或激愤,或心灰意冷地想过“离婚”。是“猴子”接受到我的诚意,更亲密地对待我了,还是我更有耐心,更平静地对待他了?说不上来。

最大的变化好像是,当其中一个人说“这事需要谈谈”时,另一个人会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这么一个小动作,在我们的婚姻历程中,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改变了。

像漂泊的航船找到了入港的河道。


之所以说起这件事,是因为那段时间,在草创家庭式幼儿园的纷扰混乱中,我开始感受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缓慢变化。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我无法定义,只是它引可以领我走得更深一些,等得更久一些,然后,会回馈我一些东西。一些能够抚慰心灵的答案。


全文完,本文的作者是粲然,她是《骑鲸之旅》的作者,这篇来自她的新书《在幼儿园和你一起长:三五锄故事》


点击??可以查看我以前记录过的关于亲子共读-《骑鲸之旅》读后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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