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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母亲节，作者山鸿与母亲摄于家中。 【作者简介】山鸿：本名张述鸿，1967年出生于四川万源。主要作品有《国风：写给父亲》《初爱的歌谣》《曾经，在名山胸怀天下》等篇目和组诗《故乡书》及家族史诗《丝灶岭叙事》，有散文集《布衣人生》（1994）和诗集《证据》（2015）。 【山鸿自述】24年前写《娘》时，我是简单深情的，24年后写《母亲的火车》时，我平静而内敛。 母亲的火车
1985年的夏天，高考前夕 母亲从石窝场步行75公里 到罗文坝给我送米。当日来当日回 一天之中再次看见火车的母亲 在石岸口大桥前停下了脚步
不止十分钟！饥肠辘辘的母亲 忘怀了赶路。世上再无更重要的事情 高处的玄机和低处的堂奥 现在她都要弄个清楚：
“那么高的一座桥，桥墩是咋个起来的”
养育一个儿子并不比 修一座大桥更为简单 养大一些儿子的母亲 乳汁里有神授的气息 一列火车从桥上驶过 一些震动从脚底传来
“相信这一辈子，会有我坐上火车的时候”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母亲 与石岸口大桥 和桥上的火车背道而驰 一直到很多年后，在这里她们再次相逢
这一次，母亲告诉我的 当年她想出的修桥方案 与桥梁专家们的思路并无二致 2015.3.15晨
娘
背一背比身子高过许多的青草 太阳出山之前 赶回家中，引火、喂猪、煮饭 在父亲从地里起身回走的时候 迅速地把我们几个懒虫从被窝里 拖出来屁股上掴一巴掌然后宣布 ——开饭喽，娃儿们 这时，犍牛正静静反刍 早上才割回的露水嫩草 我们睁大眼球死劲抢食饭桌中央的 油盐菜蔬。一点也没注意爸的无奈 和娘碗里的锅巴、杂粮或者剩饭 所喂养的表情若饴之甘 多年以后，坐在诗经的桌边 读书或者写作。窗外河边青青草 意境着早晨和向晚 远道绵绵。谁家留长辫的女子 一边采桑一边歌中守候前头路口 佳人闪现。我记得娘每天都要割 至少一百五十斤青草 才能填饱那犍牛的巨胃 我看见娘一直瘦弱而桑间的十指 又尤其灵活，这时 蚕儿啃桑的声音动听得沙沙逼人 后来妹妹穿上了新衣我还有了书包 娘脱下身上的衣裳 瞅没人处补补又套在了身上
不止一次。我把这些讲给妻子 我说关于娘我还记得许多 我说不出口的是那时我不晓得争气 娘喊跪下我拔腿就跑 在邻居的加油声中，我英勇得 纵身就跳进了路边的冬水田 好浸！我溅起了许多冰水 田埂上只有娘一个人 满脸湿涔涔的 娘怀抱我在火垅旁烤了整整一夜 也没烤干的母爱在多年以后 让我将儿子紧紧搂着。我说孩子 那时爸爸要是乖乖的跪下多好 一回回，在儿子甜甜扑向妈咪的时候 双唇蠕动，没有人听到我的喊叫 没有谁看见我齐头的浪波 迎面扑来 花落水流，远离亲娘的孩子 除了我天下还有好多？暗地里 我曾推算出娘是19岁那年 生下我开始的母爱。19岁 我正读着高中，一个比我矮小许多的女人 供我风雨不醒地想往。亲娘呵亲娘 19岁。我才第一次开始 为班上圆脸的女生做梦 19岁。世上太多的女孩 距女人都还有着好长一截阳光明媚 19岁。我要找一个可心的女子 我发誓：她必须不问家世只要穿嫁衣 娘呵，她是你的儿媳
然而，这小小的意愿我一生的幸福 最终也没能彻底兑现 很遗憾我真的未曾见过 世上的良家女子钟情一见跟定他 就须臾不再离开。娘 你可曾真的有过乡亲们传颂的沉醉 和朴素的脸红？我无法想象 你的手如今粗糙 你的腰明显笨拙 面对你瘦弱的躯体 难道我就从那平板胸口 吸进了人世第一口乳汁？ 五个儿女五颗星星围照你的四周 你黯淡矮小的那么可怜！我看见 你在衣襟上一直擦着泥手 你不晓得怎样跟第一回回家的儿媳搭话 娘！我的血液我的骨骼我决定将一切 都交给她时的斗胆和信誓 这一切，是怎样与你联系得紧紧！ 不可分割又遥遥天际 在这远离川东乡下的雨城 我守着媳妇我好几年都没回家看娘 我总听见谁唤娘的动情 在喉咙里打几个转儿出口却是 别样滋味。原汤原汁。土腔土调 对着思念——娘—— 我是你的儿子也是怀中小儿怙恃 风云雨雪 我回不了家回家也不能够 在娘身边就此住下……我二十五岁的失走 在娘血肉的心上 划下了最深的一刀 1992.8.14—1983.3 .20于名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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