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巳《采桑子·小堂深静无人到》

冯延巳《采桑子·小堂深静无人到》

    小堂深静无人到，满院春风。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

    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

鉴赏
      首句“小堂深静无人到”，一个“深”字，写出堂屋空旷静寂景象。唯因“深”，才无人到；又因“无人到”，才格外静寂。此句与李煜“寂寞画堂深远”(《喜迁莺》)、韦庄“深院无人春昼午”(《应天长》)、晏殊“日高深院静无人”(《踏莎行》)一样工于造句。作者着重要表达的是个“静”境，在万籁俱寂中，才有下一句“满院春风”，倘若在莺啼燕语、笙歌欢笑之中，是感受不到春风吹拂庭院的。

      “无人到”，只是对环境作客观叙述，但在字面背后，却隐隐约约有个自怨自艾之人，她正企待思念她的心上人，“惆怅墙东”表露出她伤春的烦恼。俞平伯解“墙东”云：“借用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东家之子’的字面，或寓怀人之意。”(《唐宋词选释》)此亦一家之说，录而备考。若从上下句字面语意探索，“墙东”亦可直解为“墙之东”，惆怅之起，因墙东之“一树樱桃带雨红”也。这是上片末句，炼字造句，精致绝伦，富有绚丽的色彩美。其樱桃粒粒，如玛瑙，如红玉，枝头累累，在雨后斜阳下，晶莹剔透，何等显眼。樱桃成熟之时在暮春季节，怅惘之心在于伤春。李煜词《临江仙》有云：“樱桃落尽春归去”，记初夏景物，寄托危亡之痛，而延巳词多言情之作，此写少妇空闺之忧愁。各有寄托，一样情深。

      下片正面描写伤春之愁心，“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语还慵”。“似醉如病”指心醉、心病。愁心所系，不外春天美景、恋中情人，如今落花有意、良辰难再，回忆往日之甜蜜，痛惜今日之别离，而今春将归去，自然愁心如醉如痴，痛苦万分。其“醉”即感情上的陶醉，其“病”即心灵上的创伤。。欲语难言，归之于懒于开口。“慵”，懒也。懒的起因是似醉如病的愁心，明说是懒，实际是愁心沉重而难于启齿也。

      末两句“日暮疏钟，双燕归栖画阁中”，将人物置于夕阳晚照的疏远钟声中，目睹双双飞燕归栖于彩绘的门阁上。古人以双燕衬托人物之孤独，之诗词甚多，各具新意，而与延巳此句意境相似者，最称五代翁宏《春残》诗，诗云：“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表现蕴藉含蓄。而延巳之句，意深词丽，以斜日、钟声、双燕等具有清丽色彩和悠远声响之句，反衬人物怅惘之情，虽加锤炼，却自然婉秀，无一痕迹，堪称词坛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