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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不糊涂

 百城主人 2015-12-06

周作人在中国文坛上是颇受臧否的大家,有人认为他“小处聪明,大处糊涂。”不过了解一下关系到他自身利害的几个事件,倒会觉得他真不糊涂。

  兄弟失和是周作人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事件。虽然,兄弟俩及周家上下对此一致的缄默。但从他们闲谈中无意透露的信息及周围人口中,我们仍可了解到,主要症结源自家庭的经济问题。鲁迅对周作人日本太太铺张奢侈的生活方式颇不满,时有规劝,引起她的不满,向周作人谗言,使兄弟离隙。周作人将绝交信交给鲁迅时,一头雾水的鲁迅曾想与他沟通,他却拒绝了。鲁迅马上明白他们兄弟的情分将就止结束,之前三弟周建人被迫南下上海已是先例。日后,鲁迅曾对许广平说,周作人的行为是经过考虑的,“他曾经说:‘要天天创造新生活,则只好权其轻重,牺牲与长兄友好,换取家庭安静。’”

  周作人惧内求静,不顾兄弟友谊,兄弟失和后还将照顾母亲的责任基本全推给了鲁迅。鲁迅去世,母亲的生活又改由在他心目中只为妾的许广平承担。抗战初,他虽以北平有老母寡嫂需照顾为重要理由拒绝南下,生活费却仍由上海的孤儿寡母承担。直至两年后,许广平实在无力承担,写信给周作人“乞先生怜而计之。”他才对母亲说,他“自愿负担管理”母亲的“日常费用”,对曾托词要照顾的寡嫂仍无半点资助。

  周作人人生中另一件关乎大是大非的事是他的附逆。“七七事变”后,郭沫若、胡适等一批文化界人士撰文写诗,茅盾、郁达夫等十八人甚至发表公开信,希望并敦促他南下。还有不少人多次当面提醒劝说。周作人虽答应考虑,却始终自囚于“苦雨斋”不移半步,只是发过几篇文字,请大家相信他留在北平会做苏武,断不会做李陵。以后又在诗中写道:“劈柴挑担亦随缘”,当时非常关心周作人安危的青年李健吾见诗后,在给朋友的信中忧虑的说“大为不妙”,“认为周作人如有人拉他下水就随缘了”。对于自己的附逆,周作人喜欢引述《东山谈苑》中所载“倪云镇为张士信所窘辱,绝口不言”的故事,表示对自己附逆之事不辩解的态度,认为“一说便俗”。其实,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关键在心中所想,何况他以后并未少辩解。不过他辩的方式常常很巧妙很老道很平静,看去似辩非辩的样子,也颇迷惑人。他曾辩说:“我不相信守节失节的话,只觉得做点于人有益的事总是好的,名分上的顺逆是非不能一定。”不可否认,对于附逆,周作人的内心也挣扎,自然表现在行为上也很矛盾。即会暗中帮助国共两党的地下组织成员,也会穿上军服检阅“童子军”;即对侵略者消极推委,也会在《先母事略》中对自己出任伪职颇显得意“作人蒙国民政府选任为委员,当赴首都谒主席。”

  破门事件和对傅斯年的讥骂,则再次表明周作人的不糊涂。沈启无是周作人的得意门生之一,只因做了几件引起周作人猜测,并认为对自己有伤害的事,便勃然大怒。发表公开声明,将沈启无毫不留情地逐出师门。对傅斯年的讥骂缘于抗战胜利后,周作人因向傅斯年求助被拒,傅斯年还在私下和公开场合多次斥责他的附逆行为。又使周作人大不满,在日记和诗文中多次讥讽傅斯年为驴。即使在傅斯年去世后,还多次撰文诋毁傅斯年。

  周作人是深谙传统文化的文人,传统文人的道德观,他是明了的。朋友们都认为他凡事喜欢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每有触及到他自身利益的事,不论事大事小,他的态度却常令人错愕。可能乱世之中,他又博览群书,接触了纷杂的思想,并不觉游移于其间难于取舍,思想也就复杂而暧昧了,他颇认可“天下无真是非”的观点。当然,要评论周作人真的很难。应该承认在精神上他一直追求独立,可惜一回到现实,便缺乏了坚持和宽容的勇气。其实,周氏兄弟都看透了这个世界和人性,但鲁迅取的是“我以我血祭轩辕”的态度,要尽自己一分力量去改变世界;周作人则近于“听天由命”,在重要的事情上,总是等事到临头才取于已有利的方面去应付。但他有一点从不含糊,便是一沾到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不管他如何直接,如何婉转,自己的目的都是非常清楚的,自己的利益也是会尽最大可能保护的。

    (摘自香港《大公报》1月9日,作者: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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