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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训》原文及解说 中

 德道传媒 2015-12-10

《曾国藩家训》原文及解说 中

第一部分:养 心修身课程-十二条课程 终日惕厉(3)

据湘乡县荷叶塘一带的人口耳相传,曾国藩从小就很有心计,尤好报复。嘉庆二十四年下半年,9岁的曾国藩随父至桂花塘一位姓欧阳的人家中就读。一天他与主家小孩口角,主人纵子,不问情由,将曾国藩骂了一痛,在那里当塾师的曾竹亭还连连道歉。曾国藩将此事暗记在心,到散学时,偷偷把主家的金鱼缸底部打破,水干鱼死,这才解恨。12岁时,曾国藩与小伙伴在神王庙里玩,不小心把神王翻倒在地。竹亭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还给神王重新装了金身。为了让曾国藩摆脱与邻居小孩的嬉游,竹亭带着曾国藩到距家6里的九峰山古锣坪定慧庵去读书,早出晚归。从此,曾国藩路过神王庙时,常把当作马骑的竹棍系上绳子,放在神王肩上,气愤地说:“搭帮你,我到山冲里读书去了!你好好把我的马看着,如果我的马走了,定不饶你!”曾国藩生成一对三角眼,似闭非闭,个性内向,有什么事,常在心里打圈圈,因此,人们又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闭眼蛇”。

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已满19岁的曾国藩,与10岁的弟弟国潢去衡阳唐氏家塾,跟汪觉庵学习。国潢伶俐,有问必答,甚得塾师欢心,常被夸奖,而曾国藩沉默不好言,塾师对他的诗文只用“也好”二字敷衍。一天,曾国藩背书不流畅,塾师训斥他说:“你这个生成的蠢货,一副戳牛屁股的相!你将来要是有点出息,我给你背伞!”谁知,这句气恼时的话,曾国藩始终记在心中。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他在京城参加会试,高中进士,还乡拜谢老师汪觉庵时,特地带了把伞,进门便放在汪家的神龛侧。后来告辞,起身便走,刚到槽门口,突然对送行的汪觉庵说:“我忘了带伞。”汪觉庵连忙双手拦住说“曾大人在此稍候,等我去取来便是。”汪觉庵取了伞再来时,曾国藩不冷不热地说:“谢谢汪师,今天给我背伞了!”汪觉庵猛想起往年的话,半晌哭笑不得,只有长揖而已。

可见,曾国藩在少年和青年时与普通人一样,也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但是,与一般人不同的是,曾国藩并不是长期沉溺于此,而是十分注重自己道德品行的提高,而具体运用的方法就是自我反省。曾国藩年轻时,有一天到陈岱云住处,与岱云谈论诗歌。曾国藩“倾筐倒箩,言无不尽”,他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股脑地全部吐露出来,一直到半夜才回家。到家后,他就后悔了,自己这样天天沉溺于诗文,而不从戒惧、慎独上切实用功,已经自误了,难道还要以此误人吗?

第二天,冯树堂来访,于是他把陈岱云约来。三个人聊备酒菜,畅谈起来。冯树堂与陈岱云都很节制,只有曾国藩高谈阔论,无休无止。所谈的内容仍然是昨天晚上的话题,然而曾国藩却反反复复,沾沾自喜。朋友散后,曾国藩又检讨起来:忘记了韩愈《知名箴》中的训告,只重视外表,而轻视了内修,夸夸其谈,几乎成了自己的恶习啊!曾国藩的长处就是他能反省自己。

曾国藩不仅注重自我反省,而且特别注重听取朋友的意见,从他们的建议和评价中获得自己道德修养的努力方向。

道光二十三年二月的一天,曾国藩的好朋友邵蕙西当着曾国藩的面数落了他几件事:一是怠慢,说他结交朋友不能长久,不能恭敬;二是自以为是,说他看诗文多固执己见;三是虚伪,说他对人能作出几副面孔。

蕙西的话虽少,但件件是实,句句属真,直截了当,锋芒所向,直指曾国藩的病处。曾国藩在日记中写道:我有朋友,直率啊!我每天沉溺在大恶之中而不能自知!

这事给曾国藩很大刺激,他在另一篇日记中写道:我对客人有怠慢的样子。面对这样的良友,不能产生忌惮的心情,拿什么来吸取别人的长处?这是拒友人于千里之外啊!接待宾客尚且如此,不必再问闲居的时候了。偃息烟火,静修容颜又怎么说呢?

朋友有了过错,蕙西不指出来,那是蕙西的过错;朋友指出了过错,曾国藩不改正,那是曾国藩的过错。现在是一个直言不讳,一个表示痛改前非,正如朱熹《四书集注》中所说的:责善朋友之道也。

曾国藩既有邵蕙西这样的诤友,也有吴竹如那样的挚友。同年二月的一天,吴竹如与曾国藩促膝谈心,谈到他平生的交往,把曾国藩以知己相许,他说:“凡是阁下您所有的以期望许诺下的言语,信了它就足以滋长您自以为是的私念,不信它又恐怕辜负了您相知相许的真情,我只好自始至终怀着恐惧的心理。”几句话,不温不火,不恼不怒,字字力若千斤。曾国藩曾记下了他的感受:听了吴竹如的几句话,我悚然汗下,竹如对我的敬重,简直是将神明收敛在内心。我有什么德行能担当得起呢?连日来安逸放肆,怎么能成为竹如的知己?实在是玷污竹如啊!

但是,有了在道德修养上努力的方向和行动,并不意味着曾国藩立刻就成了圣人,恰恰相反,我们从当时曾国藩的一些家书中可以发现,曾国藩也曾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也会为自己升官发财而沾沾自喜。

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四月,曾国藩参加翰詹大考,题为《远佞赋》,以“请问下民常厥德”为韵;《君子慎独论》;《赋得“澡身浴德”》。曾国藩列二等第四名。至此,他才最后通过了仕途上层层的八股制艺考试。六月初二日,他六迁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擢次如此之快,连曾国藩本人也深感意外。他于十七日写信给祖父说:自己“由从四品骤升二品,超越四级,迁擢不次,惶悚实深”。话虽然这般说,实际上他却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情,同一天,给叔父母写信说:“常恐祖宗积累之福,自我一人享尽。”

第二天,又给在家的三个弟弟写信,不无自负地说,“湖南三十七岁至二品者本朝尚无一人”;“近来中进士十年得阁学者,惟壬辰季仙九师、乙未张小浦及予三人”。因此,他叮咛诸弟说:“祖母大人葬后,家中诸事顺遂,祖父之病已好,予之癣疾亦愈,且骤升至二品,则风水之好可知,万万不可改葬。若再改葬,则谓之不祥,且大不孝矣。”

另外,曾国藩认为,在温室中培养出来的道德修养毕竟是十分脆弱的,只有在激烈的矛盾冲突中仍能保持高洁的操守、圆融的处事手腕,才是一个人道德修养的真境界。这个问题,在曾国藩投笔从戎,亲自领导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过程中反映得极为明显。

1857年,曾国藩在军事上受挫、心灰意冷时,父亲死去的噩耗又传到了,曾国藩便立刻率曾国华、曾国荃回籍奔丧,大有急流勇退的意思。

此次曾国藩弃军奔丧,已属不忠,此后又以复出作为要求实权的砝码,这与他平日示人的理学家面孔大相径庭。因此,招来了种种指责与非议,再次成为舆论的中心。朋友的规劝、指责,曾国藩还可以接受,如吴敏树致书曾国藩,谈到“曾公之事,暴于天下,人皆知其有为而为,非从其利者。今贼未平,军未少息,而叠遭家故,犹望终制,盖其心诚有不能安者。曾公诚不可无是心,其有是心而非讹言之者,人又知之。……奏折中常以不填宫衔致被旨责,其心事明白,实非寻常所见。”

第一部分:养 心修身课程——十二条课程 终日惕厉(4)

好朋友罗汝怀也写信给曾国藩,指责他不应不分轻重缓急,“夫夺情之事,本出于变,而变之中又有轻重缓急之辨。……且夫丧服者一身家之私事,丧乱者天下之公愤。人臣之身既致,且不得自遂其私。……至并丧制而夺之,必事势之万无可已。故其事不及于位卑任轻之人。今以九重绮畀,四海属望,而下同乡闾之匹士,固守经曲之常轨,一再曰:'两次夺情,从去所无’,岂足以为解手”。最令他难堪的是“左宗棠在骆秉章幕中,肆口诋毁,一时哗然和之”。曾国藩自知心亏理缺,无法辩解,只能忍耐。但左宗棠的所作所为,却使他一直耿耿于怀,在其后谈及此事时,仍感愤懑,“我生平以诚自信,彼乃罪我欺故此心不免耿耿”。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曾国藩忧心忡忡,遂导致失眠。朋友欧阳兆熊深知其病根所在,一方面为他荐医生诊治失眠,另一方面为他开了一个治心病的药方,“岐、黄可医身病,黄、老可医心病”。欧阳兆熊借用黄老来讽劝曾国藩,暗喻他过去所采取的铁血政策,未免有失偏颇。

自率湘军东征以来,曾国藩有胜有败,四处碰壁,究其原因,固然是由于没有得到清政府的充分信任而未授予地方实权所致。同时,曾国藩也感悟到自己在修养方面也有很多弱点,在为人处事方面固执己见,自命不凡,一味蛮干。后来,他在写给弟弟的信中,谈到由于改变了处世方法所带来的收获:“兄自问近年得力惟有一悔字诀。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故自戊午至今九载,与四十岁以前大不相同,大约以能立能达为体,以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

因此一年以后,当他再次出山时,他则变得善于应酬,左右逢源,他自己也承认,“余此次再出,已满十个月。论寸心之沉毅愤发志在乎贼,尚不如前次之志;至于应酬周到,有信必复,公牍必于本日完毕,则远胜于前”。以前,曾国藩对官场的逢迎、谄媚及腐败十分厌恶,不愿为伍,为此所到之处,常与人发生矛盾,从而受到排挤,经常成为舆论讽喻的中心,“曾国藩从宦有年,饱历京洛风尘,达官贵人,优容养望,与在下者软熟和同之气,盖已稔知之。而惯尝积不能平,乃变而为慷慨激烈,轩爽肮脏之一途,思欲稍易三四十年不白不黑、不痛不痒、牢不可破之习,而矫枉过正,或不免流于意气之偏,以是屡蹈怨尤,丛讥取戾”。

经过多年的实践,曾国藩深深地意识到,仅凭他一人的力量,是无法扭转官场这种状况的,如若继续为官,那么惟一的途径,就是去学习、去适应。“吾往年在官,与官场中落落不合,几至到处荆榛。此次改弦易辙,稍觉相安。”此一改变,说明曾国藩在宦海沉浮中,日趋世故了。

然而,认识的转变过程,如同经历炼狱再生一样,需要经历痛苦的自省,每当他自悟昨日的是与非时,常常为追忆昔日“愧悔”的情绪氛围所笼罩。因此,在家守制的日子里,曾国藩脾气很坏,常常因为小事迁怒诸弟,一年之中和曾国荃、曾国华、曾国葆都有过口角。在三河镇战役中,曾国华遭遇不幸,这使曾国藩陷入深深的自责。在其后的家信中,他屡次检讨自己在家期间的所作所为。如,在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十一月十二日的家信中写到,“去年在家,因小事而生嫌衅,实吾度量不宏,辞气不平,有以致之,实有愧于为兄之道。千愧万悔,夫复何言……去年我兄弟意见不和,今遭温弟之大变。和气致祥,乖气至戾,果有明证”。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十二月初三日,又提到“吾去年在家,以小事急竟,所言皆锱铢细故。而今思之,不值一笑。负我温弟,既愧对我祖我父,悔恨何极!当竭力作文数首,以赎余薄愆,求沅弟写石刻碑……亦足以摅我心中抑郁悔恨之怀”。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自省自悟以后,曾国藩在自我修身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变。及至复出,为人处事不再锋芒毕露,日益变得圆融、通达。

正因为曾国藩一生兢兢业业,在自己的道德修养上一刻不敢放松,所以他的人品得到了世人的一致好评,如他的同僚薛福成曾有一大段评论曾国藩的人品,尤其是他待人处世的话:

“曾国藩自通籍后服官侍从……讲求先儒之书,剖析义理,宗旨极为纯正,其清修亮节,已震一时。平时制行甚严,而不事表暴于外;立身甚恕,而不务求备于人。故其道大而能容,通而不迂,无前人讲学之流弊。继乃不轻立说,专务躬行,进德尤猛。其在军在官,勤以率下,则无间昕宵;俭以奉身,则不殊寒素,久为众所共见。其素所自勖而勖人者,尤以畏难取巧为深戒,虽祸患在前,谤议在后,亦毅然赴之而不顾。与人共事,论功则推以让人,任劳则引为己责。盛德所感,始而部曲化之,继而同僚谅之,终则各省从而慕效之。所以转移风气者在此,所以宏济艰难亦在此!”

第一部分:养 心修身课程——十二条课程 终日惕厉(5)

而在曾国藩死后,对他的人品事功更是好评如潮。曾国藩和左宗棠都是清廷镇压太平天国的功臣,两人一生有很好的私交,同时又曾结有很深的仇怨,而在曾国藩死后,左宗棠在给儿子的信中对他是这样评价的:

对于曾国藩的不幸逝世,我的内心感到很悲痛。不但时局大可忧虑,而且在交游和情谊方面也难无动于衷。我已经致赠费用400金,并撰挽联一幅说:“知人之明,谋国之忠,自愧不如元辅;同心如金,攻错如石,相期无负平生。”这说的也是实话。我看到江苏巡抚何景代恳请皇上加恩,抚恤曾国藩的奏折之后,感到对于曾国藩的心事很中肯地作了叙述,阐发其中内容不遗余力,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也能有父亲那种实际作风,可以说无愧其父了。君臣朋友之间居心宜于正直,用情宜于厚道。从前我与曾国藩彼此之间的争论,每次写好奏折送到朝廷后就立即抄录稿子咨送给曾国藩,可以说是除去世事的变化,一点也没有待人处事富于心机的意思。在这感情悲伤没有闲暇的时候,还有理由与他负气吗?“知人之明,谋国之忠”两句话也久见于我写给朝廷的奏章之中,并非我从前对他诋毁今天对他赞誉,你应当知道我的心思。曾国藩的灵柩经过湖南时,你应当前往吊丧,以敬重父亲的朋友,祭祀用的牲畜和甜酒以及丰盛的菜和饭自然不可少,进而如能作祭文表示哀悼,申述我不尽之意,尤是道理。……我与曾国藩所争的是国事与兵略方面的问题,而不是争权竞势所能比拟的,同时对那些心术不正的读书人对曾国藩妄加评论之词,何不一笑置之呢?

因为曾国藩曾为清政府立下汗马功劳,所以清政府的褒奖更是非同一般,在曾国藩死后第八天,即二月十二日,清廷的上谕便开始“盖棺论定”:“曾国藩学问纯粹,器识宏深,秉性忠诚,持躬清政。”四月二十八日的上谕又说:“曾国藩器识过人,尽瘁报国……尤得以人事君之义,忠诚克效,功德在民。”在御赐的三篇祭文中,一篇赞扬他“赋性忠诚,砥躬清正”;另一篇称颂他“学有本原,器成远大;忠诚体国,节劲凌霜;正直律躬,心清盟水”;还有一篇表彰他“学蔚儒宗,忠全令德”。概而言之,他被封建统治者视为“百僚是式”的“完人”。同治皇帝对于他的死“震悼良深”,“弥增悼惜”,派专人致祭,令入祀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并在湖南原籍及江苏、安徽、湖北、江西、直隶等省和天津建立专祠,又令将其生平政绩事实宣付史馆,还令其长子曾纪泽承一等侯爵,次子附贡生,曾纪鸿、孙曾广钧着赏给举人,一体会试,尚未成年的孙曾广、曾广铨也分别赏给员外郎和主事,俟及岁时分部学习行走。

在此之后,人们对曾国藩的评价可谓褒贬不一,如蒋介石对曾国藩视若神明,在他主持黄埔军校期间,在蔡锷所辑《曾胡治兵语录》的基础上,“兼采左季高之言,可为后世法者”,成《曾胡治兵语录白话解》,认为“它不惟治兵者之至宝,实为治心治国者之良规”。1937年,蒋经国从苏联回国,蒋介石把他安置在溪口读书,交给他两本书,其中一本是《曾国藩家书》。可见蒋介石奉曾国藩为祖师,服膺极深。

语言学家俞樾在《曾涤生相侯六十寿序》等文中极力推崇曾国藩,但他的弟子章太炎则一反老师之所为,在《检论》中极力贬斥曾国藩,说:“曾国藩者,誉之则为圣相,谳之则为元凶,要其天资亟功名善变人也。始在翰林,艳举声律书法以歆诸弟;稍游诸公名卿间,而慕声誉,沾沾以文辞蔽道真;金陵之举功成于历试,亦有群率张其羽翮,非深根宁极,举而措之为事业也。”“死三十年,其家人犹曰'吾祖民贼’,悲夫!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孙中山在《〈太平天国战史〉序》中,更明确地说曾国藩是“不明春秋大义”的“汉不肖子孙”。自《汉奸刽子手曾国藩的一生》刊出后,曾国藩更声名扫地。文章认为,“曾国藩那一套反革命本领,只能暂时摧残太平天国一类的初期的幼稚的革命,想搬运来以破坏久经锻炼的中国人民的民主主义革命事业,就决无成功的可能了”。

曾国藩的事功、文学,虽已成为过去,其功过是非,难免会智仁各见。但是,他注重道德修养,并时时以品德上的进步惕厉自己,这么一种积极向上的风格和态度,无疑是值得后人借鉴和学习的第二部分:学问为学之道——吾人为学最要虚心(1)

◆原文

为学之道,不可轻率评讥古人。惟堂上乃可判堂下之曲直,惟仲尼乃可等百世之于。惟学问远过古人,乃可评讥古人,而等差其高下。今人讲理学者,动好评贬汉唐诸儒,而等差之。讲汉学者,又好评贬宋儒而等差之。皆狂妄不知自量之习。譬如文理不能之童生,而令衡阅乡会试卷,所定甲乙,岂有当哉?善学者于古人之书,一一虚心涵咏,而不妄加评骘,斯可哉。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学问之道,不可轻率地去评价或讥笑古人。只有在堂上的人才能评判堂下之人的曲直是非,只有孔子才能评判百世。只有学问远远超过了古人,才可以讥评古人,排列古人的高下位置。现在讲理学的人,动不动就喜欢贬评汉唐时的儒家,并排列其高下次序。讲汉学的人,又喜欢贬评宋儒的高下。这都是狂妄而又不自量力的陋习。就好比文理未通的童生,让他去阅读衡量乡试的考卷,他所确定的高下次序,怎么会恰当呢?善于学习的人应该对古人的书籍,逐一虚心诵读,而不去妄加评论,这样做才是恰当的。

◆原文

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己。见乡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朱入学者,则骂学院。平心而论,己之所以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有不堪对人之处。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者。傲气既长,终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试场之诗文太丛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言,诸弟问父亲,叔父,及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丛而侥幸者,断无文佳而埋没者,此一定之理也。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

京城之中,亦多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嚣然自以为压倒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会无几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我们从事学问,最要虚心,曾经见到朋友中有资质很好的人,往往悖才傲物,动辄就说别人不如自己。见到乡墨,就骂乡墨不通;见到会墨,就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官;还未入学的人,就骂学院。然而平心而论,他自己所作的诗文,也没有什么超过人家的地方;不光没有超过人家的地方,而且还有无法让人看的地方。只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短处,所以就光看到别人的不足。既骂了考官,又骂与他一同考试而先中的人。傲气长后,就不会有什么进步,所以就一生潦倒而已。

我平生于科名之事上极为顺利,只是小考时考了七次才中。然而每次不中,未曾说过一句怨言,只是为自己在考场上写的诗文太差惭愧而已。至今想起来,仍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当时我不敢口出怨言,这件事你们问父亲、叔父、朱尧阶就可以知道。因为考场之中,只有因为文章太差而侥幸得中的人,绝对没有文章写得好而被埋没的,这是理所当然。三房十四叔并不是读书不勤,只是因为太傲气,自满自足,所以没有能中。

京城中也有很多自满的人,有见识的人知道了,也就对此发一声冷笑而已。又有那些自认为是名士的人,鄙视科举,如同粪土一般,有的喜欢作古诗,有的喜欢讲考据,有的喜欢谈理学,气焰嚣张,自认为压倒了一切,而在有见识的人看来,他们所做的事,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也只值得发一声冷笑而已。所以我们这些人读书用功,要努力除掉傲气,戒掉自满,不要被人冷笑,然后才会有进步。

第二部分:学 问为学之道——吾人为学 最要虚心(2)

◆原文

天下凡物加倍磨治,皆能变换本质,别生精彩,何况人之于学?但能日新又新百倍其功,何患不变化气质,超凡入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天下所有的东西只要花力气去磨制,都能改变它的本质,而成为别的精彩的东西,更何况人追求学问呢?只要每天接受新的道理,花百倍的功夫,又担心什么不能变化自己的气质,超凡入圣呢!

◆原文

处人处事之所以不当者,以其知之不明也。若巨细周知,表里洞彻,则处之自有方术矣!吾之所以不能周知者,以不好问,不善问耳。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人们处理问题不够恰当,是因为没有把道理搞清楚。如果对事情的大小、内外都一清二楚,就自然会有好的处理办法。我所以对事情的大小内外不能遍知,是因为我不喜欢问、不善于问的缘故。

※详解

从事学业,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和习惯,这个习惯,不仅存在于士大夫之家耕读之家,即使贵为天子,也无法不去遵行。刘邦在临终前谕告太子的文书中表达了他对太子学识浅薄极为不安,告诫太子要立志治学,处理朝政要自己亲自动手,不要使人代劳,要尊敬老一辈开国元勋:

“吾遭乱世,当秦禁学,自喜谓读书无益。洎践阼以来时方省书,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

“尧舜不以天下与子而与他人,此非为不惜天下,但子不中立耳。人有好牛马尚惜,况天下耶。吾以尔是元子,早有立意,群臣咸称汝友四皓,吾所不能致而为汝来,为可任为事也。今定汝为嗣。

“吾生不学书,但读书问字而逐知耳。以致故不大工。然亦足自辞解。今视汝书犹不如吾。汝可勤学习,每个疏宜自书,勿使人也。

“汝见萧、曹、张、陈诸公侯,吾同时人,倍年于汝者皆拜。并语于汝诸弟。

“吾得疾逐困,以如意母子相累。其余诸儿,皆自足立,哀此。”

第二部分:学 问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 缺一不可(1)

◆原文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会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音。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字者也;读书,则深沟垒,得地能守者也。看书如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读书的方法,看、读、写、作这四个字,每天都缺一不可。看的,就是像你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和《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读的,就是像四书、诗、书、易经、左传等经典,昭明文选,李白、杜甫、韩愈苏轼的诗,韩愈、欧阳修等人的文章,不是高声朗诵,就无法体会其中雄伟的气概;不反复吟咏,无法掌握它意味深远的音韵。用有钱人家积贮米来作比喻看书,就是在外贸易,可获三倍之利;读书,就是在家慎守家财,轻易不去花费。用战争来比喻:看书,就是攻城略地,开拓疆土;读书,就是深挖沟、高筑垒,得地以后能守护。看书与子夏的“日知所无”相近,读书则与“无忘所能”相近,两者不可偏废。

◆原文

凡读书有难解者,不必遽求甚解;有一字不能记者,不必苦求强记。只须从容涵咏,今日看几篇,明日看几篇,久久自然有益。但于已阅过者,自作暗号,略批几字,否则历久忘其为已阅未阅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凡是读书有难懂的地方,不要希望一下子就把它弄懂;有一个字记不下来,也不要苦苦强求地把它记下来。只要从容从事,今天看几篇,明天看几篇,时间一久,自然就有好处。但对于已经看过的地方,要作上记录,略批几个字,否则时间一久就会忘了自己已经看过。

◆原文

读书之道,朝闻道而夕死,殊不易易。闻道者,必真知而笃信之,吾辈自己不能自信,心中已无把握,焉能闻道?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读书之道,早上知道了真理,到晚上就是死了也无遗憾,要做到这点,十分不容易。闻道,必须是真的理解了,而且非常信奉,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心中已经没有把握,又怎么能闻道呢?

◆原文

学问之事,以日知月无亡为吃紧语;文章之事,以读书多积理富为要。

读书之志,须以困勉之功,志大人之学。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学问,以每日增长新知而不忘记为关键;文章,以多读书多懂道理为关键。

读书的志向,一定要困而勉之,奋发向上。

◆原文

读书穷理,不辨得极虚之心,则失自窒矣。

不能主一之咎,由于习之不熟,由于志之不立,而实由于知之不直。若真见得不主一之害心废学,便如食乌啄之杀人,则必主一矣。不能主一,无择无守,则虽念念在四书五经上,亦只算游思杂念,心无统摄故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读书求理,不让自己的心地保持虚空,首先就是自我堵塞了。

不能守一定之理,是因为练习得不够熟练,志向没有确立,而其实是因为所获取的知识不真实。如果知道了真,就会知道不守一定之理的害处,就如吃乌啄杀人一样,这样就一定能守一定之理了。不能守一定之理,就会既无从选择,又无从把守,那么,即使把心念都放在四书五经上,也只能称得上是游思杂念这是因为没有掌握能把心统摄起来的东西。

◆原文

窃经心专一经,不可泛鹜。读经以研寻义理为本,考据名物为末。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读史之法莫妙于设身处地,每一处,如我便与当时之人酬酢笑语于其间。不必人人皆能记也,但记一人,则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记也,但记一事,则恍如亲其事。经以穷理,史以考事,舍此二者,更别无学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第二部分:学 问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 缺一不可(2)

●解读

我认为一定要专注于一经,不可泛泛而读。读经以研讨义理为根本,考据只是枝节。读经需要掌握一个“耐”字诀,一句话没有看懂,就不看下一句;今天没有读懂,就明天再读;今年不精通,就明年再读,这就是所谓的“耐”。读史的方法最好的就是设身处地,每读到一处,就好比自己正与当时的人在对答应酬。不一定要把每个人都记下来,只要记住一个人,就好比与这个人相接触不一定每件事都要记下来,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比自己亲身经历这件事一样读经以明理,读史以知事,除了这两者,此外没有什么可学的。

◆原文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诸弟此时惟有识不可以骤几;至于有志,有恒,则诸弟勉之而已。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向,第二要有见识,第三要有恒心。有志向则自己不甘心为下流;有见识则知道学无止境,不敢稍有心得就自满自足,像河伯观海,井蛙观天,这都是没有见识的人;有恒心则没有成不了的事情。这三件缺一不可。各位弟弟现在对于有见识不可速求,至于有志向,有恒心,则希望你们能勉力而行。

※详解

中国传统文化对于读书历来极为重视,认为齐家、治国、平天下都离不开读书不读书的人就是愚笨、贱鄙的。

曾国藩一生最辉煌的成就虽是军事,但他的爱好读书也是为时人传诵的。从曾国藩一生读书的经历来看,他在道光十五年入京参加会试前,读的是“子曰诗云”,习的是帖括制艺,眼界不广,学识不宽。会试报罢,暂留京师,开始涉猎诗、古文,尤好韩愈的文章。第二年会试又报罢,他买回一套二十三史,孜孜细读,将近一年。这才使他的学识逐渐开拓。道光十八年入翰苑后,清闲少事,他更励志学习,广泛阅览,且勤作笔记,分“茶余偶谈、过隙影、馈贫粮诗文抄、诗文草”等5门,手抄笔摘;加上他在京都有不少良师益友,切磋扶持,不间时日,因而学识大进。可以说,京宦12年,是曾国藩后来成为一代大儒的坚实的奠基期。

12年中,曾国藩博览经、史、子、集。道光二十二年,他“定刚日读经,柔日读史”,所订“日课”十二条中,也有“读史”一项。他读得最细的,是《左传》、《国语》、《史记》、《汉书》和《易知录》等。

曾国藩的晚年也是在读书中度过的。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是曾国藩在世的最后一个年头,当时,他患病已多年。这年正月二十三日,他右足麻木,中医称为“肝风”。病愈后,他对二女纪曜说:“吾适以大限将至,不自意又能复常也。”二十六日,前河道总督苏廷魁路过金陵,他出城迎接,在轿中还背诵《四书》。忽然间,颤抖的手指着旁边的戈什哈,似欲说点什么,却口噤不能出声,“似将动风抽掣者”,只得急回署中。延医服药,医者均谓他“心血过亏”。随后,病情旋发旋止,旋止旋发。但他依然不辍公事,不废阅读,《理学宗传》数本,日不释手。

二月初三日,他还阅看了《理学宗传》中的《张子》一卷,写了日记。而这天的日记,竟是他从道光十九年以来极少间断的日记册中的最后一页,他在上面留下了他生平写的最后一个字。第二天午后,他由长子曾纪泽陪同,在总督府后的西花园散步时,屡向前蹴,忽喊足麻,却已抽搐,儿子急扶他至花厅,他已不能言语。于是更衣端坐,家人环集左右。三刻钟后,即目瞑气息。

这位16世纪50、60年代的中国政治和军事舞台上叱咤风云而又温文尔雅的曾国藩,只活到62岁,就带着“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所许”的自艾自责而过早地谢世了。但从中亦可看出,曾国藩确实可以称得上活到老、学到老的典型。

曾国藩一生好学,同时也总结出了许多很有价值的学习方法,对后人具有很大的启发价值。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青年毛泽东的书信中看出来。

1915年6月25日毛泽东在致湘生信中,曾这样谈到治学方法:

“为学之道,先博而后约,先中而后西,先普通而后专门。质之吾兄,以为何如?前者已矣,今日为始。昔吾好独立蹊径,今乃知其非。学校分数奖励之虚荣,尤所鄙弃。今乃知其不是。尝见曾文正公家书有云:'吾阅性理书时,又好做文章;做文章时,又参以他务,以致百不一成。’此言岂非金玉!吾今日舍治科学,求分数,尚有何事?别人或谓退化,吾自谓进化也。”

毛泽东在这里所说的,是曾国藩于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曾国荃信中的一段话:“凡人做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这些话,毛泽东以为是金玉之言。而在曾国藩的日记、家书中,这一类的至理名言是很多很多的。

 

 

第二部分:学 问作文——修辞以立诚 忌巧言雕饰(1)

◆原文

凡作文诗,有情极真挚,不得不一倾吐之时。然必须平日积理既富不假思索,左右逢原。其所言之理,足以达其胸中至真至正之情。作文时无镌刻字句之苦文成后无郁塞不吐之情,皆平日读书积理之功也!苦平日酝酿不深,则虽有真情欲吐,而理不足以达之,不得不临时寻思义理。义理非一时所可取办,则不得求工于字句。至于雕饰字句,则巧言取悦,作伪日拙,所谓修辞立诚者,荡然失其本旨矣!以后真情激发之时则必视胸中义理何如,如取如携,倾而出之可也。不然,而须临时取办,则不如不作,作则必巧伪媚人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凡是作文写诗,有真情实感,不得不一吐为快的时候。但必须要在平时积累了丰富的道理,这样才能不假思索,左右逢源。而说出来的话,也才能充分表达心中的真切感情。在写文章时没有因为雕琢字句而苦恼,文章写成后也没有阻隔不清的感觉,这都是平时读书积理多而带来的效验。如果平时考虑得不深入那么即使有真情想要倾吐,可是道理却无法表达清楚,从而不得不临时去探寻义理,而义理并不是一时就可获得的,于是只好去追求字句工整。至于作文时沉溺于雕字饰句,就会想通过巧言来取悦于人,更为拙劣,至于修辞立诚的宗旨,则早已荡然无存了。以后当遇到真情表露的时候,一定要看胸中的义理怎么样,只有能随意获取这些义理才行。否则的话,要靠临时去采办,那还不如不作文,因为这时作出来的文章一定是用巧伪的手段来取悦于人。

◆原文

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了不相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得谓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实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明德行、造福于民、达到至善,这都是我份内应做的事情。如果读书不能落实到自己身上,认为以上三项与自己毫不相干,那么,读书还有什么用处?尽管能写文章、能作诗,卖弄自己的博学高雅,也只能算得上一个认得字的放猪奴怎么能算得上是深明大义的有用的人才呢?朝廷依据考试中文章的优劣选用人才,认为这些人既然能够替圣贤立言,也就必然懂得圣贤的道理,可以身居官位治理百姓,兢兢业业地处理事情了。如果认为深明德行、造福于民是份外的事,那么,即使能写文章、作诗词,却丝毫不懂得修身养性、治理国家的道理朝廷用这样的人做官,与用放猪奴做官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文

三古盛时,圣君贤相承继熙洽,道德之精,沦于骨髓,而学问之意,达于闾巷是以其时置兔之野人,汉阳之游女,皆含性贞娴吟咏,若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之伦,其道足文工,又不待言。降及春秋,王泽衰竭,道固将废,文亦殆殊已。故孔子睹获麟,曰:“吾道穷矣!”畏匡曰:“斯文将丧!”于是慨然发愤,修订六籍,昭百王之法戒,垂千世而不刊,心至苦,事至盛也。仲尼即没,徒人分布,转相流衍。厥后聪明魁桀之士,或有识解撰着,大抵孔氏之苗裔,其文之醇驳,一视乎见道之多寡以为差:见道尤多者,文尤醇焉,孟轲是也;次多者,醇次焉;见少者,文驳焉;尤少者,尤驳焉。自荀、扬、庄、列、屈、贾而下,次第等差,略可指数。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夏、商、周三代全盛时期,圣明的君主和贤德的辅相们代代相继,社会和睦安宁,道德的精义深入到人们的心灵深处,而对学问的追求,扩展到普通的乡村因此,当时哪怕是捕兔子的乡野之人,以及在汉阳游玩的女子,都天性贞静,擅长吟咏,至于像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这些人,他们德行完善工于作文就用不着再说了。到了春秋时期,王道的恩泽衰竭了,大道也将要废弛,文章也渐渐变异了。所以当孔子看到了被捕获的麒麟,就哀叹说:“我追求的大道要完了!”对匡人说:“古代的礼乐制度将要丧失了!”于是发愤修订六经,昭示帝王的法则,流传千代而不可更改,其用心良苦,事业盛大啊!孔子去世之后,他的门徒四散分布,不断传授发展。后来的聪明杰出的人士,有的人理解其旨意并撰文着书,他们大体上都是孔子的传人,他们的文章是醇厚还是驳杂,完全根据他们反映大道的多少而确定各自的等级:把握大道最多的人,他的文章特别醇厚,孟轲便是这样的人;把握大道次多的人,他的文章就比较醇厚;把握大道少的人,他的文章就驳杂;最少的人,他的文章就最驳杂。从荀况、扬雄、庄子、列子、屈原、贾谊以下,他们的高低等次,基本上可以反映出来。

第二部分:学 问作文——修辞以立诚 忌巧言雕饰(2)

◆原文

文章之道,以气象光明俊伟为最难而可贵。如久雨初晴,登高山而望旷野;如楼俯大江,独坐明窗净几之下,而可以远眺;如英雄侠士,裼裘而来,绝无龌龊猥鄙之态。此三者皆光明俊伟之象,文中有此气象者,大抵得于天授,不尽关乎学术。自孟子、韩子而外,惟贾生及陆敬舆、苏子瞻得此气象最多,阳明之文亦有光明俊伟之象,虽辞旨不甚渊雅,而其轩爽洞达,如与晓事人语,表里粲然,中边俱彻,固自不可几及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文章写作之道,气象光明宏伟是最难能可贵的。如同多日淫雨的天空刚刚放晴登上高山之巅眺望平旷的原野;如同登上大江边耸立的高楼,独自在明窗净几旁坐着极目远望;如同英雄侠士,身穿狐裘白衣,没有丝毫污浊猥琐之态。这三个事例都是光明宏伟的气象,文章中之所以能够具此境界,基本上得于天赋与人的后天学习修养没有太大的关系。除孟轲、韩愈外,只有贾谊、陆贽、苏轼达到这一气象相对最多。王守仁的文章也有光明宏伟的气象,虽说用词意旨不很渊深高雅,但其中事理明达,好比与懂道理的人在谈话一样,形式内容都很透彻,确实是不能轻易达到的。

※详解

古人的文章,显示大才超俗之气,体式文采,艺术特色,和今天相距确实很远只是收集编次,粗疏质朴,还不算细致。现今世上文章音律和谐靡丽,章句匹偶对称,避讳精密详细,比以往的文章超过许多。应该以古代的体式为主,现在的文辞为次,并且必须两者共存,不能偏废其中之一。

学问有利钝,文章有巧拙。纯学累积功力,不妨精晓熟练;拙文研摩思索,毕竟粗劣拙陋。只要成为学士,自然能够做人处世。肯定缺乏天赋才能,就不要勉强执笔写作。我看到世上的人,最没有才气情思,却自称清美华丽,将丑陋拙劣流传散布,也已经很多了。江南称作“痴符”。近来在并州,士族中有一人,好写可笑的诗赋,戏言嘲弄邢邵、魏收诸公,众人和他一起嘲弄,虚情假意地称赞评说,他因此杀牛滤酒,引以为豪。他的妻子是个有高明见识的妇人哭泣着劝他。这个人叹息说:“才华不被妻子所容纳,更何况行路之人!”他到死也不醒悟。了解、知道自己叫做“明”,这确实很难。

学习写文章,先要和亲友们商议。得到他们的评议裁断,然后脱稿;千万不要固执己见、自以为是,被旁人取笑。自古以来执笔撰写文章的人,怎么可以说得完。然而说到宏丽、精华,不过几十篇罢了。只要不让文章失去剪裁结构,文章的意味可以欣赏,就可以称为有才之士;要求改变风俗、压倒当世,确实要等到黄河澄清了!

文章来源于《五经》;诏命策檄,出自《书经》;序述论议,出自《易经》;歌咏赋颂,出自《诗经》;祭祀哀诔,出自《礼经》;书奏箴铭,出自《春秋经》。朝廷的典章制度,军旅的誓诰言辞,传布显扬仁义,显示阐明功德,治理人民,建设国家,施行运用有多种用途。至于陶冶性情,从容地用婉言隐语加以劝谏,渗入到内心,也是一件乐事。亲自实践后仍有剩余精力,就可以学习这些。然而,自古以来的文人,大多陷溺到轻浮之中:屈原显露才能,宣扬自己,明显暴露国君的过错;宋玉身态容貌妖艳,被艺人所赏识;东方曼倩诙谐而不雅观;司马长卿获得财物而没有节操;王褒的过失显露在《僮约》中;扬雄的德行败坏在《剧秦美新》中;李陵投降夷虏而受辱;刘歆变动无常于王莽之时;傅毅结党依附有权势的豪门;班固窃取他父亲写的史书;赵元叔刚强过分;冯敬通浮华不实,被权势排挤压服;马季长谄媚权贵而受到嘲讽;蔡伯喈被认为是董卓同类而死在狱中;吴质毁谤、违逆乡人;曹植违逆傲慢而犯法律;杜笃求借东西而没有满足的时候;路粹心胸狭窄非常厉害;陈琳实在是粗疏;繁钦生性就没有法式;刘桢倔强而被罚作苦工;王粲率直急躁而被人嫌弃孔融、祢衡,放纵傲慢而导致死亡;杨修、丁,因煽动而得获死亡;阮籍不讲礼仪败坏习俗;嵇康气势压人而以被杀告终;傅玄愤怒争执而被罢官;孙楚骄傲自大,触犯上司;陆机造反作乱,身处险境;潘岳侵吞财物得获危难;颜延年恃气不逊而被排挤罢免;谢灵运空放粗疏,违犯法纪;王元长被杀是自找的谢玄晖轻侮傲慢自寻死路。凡是这类人,都是才能特别出众的,不能全都记载下来,大体如此。至于帝王,也有的不能幸免。自从有天子以来,其中有才华的,只有汉武帝、魏太祖、文帝、明帝、宋孝武帝,都被世人非议,不是有美德的君王。在子游、子夏、荀况、孟轲、枚乘、贾谊、苏武、张衡、左思之辈中,有盛名而免除过错祸患的,时常听到,但是其中损毁、败坏名誉的人占多数。每次想到这些,推究他们的积思,文章的本体,揭示感想,启发引导性情让人居功自夸,因而忽略了保持节操,果敢进取。现在世上的文士,这种祸患更加厉害,一件事做得惬意得当,一句话说得清新奇巧,就神魂直达九霄,志向跨越千载,自己吟唱自己欣赏,觉察不到还有旁人。再外加砂砾的伤害比矛戟惨重,讽刺招来的祸患比风沙来得更快,应该周密防范、深思,来保证大吉大利。

第二部分:学 问求学三耻——无穷受用 来自有始有终

◆原文

余生平有三耻:学问各涂,皆略涉其涯矣,独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纬亦不识认,一耻也;每作一事,治一业,辄有始无终,二耻也;少时作字不能临摹一家之体,遂致屡变而无所成,钝而不适于用,近岁在军,因作字太钝,废阁殊多,三耻也。尔若为克家之子,当思雪此三耻。

推步算学,纵难通晓;恒星五纬,观认尚易。家中言天文之书,有十七史中各天文志,及五礼通考中所辑观象授时一种。每夜认明恒星二、三座,不过数月可异识矣。凡作一事,无论大小难易,皆宜有始有终。作字时先求圆匀,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书一万,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则手腕毫不费力。将来以之为学,则手抄书;以之从政,则案无留牍。无穷受用皆自写字之匀而且捷生出。三者皆足弥吾之缺憾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我生平有三件耻事:对于各种学问,都略有了解了,只是对天文、算学,一无所知,即连恒星五纬都不认识,这是一耻;每做一件事,从事一项活动,常常有始无终,这是二耻;小时候写字,不能临摹一家的书法,因为常常变更而一无所成、迟钝而不实用,近年在军中,因为写字太迟钝,常常搁置,这是三耻希望你能雪此三耻。

家里有关天文方面的书,有十七史中的天文志,以及五礼通考中的关于观象授时的内容。每天晚上认得恒星二、三座,用不了几个月,在这方面就会与以前不同。凡是做一件事,不管这件事大小难易,都应该有始有终。写字时要先求圆匀,再求快捷。如果一天能写楷书一万,或最少七八千字,写得越多就会越熟练,手腕也会不觉得费力。将来凭此去学习,就可以手抄书;凭它去从政,案几上就不会有遗留的文牍。这些无穷的受用都是来自写字圆匀且快捷。这三件事足可弥补我的缺憾了。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孝——独孝友则立获吉庆(1)

◆原文

孝友为家庭之祥瑞,凡所称因果报应,他事或不尽验,独孝友则立获吉庆,反是则立获殃祸,无不验者。吾早岁久宦京师,于存养之道多疏,后来展转兵间多获诸弟之助,而吾毫无裨益于诸弟。余兄弟姊妹各家,均有田宅之安,大抵皆九弟扶助之力。我身残之后,尔等事两叔如父,事叔母如母,视堂兄弟如手足。凡事皆从省啬,独待诸叔之家,则处处从厚。待堂兄弟以德业相劝,过失相规,期于彼此有成,为第一要义。其次则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常常以吉祥善事代诸昆季默为祷祝,自当神人共钦。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孝和友爱是家庭的祥瑞,人们常说的因果报应,在其他事情上未必全部能应验只有在只要孝悌友爱就立即获得吉庆,不孝悌友爱就立即招来灾祸这个问题上没有不应验的。我早年长期在京城任官,常常荒废修养之道,后来从事军务,得到各位弟弟的帮助很多,而自己对各位弟弟却无丝毫帮助。我的兄弟姊妹的家庭,所以都能有田有宅,大概都是九弟的功劳。我身体残疾之后,你们对待两位叔叔像对待父亲一样,对待叔母像对待母亲一样,把堂兄弟看成是自己的手足之亲,凡事都很节俭,只有对待各位叔叔的家庭,则处处都很大方。对待堂兄弟应该以德业相劝戒,纠正他们的过失,希望他们有所成就,这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要亲近爱惜他们,希望他们富贵。常常替他们祈祷吉祥之事,这样人神都会钦服。

◆原文

凡子之孝父母,必作人有规矩,办事有条理,亲族赖之,远近服之,然后父母愈爱之,此孝之大者也。若作人毫不讲究,办事毫无道理,为亲族所唾骂,远近所鄙弃,则贻父母以羞辱,纵使常奉甘旨,常亲定省,亦不得谓之孝矣。敬神者之烧香酬愿,亦犹事亲者之甘旨定省,实无大益。若作人不苟,办事不错百姓赖之,远近服之,则神必鉴之佑之!胜于烧香酬愿多矣。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凡是子女孝顺父母,一定是做人有规矩,办事有条理,亲戚们都依赖他,远近之人都佩服他,父母也因此更爱他,这就是大孝。如果做人没有档次,办事毫无道理,为亲族所唾骂,远近之人都鄙弃他,从而给父母带来了羞辱,这样的人即使常常用美食供奉父母,并常常探视父母,也称不上是孝。敬神的人在那儿烧香罚愿,也与子女常常以美食供奉父母一样,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如果做人一丝不苟,办事有规矩,百姓信赖他,远近的人佩服他,那么神一定会保佑他。这样做比烧香罚愿强多了。

◆原文

吾所望于诸弟者,不在科名之有无,第一则孝悌为瑞,其次则文章不朽。诸弟若果能自立,当务其大者远者,毋徒汲汲于进学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读

我对各位弟弟所期望的,不是你们能否考上科举,而是第一希望你们孝悌,第二希望你们写的文章能够传颂后世。各位弟弟如果真的能够自立,应当追求大而远的目标,而不应该一味盯着学业进步。

◆原文

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儿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起见。若不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奕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服劳,可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如是而已。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第三部分:居家之道孝——独孝友则立获吉庆(2)

●解读

世上凡是官宦家庭,往往最多一代人便享用殆尽,其子孙开始时骄奢淫佚,继而放荡不羁,最终走向堕落,能延续一两代都是很少见的。巨商富贾的家庭,能保持勤俭的能延续三四代;农耕读书的家族,谨慎朴实的能延续五六代;孝悌友爱的家族,则能延续十代八代。我现在依赖祖宗积德,少年时就得志,唯恐我一人就把福气享用殆尽,因此教育各位弟弟和子女,希望成为耕田读书、孝悌友爱的家族,而不愿成为仕宦家族。如果不能识透这层道理,即使在科举考试中名列前茅,取得显赫的官位,终究算不上先辈的贤德孝顺的后代,算不上是我家的功臣。如果能识透这层道理,我将异常钦佩。澄弟常常因为我升官便说我是孝子贤孙,却不知道这并非贤德孝顺。如果以升官为贤德孝顺,那么李林甫、卢怀慎之流,何尝不位列臣子之首,显赫一时,难道可以说他们是孝子贤孙吗?我深知自己学浅才疏,偶得高位,但时刻关注的问题却是现在我虽在仕途宦海之中,时刻作着弃官上岸的打算。希望到了弃官回家的时候,自己可以淡泊名利,妻子儿女可以在家劳动,可以对得起祖父兄弟,对得起家族乡党,仅此而已。

※详解

孝为百行之首,所以曾国藩的家训中,绝对不会少了这一条,他称孝为“家庭之祥瑞”,这确实是不错的,在一个子女不孝的家庭中,是不可能和睦吉祥的。

在中国历史上,流传着许多关于孝的可歌可泣的故事。

春秋时,陈留有位少年叫孙元觉,从小孝顺父母,聪睿机智,尊敬长辈。可是他父亲却极不孝顺,恨不得孙元觉的爷爷早点过世。

一天,父亲忽然把病弱的祖父装在筐里,要把他扔进深山。元觉跪着请求,父亲不理,推车进山。他将老人扔在地上,转身要走,元觉却拾起筐说:“我要带回家,到你老了,也要用它送你到这里。”

父亲大惊:“你怎么说出这种话?”元觉说:“父亲怎样教育儿子,儿子就怎样做。”父亲悔悟了,忙把老人接回家,从此十分孝敬他。

汉文帝时,齐国太仓令(管理粮食仓库的职官)淳于意清政廉明,为人称道。他生有5女,常以无儿为憾。文帝十三年,淳于意因有失职守被处重刑。淳于意在被押解长安前抱怨: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在遇到大事时实在没有什么好处!他的小女儿淳于缇萦,对其父遭遇不满。于是随父来到长安,给文帝上了一书“我的父亲淳于意作为齐地太仓令,齐地人民都说他办事公允、廉洁。现在因为犯事而被处重刑,我以为人死不能复生,重刑之下即使侥幸活下来也不能再过平常生活,虽然想要改过自新但也没路可走。所以我愿意为父赎罪,身入官府,作为奴婢,使得父亲能有悔过自新的机会。”书达文帝,文帝为其精神所感动,下诏免去刑罚,并下令免去全国肉体之刑。

晋代的李密幼年丧父,母亲何氏改嫁,是祖母刘氏将他抚养成人的。李密对祖母十分孝敬,祖母有病时,他都昼夜守护,亲尝汤药,并利用照顾祖母的空闲时间,刻苦读书。

李密曾在蜀汉做过小官,蜀亡后,因其才能出众被晋武帝任命为太子洗马。他上书晋武帝说:“我自幼是孤儿,是祖母刘氏将我抚养成人的。现在她年老多病,经常卧床不起,离不开我的照顾。可您却叫我做官,我实在是左右为难。好在本朝提倡以孝治天下,对老人十分优待,现在我的祖母已经96岁了,可以说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如果我去做官就无人为她送终。我今年才44岁,报效国家的时间还长,但孝敬祖母的时间却不多了。'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晋武帝看了他的上书后,很受感动,答应了他的要求这样,李密一直等到为祖母送终以后,才外出作官。

作为朝廷官员,常常会碰到忠孝不能两全的尴尬局面,针对这一情况,该如何处置呢?曾国藩是主张孝大于忠的,如他坚决反对墨从戎,即守孝期间参与军事生活。如咸丰元年,当他在京城听说江忠源墨从戎时,他曾振振有词,力加阻止。江忠源字常孺,号岷樵,湖南新宁人,道光十七年举人。道光二十七年曾在家乡办团练,镇压瑶民起义。接着,历任浙江省秀水、丽水知县。大学士赛尚阿至广西围歼太平军之前,在左景桥上书言事,其中有一条提及江忠源善带兵,疏调他至军前效力。曾国藩闻此事,欲行阻止,而赛公已经出发了”。此时江忠源正在家守制,得谕旨,即与其弟江忠浚募乡勇五百人,奔赴在广西的副都统乌兰泰帐下。曾国藩立即写信给正在粤中为大军筹粮饷的友人严正基说:“岷樵读礼山中,谊为乡里御寇,然墨从戎,则非所宜。弟比有书,告其不必远出。君子爱人以德,似应如此。阁下以为然焉否也?”他以“爱人以德”的姿态,动员友人来劝阻江忠源。他还直接给江忠源写信说:“粤西盗贼方炽足下所居,逼迫烽火,团练防守,未可以已。或有企慕谋勇,招之从军,则苫块之余,不宜轻往。期关大节,计之宜豫。”不久,再次写信给江忠源说:“吾子在忧戚之中,宜托疾以辞,庶上不违君命,下不废丧礼。”又说:“顷闻吾弟被命即行,虽军旅墨衰,自古所有。然国朝惟以施之武弁,而语文员则皆听其尽制,无夺情之召。”他还为江忠源出主意说:“所可幸者,闻尚在乌公幕府,未尝署一官,领一职,犹为无害于义。将来功成之后,凡有保奏议叙一概辞去,且预将此意禀明乌公转达赛公,再三恳告;如不保叙,则仍效力行间,终始其事;如不允从,则托疾归去。”“若略得奖叙,则似为利而出,大节一亏,终身不得为完人矣。”在曾国藩看来,最好不要墨从戎,去了也只效力不当官,只有这样,才叫忠孝两全。他再次警告说:“君子大节,当为世所取法,未可苟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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