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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世上产生“法律”，便有了违法犯法者，却从来没什么“法盲”。 侯学宾先生12月2日于本版发文《法盲是如何炼成的》，说今人欲当“法盲”，第一步，是“混淆法治理想与法治现实之间的界限，并用现实来否定理想”；第二步，是“用局部性的实践否定整体性的法治”；第三步，是“利用道德判断来否定法律推理”；第四步是“用丰富的感情代替法律的严谨逻辑”。总之，“只要按照这些方面去做”，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时代法盲”。 嘿，难怪是“时代的”，如此“法盲”，真不容易当呢——我遂将之名为“超级法盲”或曰“经院派法盲”吧。 侯先生当然是用了修辞学上的“反语格”说话——因为善于把理想“混淆”的，断然将整体和法律推理“否定”的，斗胆将法律逻辑“取而代之”的，定非等闲之人，他们大约上过哈佛法学院，至少研读过政法大学的法学博士课。这类人满腹经纶，擅搬高头讲章，玩弄玄远高妙的社会、哲学、逻辑、伦理、法律术语，笃定把广场舞大妈和被城管撵得泪奔逃窜的小摊贩们，导入五里雾中。 但他们是聪明绝伦的高手，是利用和玩弄法律的“伪法盲”。 而侯先生所谓“缺乏法律知识和没有法律意识的人”，当指草根人群。他们是法盲吗？当然不是。而且“法律知识”和“法律意识”，不能一概而论。隔壁张大爷虽然“缺乏法律知识”，没读过法学论文，但你不能说他“没有法律意识”，李奶奶也是。他们甚至具有“法律知识之外”的更高理念，就是脑袋里深印着社会道德和公序良俗。比如他们几乎无一例外“意识”到，杀人是要偿命的，所以他们不去杀人。虽然如今废除死刑呼声颇高，但他们的“杀人偿命”意识，终究也算一种朴素的“法律意识”。他们还一致“意识”到，不可盗窃、抢劫、强奸、贩卖儿童等等。尽管他们不懂法律，但遭受欺压而其他手段无以解决之时，也会“意识”到用法律保护自己。如若法律为他们“做主”，当然庆幸；但法律如不待见、不支持、不救济他们，他们也只好认命。他们服膺法律，法律也须保护他们。不然，还回到“青天大老爷”做主吧——这不是因为他们是“法盲”，没有法律意识，反之是法律没有救援他们的意识，或者干脆把他们抛弃了。 那么作奸犯科，以身试法之人，就是“法盲”吗？也不然。制造假冒伪劣商品为什么偷偷干呢？就是制造者“意识”到是违法勾当。酒驾者一见警察立马躲避，也是这个道理。杀了人，说“因为我是法盲”，鬼都不信。抢人钱包，说“我是法盲，请原谅”，人家肯定掴他耳光。失窃者不把小蟊贼告上公堂，而先“搧”了那家伙，是不是也没有“法律意识”呢？是的，稍缺“法律意识”，但这“搧”只是惯性地聊表愤怒——那钱是他交医药费救命用的——打得又不重，事情也不值对簿公堂，舆论就不能谥他以“法盲”这尊号。 不犯法的人，各过各的幸福世俗生活；触犯法律的人，都心怀鬼胎，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诡异日子，但都知道自己在犯法——他们不是“法盲”。当然世上还有道德败坏、忘恩负义、损人利己之人，虽然人品不堪，你却不能叫他们“法盲”——他们知道自己的行止尚未达于“犯法”程度。如果他们突破了这个底线而“激情犯法”，那是“豁出去”了，难以抑制，却并非因为懵懵懂懂，“缺乏法律知识”和“没有法律意识”而致。 文盲面对文字是睁眼瞎，“法盲”往往把法律悟透。所以，从来就没有啥“法盲”一说。 （作者：杂文名家、高级记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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