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行草自作《贺新郎》 释文: 掷帽悲歌起,叹当年父母生我,悬弧射矢。半世销沉儿女态,羁绊难逾乡里。健羡尔萧然揽辔,首路春风冰冻释,泊马头浩渺黄河水,望不尽,汹汹势。 到看泰岱从天坠,矗空青、千岩万嶂,云揉月洗。封禅碑铭今在否?鸟迹虫鱼怪异,为我吊、秦皇汉帝。夜半更须陵日观,紫金球涌出沧溟底,尽海内,奇观矣。 独有难忘者,宁不见慈亲黑发,于今雪洒。检点装囊针线密,老泪潺谖而泻,知多少梦魂牵惹。不为深情酬国土,肯孤踪独骑天边跨?游子叹,关山夜。 颇闻东道兼骚雅,最羡是、峰峦十万,青排脚下。此去唱酬官阁里,酒在冰壶共把,须勖以、仁风遍野。如此清时宜树立,况鲁邹旧俗非难化,休沉溺,篇章也! 送顾万峰之山东常使君幕僚之作 调寄贺新郎 旭旦先生正之雅正庚戍夏至板桥 郑燮书 登东山绝顶诗云:二三星斗胸前落,十万峰峦脚底青 写作背景 郑板桥3岁丧母,由乳母费氏养育,14岁时继母郝氏去世,又无兄弟姊妹,其落寞孤独可以想见。"我生三岁我母无,叮咛难割襁中孤。登床索乳抱母卧,不知母殁还相呼。"(《七歌》)读之使人下泪。也许是从小缺少母爱的缘故,少年板桥性情桀骜,不拘礼法,"又好大言,自负太过,漫骂无择",以至"诸先辈皆侧目",告诫子弟"勿与往来"(《板桥自叙》)。孤傲的板桥为世俗所不容,于是发愤读书,且"长游于古松、荒寺、平沙、远水、峭壁、墟墓之间",以自愤激砥砺。正是这一段不苟同俗的"不良少年"经历,使郑板桥获得了逆向思维的锻炼,为他日后官场上的不同凡响和艺术上的不朽作了铺垫。 郑板桥24岁中秀才,40岁中举人,44岁获得最高学历进士。一句"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虽不无几分得意,却也饱含了他几十年苦学奋斗的辛酸,甚至有一点自嘲。因为作为读书人的郑板桥,他的这一条不归路走得并不顺畅。首先是生活上的困顿。郑板桥于1715年23岁时与徐氏结婚,生二女一子。30岁时父亲去世,生活更加艰难,靠典当告贷维持生计。"今年父殁遗书卖,剩卷残编看不快。爨下荒凉告绝薪,门前剥啄来催债。"作于是年的《七歌》真实地记述了当时的生活情景。后不久,其独子又在贫病中夭折。本就人丁不旺的郑氏家庭遭此重创,这对郑板桥的精神打击很大。"天荒食粥竟为长,惭对吾儿泪数行。"(《哭椁儿》)中充满了极度的无奈与悲凉。为了寻求出路,郑板桥于1731年39岁时携徐氏及两个女儿客居扬州,靠卖画为生,生活才稍稍有了一点起色。苦学数十年,几次赴考都名落孙山的郑板桥,在他生活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他人生支撑的不是苦心钻研的经学,而是百无一用的末技画艺,这不能不说是对他的一个极大的讽刺。 阴影仍不放过郑板桥,就在他客居扬州的这一年,夫人徐氏病故。"我已无家不愿归"(《韬光庵》)、"无人对镜懒窥帏"(《得南闱捷音》),连遭创伤的郑板桥大概已经麻木,剩下的只有沮丧与无奈。除了家庭多故,郑板桥的功名之旅,运气也委实不佳。也难怪他发牢骚:"几年落拓向江海,谋事十事九事殆。"(《七歌》)在他24岁中秀才到40岁中举人的16年里,他数次赴考,都未遂愿。书中未见黄金屋,苦读带来的是生活的更加困顿,所以他开始心灰意冷,形迹散漫,人也变得更加狂放。1725年,33岁的郑板桥曾出游北京,与禅宗尊宿及期门羽林诸子弟游,日放言高论,臧否人物,无所忌讳,因此得狂名。1729年37岁时创作的《道情十首》,可能正是他真实心境的反映。"我如今也谱得道情十首,无非唤醒痴聋,销除烦恼。每到山青水绿之处,聊以自遣自歌。若遇争名夺利之场,正好觉人觉世。"(《序》)"风流家世元和老,旧曲翻新调。扯碎状元袍,脱却乌纱帽,俺唱这道情儿归山去了。"(尾曲)引人注意的是,板桥先生在跋中说:"是曲作于雍正七年,屡抹屡更。至乾隆八年,乃付诸梓。"一首数百字的民间小唱,在一个很长的时间里反复修改润色,可见作者的重视程度。其实不难理解,郑板桥借道情十首表达了一个传统文人在"穷"与"达"的矛盾中对社会人生的虚无主义理想,同时亦借古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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