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委内瑞拉国家儿童交响乐团在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的演出 什么是EL Sistema? EL Sistema的官方全称是“委内瑞拉青少年国家体系基金会”。 (Fundación del Estado parael SistemaNacional de las OrquestasJuveniles e Infantiles deVenezuela (FESNOJIV)) 该系统的宗旨是以音乐教育为手段,对学龄前儿童、待就业青少年,特别是国内贫困地区的儿童进行职业培养与就业指导的国家政策。从官方对“体系”的定义与描述中我们便可看出,音乐美育教育从一开始便被当做是国家社会救助政策的一部分,而非单纯意义上的音乐职业教育。音乐,被官方看作是同社会保险、社会工作、甚至是难民救助的水与食物同等重要的位置,换句话说,就是把音乐教育从教育职能转向了民政职能,这是委内瑞拉“体系”与其他任何国家之前的音乐教育完全不同的关键。 “体系“的全球发展状况 自1975年建立至今,“体系”已在委内瑞拉这个贫困小国运营了整整40年。据2012年官方统计,“体系”在全国拥有200各音乐教育与实践中心(在“体系”内被称作是núcleos,区域核心),下设400支交响乐团,“体系”注册成员逾35万人。“体系”只收取低廉的学费,甚至全免;乐器则需要租赁或是社会捐助, 而非对学员免费赠送。 “体系“的发起人,也是绝对灵魂人物与精神偶像,名叫阿布莱乌(José Antonio Abreu)。这个被指挥大师阿巴多奉为“古典音乐先知”的老头儿40年来对“体系”掌控着绝对的权力。指挥、钢琴演奏家、教育家、经济学家、政治家,前委内瑞拉文化部长、查韦斯掌权时代的国家经济规划委员会主席等一长串儿的头衔与光环让他成为超越了古典音乐届的传奇人物。除曾和指挥大师巴伦博伊姆一样先后两次提名诺贝尔和平奖以外,各个国家音乐学院、联合国组织所授予的荣誉头衔更是不计其数,并逐月呈几何式增加。
El Sistema创始人阿布拉乌在TED介绍“体系” 在阿布莱乌的倡导与推行下,“体系”的音乐人才培养计划已成为全球争相效仿的模板。特别是在标志性人物杜达梅尔执掌洛杉矶爱乐乐团以后,“体系”模式更是横扫美国音乐教育界,以洛杉矶青少年乐团为基点,今天“体系”已在圣安东尼奥、纽约、波士顿、新泽西、费城、芝加哥、辛辛那提、迈阿密、匹兹堡、亚特兰大等数十个城市落地生根,全国共有34个州的100多个中小学与艺术中心引入了“体系”音乐教育,并建立了EL Sistema USA的大区域组织。而在加拿大、韩国、日本、德国、瑞士、法国、葡萄牙也都有以委内瑞拉“体系”为蓝本建立的青少年音乐教育计划。在英国,“体系”的变体“In Harmony”计划在教育部与英国文化委员会(BRITISH COUNCIL)的财政支持下已被推行了8年,参与计划者涵盖了绝大部分英国交响乐团与地方剧院,每年有大批的英国音乐教育者被送往委内瑞拉考察学习,而更多的委内瑞拉音乐人才与教师开始在两国政策的支持下走出国门,在英国推广“体系”。
全世界的El Sistema分支以及美国地区“体系”分布图 “体系”为什么叫“体系”? El Sistema的“体系”概念远不止停留在一句繁琐的官方称谓中,而是业内对委内瑞拉式的层级制音乐教育“体系”的简称。在“体系”框架下,从学龄前儿童到职业音乐家的培养过程,也是一个按照如下“金字塔”模型逐步升级的过程。 “体系”音乐人才培养金字塔 “体系”音乐教育环境下,最初级的组织单位有纸乐团、手语乐团与肢体乐团,适合3-5岁学龄前儿童、聋哑或残疾儿童参加。在这些乐团里不会发给孩子们真正的乐器,而是通过一系列智力开发、乐器零部件讲解、肢体协调训练与聆听辨别的课程建立孩子们对乐团与每样乐器的基本概念,为下一阶段拿到真正的乐器训练做准备;中级阶段是漫长的儿童乐团到少年乐团训练,人数众多,竞争激烈,优异者或音乐天才有被挑选进入两大顶尖职业乐团的资格——西蒙玻利瓦尔青年交响乐团与卡拉卡斯青年交响乐团;而处于金字塔顶端的这两个乐团则代表了最顶尖的“体系”培养出的音乐人才,乐团通过英国经纪公司Askonas Holt的国际化运作已成为名满全球的顶尖乐团,不但国际巡演邀约不断,优秀团员更是有机会像他们的偶像学长D、Edicson Ruiz(柏林爱乐如今最年轻的贝斯演奏家,17岁从SBYO考入柏林爱乐乐团)一样,考入欧美国际一流乐团,签约国外经纪公司,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 “体系”在委内瑞拉有三个相对传统西方音乐教育颇具颠覆性的特点 1、几乎不开设1对1形式的小课,而是以乐团训练形式为核心的集体式课堂,也就是上大课。这样一来,每个“区域核心”单位便可以最大限度地容纳更多儿童接受音乐教育。也正是基于这一特点,乐团形式的概念在“系统”音乐教育过程中被特意强化出来,甚至被放置于教学方法的核心位置,以用来有效弥补集体课堂所带来的对个体关注的缺失。 2、相对严格而紧张的全日制音乐课程。每个“区域核心”至少保证学生每日4个小时的上课时间与2-3个小时的课后练习时间,孩子每周要在这里学习至少5-6天,而非周末才上课。也就是说参加“体系”的青少年几乎把日常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音乐”上,从一开始便接受了近乎职业化的全日制音乐教育。
3、同辈教育(Peer Education) 同辈教育可以说是“体系”独创的器乐讲授与学习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学生即教师,教师即学生。在层级分明的“体系”金字塔框架里,高级别乐团的学生(从十几岁到二十岁不等)有义务担任初级别乐团的老师。大家所熟知的西蒙玻利瓦尔青年交响乐团其实绝大部分年轻演奏员在当地都同时担任着中小学级乐团的任课教师。而在一个儿童乐团内部,“体系”式教育方法更创造了一个相对平等的“伙伴教育”空间,在某一技术难点上,做得好的孩子可以现场演示并帮助老师手把手教给他身边的同学。 我们不难看出,正是由于“同辈教育”的有效推行,不但有效避免了体量庞大的“体系”队伍下,可能发生的教育资源特别是音乐教师人才队伍短缺以及青年音乐家的去向就业问题,而且器乐教学过程中也留给了学生相对自由与民主的实践与交流空间,学生互相帮助互相配合,乐团的合作概念得到更有效地强化。而正是由于“体系”中每一位学生从小受到的教与学相结合的训练,当我们看到这几年脱颖而出的诸如Dudamel、Diego Mathuez等能说会道、有丰富教学经验,能在世界各地给观众上大师班的委内瑞拉籍音乐家并不会感觉奇怪。 “体系”被全球推广的原因:音乐具有无处不在的社会性 “体系”,这个诞生于委内瑞拉,这个被毒品、贫困、暴政等社会问题常年困扰的拉美小国的“文化产品”,在40年间,正以不可思议的能量向世界传递着革命性的古典音乐教育与推广模式。而从实践层面把音乐从美育教育层面提升到国家社会福利与救助层面,正是“体系”价值观被欧美主流国家接受并推崇的原因。 音乐的社会性到底体现在哪儿?我们可以先看看在“体系”官网上的几条基本传播理念: ◎每个个体,特别是弱势群体、青少年,都有追求幸福、尊严与美的生活权利。 ◎青少年具有欣赏、表达与参与“美”的权利和能力。通过引导与学习,这些可以改变他们的生活和对世界的态度。 ◎有成效的教育是基于爱、准许、快乐,以及不断获得成功体验的满足感的活动。 ◎“相信年轻人 Trust the young”,每一个孩子都有探索美、追求美的无限可能。 可能你会觉得这些不过是有点假大空的文字罢了。下面让我们以“金字塔”最底端的初级“纸乐团”为例对以上“假大空”进行解释。 纸乐团,顾名思义,纸做的乐器——不能发声,成本低廉,团员为3-5岁学龄前儿童。纸乐团的目的并非在孩子很小的年龄就去培养实际演奏的技巧和能力(所谓童子功),而是通过乐团的形式介绍一些日常行为规则与规范,培养孩子良好的团体意识与协作习惯,为下一阶段做准备。 纸乐器制作与授予,忠诚度的培养 当学龄前阶段的娃娃进入纸乐团后,辅导员会根据孩子们对不同器乐的兴趣分组,然后带领他们在硬纸板上临摹每件乐器的零部件。孩子们将在指导下亲自动手将这些画好的零部件裁剪、组装、黏贴成一个完整的乐器。
纸乐团的“器乐”组装与讲解图示
纸乐团课堂掠影 老师在这个过程中会对每个乐器零部件的名字、功能进行讲解,待到完整“乐器”成型后,会进行隆重的“乐器授予仪式”,并告诉孩子们,“你手上的这个’小生命’会说话,Ta将从此伴随你的一生,你们在今后的日子里要相互作伴、相互爱护、不离不弃,因为ta将赋予你一生无穷的快乐……” 一个简单而有趣的仪式,孩子学到的不仅仅是器乐常识,更多的是对音乐忠诚度的建立,孩子在经历了授予仪式后会把手上的乐器模型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吃睡在一起,每天擦拭它,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会和它聊天说话,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行为规范的建立与养成是音乐教育的前提 纸乐团的主体部分是将乐器的特性以及乐团日常管理的行为规范编成朗朗上口的儿歌教授给孩子们。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将从点滴的日常行为,如一个演奏家的坐姿、站姿、该如何鞠躬、如何上下台、如何拿乐器以及演奏姿势等等方面进行学习。不仅如此,一些超越了乐团概念的社会行为规范也将潜移默化地养成。如按时参加乐团“排练“、迟到或有事不能来要给老师请假、听从指挥与老师的意见、当别人说话或“演奏“时要静静地听完再发表意见、用恰当而礼貌的语言表述自己的想法、把内心的感受分享给其他人、爱音乐爱你的团员、学会坚持不怕劳累…. “体系”的音乐教育者认为,只有先做到这些并养成行为习惯,孩子们才被允许拿上真正的乐器走进真正的少年乐团。 “体系”音乐教育的遵循理念、社会认知、与具体活动总表 渡边认为,诸如此类的行为准则不仅仅限于乐团和普通演奏者的日常要求,更是源于一个文明社会对公民素质与行为的基本标准。看似普通、其实对成人来讲都不一定被严格遵守。当以演奏技术为核心的职业音乐教育被主流国家大力推行的时候,乐团这种古老的社会组织形式本应所赋予每一个参与者的社会规范与标准却被大大忽视。而这些,往往最后才被人们看作是一个乐团或是其他社会组织日常排练管理与发展的制轴,想想不禁感叹为时已晚,因为内化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是要从娃娃抓起的。对于社会规范,只有充分而耐心的点滴培养,才会被真正自然地执行。这一点,“体系”至少在经历了多年的社会动荡后明白了并且做到了,而40年后的今天,正到了开花结果的日子…… 最后,转发一位渡边的好朋友,El Sistema美国音乐教师Christina接受CNN专访时说的说的一句话,献给教师节里辛勤忙碌的音乐工作者们 “因为这些孩子以后会成为我的律师、会成为给我开药治病的医生、会成为给我制定养老政策的地方官,他们将是未来照料我下半生的那些人。我不能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对这个国家糟糕的经济、案件频发的社区治安、和周遭可能发生的不幸带着悲观或是仇视的眼光,我不能让他们以后成为拥有高学历高文凭的诈骗犯或是贪污犯,我要让他们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就像他们曾在音乐中所体验的欢乐那样;我要让他们今后能真诚公平地地对待身边的人和事,就像他们曾经演奏出的动人的和声一样;我要让他们遵守社会和自然的法则以及道德的底线,就像他们曾经在乐团里遵守着指挥棒演奏一样;我要让他们懂得在困难面前你永远也会不孤独,在工作中要懂得团队协作,倾听别人的意见和想法,就像他们曾经在乐团里共同坐在一个谱台前演奏一样......。所以,你觉得我在坚持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社会还在坚持着什么……” 特注:以上文字根据渡边泊在上海音乐学院讲授艺术管理与观众拓展课程内容整理,如有转载,烦请注明出处。
启迪和反思 对委内瑞拉EL Sistema的讨论与反思 来自橙客音乐圈 对委内瑞拉EL Sistema音乐救助体系的初步了解,那是好几年前准备升学考试英语时,在美国之音上听到某些报道,当时听得非常感动,也庆幸自己是学音乐的。曾经跟北大的一个朋友聊起此事,一拍即合:我们那时想做一个城市边沿人群(无贬义)农民工子弟的音乐公益教育。但一直周折未果,朋友定居国外,此事未果我一直耿耿于怀。最终选择做一个培育古典音乐土壤的平台,也是几经周折,最终有了尚音爱乐这个公益微平台,这也是受到EL Sistema的启迪。渡边泊的文章挑起了我们对委内瑞拉音乐教育救助体系的讨论和对自我的反思,非常有意义!我想我们肯定会深受启发并付出行动,大小多少而已.....。 在此,平台特节选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话语,以激起更多音乐人和学子的关注;进一步,投入到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行动和付出中去。 ——尚音木色素 杨燕迪:委内瑞拉音乐救助体系,这是伟大而感人的音乐壮举,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音乐社会学事件。每一位音乐人和音乐学子都应该知晓这一现象,并从中重新思考和认识音乐。 明 言:非常赞同燕迪老师的意见!我们的音乐学院基本不缺经费(有些学校甚至花不完),缺的是对生活贫困热爱音乐儿童的关爱之心,缺的是在国家文化战略层面调整国家专业音乐教育顶层设计的责任心。不难想象,如果将救助生活贫困儿童的音乐救助计划启动起来以后,对整个社会热爱音乐而又无力负担高额学习费用的下一代来说,其正能量是非同寻常的。从长期的社会效果上来看,对于从根本上解决国民音乐审美趣味低下的顽症,有积极的促进意义。 鲍元恺:对委内瑞拉音乐救助体系的介绍和评论,应当让更多的人,特别是政府相关部门知道。 橙 客:委内瑞拉“体系”式音乐教育在音乐、教育、文化乃至政治层面已经成功。往高层看,有包括杜达梅尔在内的多位本土音乐家从中脱颖而出,他们的演奏水准从视频片段可见一斑,再听一听杜达梅尔和西蒙玻利瓦尔青年交响乐团在DG录制的拉丁美洲、贝多芬和马勒的专辑更会惊叹!往低层看,全国性的“体系”音乐教育能够让所有阶层的少儿切身感受到音乐的美妙,或许有人质疑这是阿布莱乌博士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和在查韦斯时代的政治职能造就的面子工程,发展中国家的愤青也会声讨在这个充满贫困暴力的国家为何要搞如此大规模的古典音乐教育项目——我的理解是,即便这是一个国家“体系”的文化面子工程,也比某个国家长年耗费巨资在晚会音乐歌功颂德上强;即便贫民窟的孩子们苦练乐器是为了跻身富裕阶层,那也比拉美国家大多数孩子靠踢球或赌博致富强,特别是陷入精神危机的当代世界,心中有音乐的人不会彻底精神空虚,没错,我依旧相信古典音乐对人类精神的感召力。想起少年时家徒四壁,耳机中的古典音乐让我感受到超然的幸福和升华,这也是为何我在之后立志做一位音乐传教士。“体系”音乐教育模式在中国当然是不可能的,在大部分中西部地区,音乐课在中小学都是形同虚设。 阿 镗:從去年開始,與重慶的朋友合作,共同推廣黃鐘教學法。立意與「體系」接近,但遠遠沒有他們做得那麼好。橙客堂遇志同道合者眾,幸運! 长 婴:我和谢力昕在2008年做过一个广播专题《城市 交响 希望》,通过上海城市交响乐团和委内瑞拉音乐救助体系这两个中外范例,阐明音乐和交响乐团的巨大社会良性效应和功能,那时特地采访了杨燕迪教授,杨教授那句话一语中的:音乐能够改变世界,改变生活,改变生命! 彬 华:特别感动其中一句话,让音乐成为全社会的权利。 前两天在成都彭州白鹿镇看举办的中法国际音乐节,听当地老百姓议论,演出都是演出给专家学者和音乐家们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也看不懂。感触挺多啊。说老实话音乐常常成了面子工程,成了高端论坛,成了旅游开发,真正实际针对所以普通人的音乐教育严重匮乏啊,支持鹏程!也呼吁各位能积极参与! lpj:说到委内瑞拉音乐体系,我们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在11/14有一场委内瑞拉特蕾莎·卡雷尼奥青年交响乐团的演出,想找一位讲师做个关于此体系的演前导赏(演出前45min),哪位大师毛遂自荐???上交活动部陆培基 ... ...... 更多感言和反思可参与栏目的下方评论 本公益平台部分素材来源于期刊和网络,转载只为交流和学习,实现原文的文化增值,以达尚音爱乐,人生新境界。对原文作者我们深表谢意,如有版权异议,请告知我们!我们当及时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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