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重：供给侧改革到底是怎么回事

供给侧改革到底是怎么回事

■ 文 | 王福重 ? 毁三观的经济学教授

都在谈论供给侧改革，并把它和里根、撒切尔八十年代提振英美经济的改革联系起来，还有几个人居然以“新供给学派”自命，好不热闹。那我也来说说吧。

八十年代初，里根总统从卡特手里接过烂摊子。当时美国经济活力尽失，与日本形成鲜明对照。日本产品潮涌般进入美国以及全世界（中国城市富裕家庭以买到日本电器为荣），美国制造业受到很大冲击，企业倒闭工人失业。美国经济萎靡的根子，是管制和干预太多。美国人最大的资源，即创造力被遏制了。

供给学派，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经济学。它唯一的内核，萨伊早就说过了，即供给能够创造它自己的需求，说通俗点，人们是为买而卖，为卖而买。这个被凯恩斯批判过，凯恩斯推翻了萨伊定律，创立了凯恩斯经济学。他认为，萨伊定律在大萧条情况下已经失灵，要紧的不是供给而是需求。在私人部门受三大定律（你知道吗？）作用，总需求不足的情况下，政府可以通过财政货币政策增加有效需求，从而解决市场失灵。

凯恩斯对市场的某种不信任，成了主流意识形态。在这个基础上，美国和英国（特别是英国）大规模干预经济活动，包括税负不断增加，管制手段花样翻新。弗里德曼在《自由选择》中，对此有系统性描述和批评。

供给学派没有正经理论，也就只有一个“拉弗曲线”，即随着平均总税率提高，税收收入会增加。但有一个极限，过了这个极限，税率再上升，税收就会下降。因为税率提高会打击劳动、投资的热情，如果税率是100%，肯定没人再工作，税收就是零。高税率当然是美国经济的一个病态表征。

在里根那里，供给学派只是个幌子。里根固然有减税举措，也被后来的人津津乐道，但里根经济学的核心还是解除管制，减税不过是解除管制的一个环节而已。然而里根的减税没有简单的如供给学派预计的那样，它带来的不是同样或更多税收，而是巨量赤字。撒切尔夫人也一样，“英国病”（高福利，以及国有部门太大又缺乏效率）几乎到了膏肓之境，如果不是撒切尔大刀阔斧地进行大规模私有化，英国经济早就崩溃了。

里根和撒切尔不是供给学派的学生，他们都自称是哈耶克的徒弟。他们摒弃的也不是凯恩斯，而是由凯恩斯主义生出来的计划经济思维，倡导让市场自由发挥作用，激发人民活力。正是在这个时期，美国的新经济和新技术革命，包括互联网、信息技术，取得突破。美英两国经济、社会活力四射，国力开始强盛，最终在与苏联的竞争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中国长期实行计划经济，其思维模式和自觉性至今余音不绝。中国需要做的，差不多也是解除管制，而不是再行计划经济之实、以改革的名义干预供给侧，即微观经济的活动。诸如劳动供给、技术创新、成本控制、定价和生产决策等供给侧的事，本来不关政府什么事，是企业家的领地。政府政策调节的核心还是总需求，而不是总供给。

关心则乱，不如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