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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播出，在各种屏幕上带来收视热，上下班途中、午休时间，各种休闲场所，时常可以捕捉到人们用大小屏幕观看该剧的盛况。网络空间中不乏对此剧的讨论，从芈字的“讲头” ，到宣太后与“黄段子” ，乃至考据到在真实的历史上，芈月的年龄是否能和黄歇谈上恋爱…… 和此前许多宫斗剧相同，《芈月传》看似取材自真实历史，剧中人物、事件也似乎有板有眼，但刨除这种貌似历史感厚重的“人设” ，几乎都落入了“白莲花”在后宫丛林法则中勉强求生，一路打怪升级，成长为幕后黑手，最终报仇雪恨，力挽狂澜载入史册的俗套。比如《美人心计》讲的是西汉窦太后的成长经历，《甄嬛传》把原著架空的宫斗故事纳入了清代历史，讲述乾隆的母亲孝圣宪皇后的一生，以武则天的生命历程为书写对象的《武媚娘传奇》则更不必说。不难发现，这些故事的一头一尾貌似都有正史可考，人物经历却以与异性的爱情和与同性的斗争为主，离历史很远，不仅“脑洞大开”而且毫无新意。《芈月传》播出以来，笔者几乎没怎么看到有人像追看《甄嬛传》时那样，热衷于讨论人物关系、剧情走向，关心女主人公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取而代之的是考据、挑毛病，看服饰、品道具，对于同类型中更差一些的作品，则倾向于吐槽编剧不靠谱，人物、情节脑残。 “宫斗”作为一种受欢迎的影视类型走到今天，可以说类型模式已经高度成熟。就笔者了解，这条模式化之路是从十年前播出的《金枝欲孽》开始的，后来在内陆问世的许多网络小说及其改编影视剧中的设定，如“选秀女”这种仪式、 “小主”这个称呼，以及秀女通过“与宫人相处”“得到君王宠信” “生下子嗣”等一系列“评定考核”可以进阶为贵人、嫔妃的后宫升级制度，都可以上溯至《金枝欲孽》。同时被继承的还有人物关系，如一对姐妹入宫时相濡以沫，后来成为仇人；如初入宫的女性面对宫中有地位的女性，被拉拢后又被陷害；又如嫔妃与君王以外的男性萌生情感等等。这些固化的设定一旦被揭穿，所有的故事都是同一个故事，不管是《宫》《步步惊心》这样看似先锋的穿越，还是《甄嬛传》《芈月传》这种看似经典的鸿篇巨制，女主人公顶着不同的名字和身世，做着同样的事，走着同样的人生。 我们一直相信，类型化是影视创作从受众需求出发进行自我规训，最终高度符合受众取向和趣味的结果，因其秉着观众的“爱看”大于一切的宗旨，所以似乎一切因循守旧、不思进取都有了合法合理性，但观众表面热衷考据实则对故事毫不关心的表现已经告诉我们， “爱看”根本谈不上。看来，有必要重新理解“类型化”究竟是什么。 这还得从“宫斗”模式的那个“开始”说起。《金枝欲孽》是从世俗、卑微的“小人物”出发的，故事的主人公没有一个是“白莲花” 。每个人来到宫中，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和诉求，报恩、报仇、过上好日子、为家人争脸面，他们不善良、不单纯、不择手段，但每个人物内心又都有着最柔软的部分，他们在人物关系的绾结和纠纷中身不由己，最后都为这场争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是以死亡、离宫逃亡为结局的，没有一个人力挽狂澜，没有一个名字载入史册，这才近似于一种普通人的生活，才是平凡世相的缩影，是这样坚定的“平民立场”让这部作品令人观之不忘。 由此可见，内陆的“宫斗”只承袭了一个空的类型，它只有设定，没有原型，也就没有了丰赡的内容来源。我们不应忘记，从来都是先有故事，后有类型，为类型而创作故事，是一种概念先行，它不是塑造，不是讲述，而是拼凑和堆砌。不可否认，《金枝欲孽》中的人物也经过了类型化处理，但是这种类型化显然比“白莲花”要复杂、真实得多。不可否认，无论是“平民立场”还是“打怪升级” ，这种类型都很难摒弃虽以历史为包装，但故事本身实质上不愿意、不足以、不擅长走进历史、观照历史的弊端，然而，有的作品既不走进历史，又不能做到甘当“小人物” ，仍要成为历史的掌控者，这种简单粗暴满足控制欲的态度就令人不敢苟同了。 说到“宫斗”如何走进历史、观照历史，不得不提到《大明宫词》 ，它从来没有被认为是一部类型化的、“宫斗”的作品，但事实上，诸多相关元素都包含在其中。它讲述太平公主的一生，不仅没有抛下历史沉溺于个人情感世界，反而与历史处处勾连。比如主人公在尚未懂事的年纪，随母亲一同垂帘听政，在朝堂上尿了一泡尿，从而巧妙地化解了朝臣之间一场关于黄河水患是堵还是疏的口水仗；比如贯穿整部作品的皮影戏，正是陕西地区的传统民间艺术，在唐朝，这一艺术成为宫廷贵族的娱乐方式之一，亦是对历史的合理想象。一个人和一段历史如何联系在一起，不是简单的掌控和被掌控，具体到每个人身上，关联方式往往相当微妙。所以“宫斗”若想牵住观众的心，还是要有真正的“人”生活在其中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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