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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小王子（潘向黎） 我相信等待,哪怕是
漫长的,黑暗的,哪怕是在坟墓中.
只要那条小路活着,
落满紫色和白色的丁香,
你就会向我走来,
说出一切,
就会说:我爱。
———谢烨
喝一杯沙漠阵雨吧
我叫叶贝贝。
说起我,大家都会说:“叶贝贝,人很好啊!老实!”听上去,好像含着别的什么意思。
下了班,正是马路上车子最挤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思考就放弃了回家,拐上了另一条路。这条路通向B612。B612听上去像个门牌号,但它是个店名,是一家咖啡馆。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我就呆住了,难道……然后我想不会吧,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
但是,我在饮料单上看到了这样的名字:玫瑰,日落,火山,非洲,麦田……这都是咖啡的名字。我断定,这家店的主人,和我之间,有一个共同的密码。我坐了下来,要了一杯日落咖啡,它的味道,让我决定以后要经常来这里———正像我后来做的那样。
这家咖啡馆刚够放下十张俩人桌,正好是我喜欢的模样,再大一点不够安静,再小一点,容易和别人靠得太近,妨碍各自发呆。装潢的主要材料只有两种:布,木头,色调是温暖而带点凄凉的那种。说它像个朴素的咖啡馆,不如说更像一个舒服的客厅,主人是个本色的人,其实好客,但是不会太轻易表露。第一眼,我就觉得这个地方让我安心。
但是我没有见到主人。其实他经常在。店里只有一个服务生,是个瘦小的男孩子,我们点了咖啡,他就走到后面,对一个角落里说:“老板,一杯麦田。”或者“两杯玫瑰”。他这么一说,许多人才发现那个角落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角落是凹进去的,是个小小的长方形,里面有着全套的咖啡饮具,咖啡就是从那里煮出来的。那个老板就站在那个长方形里,前面是一个柜台,连着一块可以翻起来让人进出的板。从我的位置看过去,那个凹进去的长方形正好是个死角。我看不见老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他总会走出来的,我想。
有一次,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喝了一杯咖啡雨也没有停,我到书架上翻那些杂志和报纸,发现有一本《中国国家地理》,而且是新的一期,就拿到座位上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瘦男孩轻声说:“打扰一下。”我一抬头,见他在我面前放下一杯新的咖啡,“这是我们老板刚刚做的新款,请你。他说,就这么喝,不要搅拌。”我惊讶,有点慌乱,但是很高兴。咖啡上有一层鲜奶泡沫,我就这么喝了一口,竟是意外的甜,大概是泡沫上撒了糖粉,然后再喝,又变得柔和起来,最后嘴里只剩下一股浓浓的香。
“很特别,从来没喝过。它有名字吗?”
那个瘦男孩回头看看,好像在等老板回答,见他没有开口,就笑着摇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就叫它沙漠阵雨吧。”这个名字真是贴切,但是这里面藏了一个密码,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明白。
等到我再去,看到饮料单上已加上了这个名字。而且,只要我喝完一杯没有马上走,就会有一杯“沙漠阵雨”出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没错,是那个密码,对方懂得。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是一场阵雨,为什么要在沙漠上。就像为什么玫瑰、落日、麦田这些不相关的东西会一起出现,我们明白。这里表面上是一家咖啡店,其实不是,它是什么呢?答案早就在那里了,B612。
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是陌生人呢?我们只是没有见过而已。
咖啡已经凉透了
又有相亲的任务了。在我这个年龄,我其实算很能接受相亲这种形式的。男孩女孩到了一定年龄,就成为亲戚朋友关心的对象,与其费劲拒绝、反抗,不如表面顺从来得皆大欢喜,单身的客串一下相亲的男女主角,也算一种大众娱乐。
这回的介绍人是我母亲的同事,对方的条件说了一大堆,我也记不住,只记得一句“喜欢旅行”,要我约地方,我随口就说了B612。
我到B612的时候,对方已经在那里了。妈妈的同事陆阿姨,介绍了一番之后,就全身而退了。对方姓孟,居然是个很壮实的男人,比我以前见过的男人都魁梧,而且看上去比我大很多,身上有风霜的痕迹。这让我觉得有点新鲜。
等咖啡上来的时候,我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头。问那个男孩:“今天的味道怎么有点不对?”那个男孩的脸一下就红了,他说:“对不起,老板不在,是我煮的,可能是时间过头了一点……”难怪。原来我的嘴巴已经被宠坏了。
对面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一个活得这么精致的女孩子坐在一起。”
我觉得这话里有微微的讽刺,就解释说:“不是什么精致。这里我经常来,喝惯了一个人做的咖啡,换人就觉得不习惯。”
说完才觉得多余,有点生气,于是就低头喝了起来。
这个男人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做外贸生意,因为喜欢旅行,一有时间就一个人出去,有时候还是徒步旅行,所以皮肤、体形和常年孵在空调里、弓在电脑前的人不一样。说到旅行,我有了兴趣,他去过的都是些偏远的、没听说过的地方,所以我还真听进去了。他呢,一说起旅行整个人都精神焕发,气氛就活跃起来。
直到他脱口说:“下次我们一起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才意识到:我们这是初次见面,而眼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然后,他就没有了音讯。妈妈的同事说他对我的印象不错,但是最近到国外去了。我在心里偷偷笑了一笑,这么古老的托词。我想他是觉得“这不是我的那杯茶”吧?没有关系,我不在意。
没有满天微笑的星星
我从皮包里拿出一个蓝印花布的袋子,从里面抽出薄薄的一册书,开始读。这是我随时带着的书。我已经不记得读了它多少遍,但是总像没有读完。我翻开一页,是刚刚开头不久的地方。
于是,他向我重复一遍,很慢,语气非常郑重:
“劳驾……给我画一只绵羊……”
如果一个谜太强烈地打动你,你是不敢拒绝的。尽管在我看来,身处远离人烟上千英里的荒漠之中,面临死亡的威胁,这件事简直是荒唐透顶,但我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枝钢笔。
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一个谜太强烈地打动你,你是不敢拒绝的。问题是谁要拒绝?在我的生活里,最大的麻烦是没有谜语。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们长大的同时真相大白,没有悬念,没有余地,没有意义。没有人欺骗我们,没有人耽误我们,但是我们的人生一览无余,像无边无际的沙漠,没有方向,没有路标。
对了,沙漠。那个飞行员和小王子还在沙漠里呢。我的眼光回到了手里的书。
“这么说,你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你的星球是哪一个?”
他的现象之谜突然间向我透出一线光芒。我赶紧问:“你是从另一个星球上来的吗?”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
这就是小王子。只提问、却不回答别人任何问题,爱笑的、忧郁的、水晶人儿般透明的小王子。他来自一个叫做B612的星球,来自一个叫做圣埃克苏佩里的法国飞行员、梦想家的心灵。
《小王子》,它是一本书,是一本风靡全世界半个多世纪,阅读率仅次于《圣经》的书。它也许是一本童话,也许不是;也许是一个寓言,也许不是;也许它是一个充满了梦想和忧伤的故事,也许不是;也许揭示了爱的真谛,也许不是。但是对于所有喜欢这本书,爱上小王子的人来说,这些分类都是不必要的。
爱小王子的人遍布在地球上各个角落,想到这一点就让我感到温暖。在粗糙忙乱的生活里,因为小王子,我们就肩负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我们是卧底,表面上和成年人的世界———肮脏、势利、无耻、可笑的世界———相安无事,但实际上,我们是他们的敌人,我们等待着时机要改变这一切,去恢复这个世界上纯真的秩序,让所有的小孩喜欢的那种秩序。
我知道B612的老板也是这其中的一个,我相信他也认出了我。B612,那颗小行星,小王子就来自那里。 我们所有的举动实际上只说了两句话:
———我爱小王子。
———我也是。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在B612里看第N遍《小王子》,我觉得在所有配角里我还是最喜欢狐狸。
他说的那句“请你……驯化我!”是一句爱和友谊的请求,多么天真,多么可爱。
多么聪明的狐狸啊,他对小王子说———
“对于我,你不过是一个小男孩,跟另外十万个小男孩没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于你,我不过是一只狐狸,跟另外十万只狐狸没什么两样。
可是,如果你把我驯化了,我们就彼此需要了。对我来说,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对你来说,我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如果你驯化了我,我的生活就焕然一新了。我会从所有的脚步声中辨认出一种特殊的脚步声。我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会逃到地下。你的脚步声却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召唤出来。你看那!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没有用处。但是你有金色的头发。要是你驯化我,该有多么美好!麦子也是金色的,会让我想起你。我会热爱麦浪的声音……”
关于“驯化”的步骤,狐狸这样解释———
“必须非常耐心,”狐狸回答说,“你坐得离我远一点,就像那样,在草丛里。
我从眼角看你,你什么也不说。语言是误解之源。不过,每过一天,你可以坐得再近一点……”
关于约会的时间,他说———
“最好在同一个钟点来。比方说,如果你下午四点来,三点钟我就开始高兴了。越接近四点钟,我就越高兴。”
我突然想,B612已经把我驯化了。我在这里已经看了许多遍《小王子》,喝下去了无数杯“麦田”和“日落”,还有偶尔的“沙漠阵雨”。我没有喝过“玫瑰”,因为我不喜欢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这是我心底的秘密:如果能遇到小王子,我绝对不要做那朵折磨他的玫瑰,而希望自己是那只为等待他而高兴、为分别而哭泣的狐狸。
当我看完了N遍《小王子》,我突然想看看那个老板的模样。其实我一直想看的,只是不敢冒这个险。这天我决定不再等待,亲手揭开这个谜底。
做起来其实很简单,站起来,一直往里面走,走到那个柜台上,站定,往右边转,就看到了。但是,一下子,我傻在了那里。柜台后面的人,不是男人,是一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更让我惊讶的是,她看上去比我矮一大截,原来她坐着轮椅。她看见我,对我微微一笑,“你好,”我也回答:“你好。”
“您需要什么?”
“谢谢,我随便看看。”然后我就回到了座位上,喝那杯没有喝完的咖啡。咖啡已经凉了,所以特别苦,苦得让人想打哆嗦。
没有什么王子。没有水井。没有满天微笑的星星。我想错了。送我那杯“沙漠阵雨”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孩。她从来不走出来,只是因为她的残疾,根本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什么他是一个特别的人,甚至我们之间的默契,等等,所有的都是我的幻想。为什么会觉得老板是一个男人呢———一个年轻、优雅、善解人意的男人?我真的寂寞到这个地步了吗?
羞愧难当。然后,是非常的失落,非常非常的后悔。我还是不应该去看的。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幻想留点余地呢?
突然想起那个喜欢旅行的男人,他姓孟吧,他说过:“一个人不应该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生活,就像不能和自己最喜欢的人结婚一样。”我为什么会想起他?在这种时候?那个一去不回头的人。
他是我从来不要的玫瑰
我以为我不会再到B612了,但是我收到一个手机短信:下班后,我在B612等你,一定要来。
第一个反应:发错了。再一想:怎么会那么巧,正好是B612?是谁发给我的?实在想不出来。管他呢,反正我不去。
下了班,为了怕自己心血来潮会去,一出公司就叫了出租车,出租车往家里开,经过B612的时候,我心里一动,说:“停车。我这里下。”
我还是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也许就是驯化的可怕之处?它会让你身不由己。不管是谁,约我在这里见面,我都要来,我要知道。
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客人,我进去,对着空空的店愣了一下,还是走到平时的位子坐下。这时,我看到了平时从来没有看到的一幕:那个尽头的柜台,那块木板掀了起来,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不是那个女孩子,也不是坐在轮椅上。是一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但是又好像有几分面熟。
他走过来,向我弯下腰,微笑着:“你来啦。好久不见。今天喝什么?”
“你是新来的?那个瘦瘦的男孩子呢?”
“他今天休息。我不是新来的,这个店是我开的。”
“那你不怎么管嘛,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是吗?我天天在,我坐在那里,不出来你看不见。”他指指那个死角。
我呆了一下,原来那不是我的幻觉。那个死角里真的坐着一个男人,而且真的知道我。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女孩子,腿不方便的,那是……?”
“那是我妹妹,我偶尔有事情走开的时候,她会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还没有清醒,听见他说:“你在等人吧?刚才有位先生来过,他说请你等一下,他出去买包烟。”
“哦。”我不好意思说,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要不要来一杯沙漠阵雨?这还是你起的名字。”他说。
听到这句话,好像一阵暖暖的风吹过,乌云不见了,花儿都开了。我笑了:“好。”
这时候门上挂的铜铃一声响,我抬头一看,进来的人有点面熟。啊,是那个,那个相亲认识的人,那个姓孟的男人。
“没想到是我吧?我怕直接打电话约你你不来。”
“怎么是你?有什么事?”
他把外套脱下来,对着后面喊一声:“来一杯咖啡,和这位小姐一样的。”
“对不起,这位小姐要的咖啡已经没有了,给你来一杯我们招牌的玫瑰咖啡好吗?”
孟没法说不好,但是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不让孟和我要一样的咖啡,而给他的,是我从来不要的玫瑰咖啡。真好玩,我在心里偷笑。
咖啡上来之后,我没有喝,一直用我的眼睛追问着他。他终于招架不住,说:“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我真的不明白。
他吸了一口气,这让我更奇怪了,好好的他是怎么了?见过一面之后,我又没找过他,大家就像没有见过那样,不是吗?
可是好像不是。他说,那次和我见面之后,对我的印象很好,本来想马上再约我 的。可是在网上报名的一个登山队要出发了,他就去了,这次去的是贡嘎山。我惊叫道:“贡嘎山?那么高的海拔,你们业余的人也敢去?”
他点头,然后说:“我本来想一回来就找你的,但是在山上遇到了雪崩。和我一组是三个人,一个掉进了冰缝找不到,一个被埋在雪里,等到挖出来已经死了。
只有我,被卡在冰裂缝上,所以才活着回来了。”
天哪。我掩着嘴,才没有发出惊呼。
这个从五千米海拔的冰裂缝上回来的人,也不说话了,默默地抽着烟,抽完一枝烟,才说:“我当时卡在冰裂缝上的时候,很奇怪,想到了你。我想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要来找你。可是等我回到这里,我就犹豫了。像我这样的人,已经不能改变了,我就是喜欢野外喜欢冒险,不可能老老实实朝九晚五,不可能整天在女朋友的身边陪她哄她,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合适……”
我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啊,我们一共才见了一面,本来就是应付大人的,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不希望你误会。”
“我没什么可以误会的啊。你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
他望着我,并不激动,缓缓地说:“听着,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孩,我也知道你需要什么。要是我早几年遇到你,我会给你你需要的一切,可惜现在,我已经不能改变自己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放弃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所以希望你真正找到一个最适合你的人。我今天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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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慢慢地喝完了我的沙漠阵雨。刚刚发生的一幕,好像很有趣很感人,但是更像一个电视剧里的情节,我只是个观众,再激烈也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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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我们是两只小狐狸
今天才出现的那个男人———我是说这个店的主人,一直没有声音。我想了想,说:“喂,能给我做一杯新的咖啡吗?”我很少这样称呼别人,不要说一个刚认识的人,但是对他,我觉得没关系。
角落里传来他的声音:“你想要一杯什么?”
“按你现在的心情,能做一杯什么样的,我就喝什么样的。”
“我觉得应该按照你的心情。”
“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失落?有点伤感?有点遗憾?”“都不是。今天我觉得,人生真有意思。”
咖啡的香气在店里氤氲开来,我又想起来:“你不喜欢刚才那个人,为什么?”
他说:“我觉得他太缺乏勇气。男人不能缺乏勇气。”
“什么?你没听见吗?他最喜欢的就是冒险。还差点送了命。”
“你就觉得他很有勇气了吗?爱一个人才是最大的冒险。那个人不敢爱,他跑到野外不过是在逃避,逃避日常生活,逃避责任。”
爱一个人是最大的冒险。喜欢小王子的人到底不一样,听,说得多好。
他把咖啡端过来的时候,我问:“叫什么名字?”
“它叫小狐狸。”
我哈哈大笑起来。“这里越来越不像咖啡店了,连狐狸都出来了。”
“为什么不能有?这里有麦田,有沙漠,有日落,还有你,当然就有狐狸。”
我抬头看他,真让人惊讶,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认识了很久似的。别的人,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也说了一句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
他简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很久了”。但他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掉头走开了。我微微一惊,然后马上明白他是回去再端一杯咖啡。他端着另一杯小狐狸,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他坐下来,我们对视着,然后,并不是因为尴尬或者羞涩,我们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自己在这里等什么,我在这里等待的就是这样的一刻。在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一个人,坐在我的对面,让我只看他不看整个世界也不觉得孤寂,让我只谈论小王子而不去理会所有的空虚,多么好、多么温暖、多么妥帖!
外面的暮色一定已经浓了,店里的光线已经不够亮了,但是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这个男人的轮廓,和我过去想像过的一样,他有着利落鲜明的轮廓,细长明亮的眼睛,这时候的整个世界像一个梦,但是我不愿意醒来。
不过这大概不是一个梦,因为这个男人轻轻地说:“认识一下,我叫赵韧,朋友都叫我阿韧,你呢?”
我现在相信B612是颗真实的星球了,因为我就置身在那里,这颗星球真的很小,只容得下两个人。多亏了小王子,我才能来到这里,无论我遇见谁,爱上谁或者拒绝谁,拥有谁或错过谁,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爱着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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