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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版诗.论语

 年年有于674 2015-12-26
第4版 诗 . 论语

第4版 诗 . 论语

散文与诗

朵上,《后主》和胡弦

◎ 四川遂宁/唐毅


大约两三天前,接胡弦先生电话,要我到他所在的城市参加《中国新诗南京论坛》。此前,我已同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新疆伊犁,一次是在四川遂宁,此次在江苏南京,是第三次见面了。

飞抵金陵,正经的论坛仅安排了半天,关于诗歌的话题自然是言犹未尽,于是又在其他场合继续。最有印象的是在朵上。自南京回来,我写过一首《在朵上》:


朵上,一个民国端坐

我则坐在其草帘前,安静如秋

听他们谈诗

谈多年前嫁入此豪门的一位传奇女子

这是在朵上

庭除宛然。阳光步入轩窗,照我布衣

一个被叠起来的江南

说是有福之人,尚能看到山水


朵上是原民国人物陈诚所置产业。想来应是颇大的一处宅院,现在的朵上或许仅占其一角。在这个六朝故都,又是著名的江南金粉之地,任何一栋建筑都可能有其身世,有掌故。

我只是诧异朵上之名,系何人所命?我没问,在此迎迓的胡弦也未作介绍。或许,只是当代哪位诗人,酒后那么随便一说,一溜小筑便有了一个诗意的名字。不过,是花朵之上?还是云朵之上?可以各自体味。现在,这里是一个诗歌沙龙集聚地,或曰会所。

但是,此会所非彼会所。

同那些高档会所不一样,这里最值一观的是诗歌,陈列有各类诗刊,仅此一点,恐怕就已经很是“高档”了。要说平常,也就是一些诗人喝喝茶、谈谈诗的地方,有时也在一起喝喝酒,说一些与风月有关或者无关的话。

所以,进了此会所,说不定看似寻常的一位茶客,便极有可能是当今诗坛非常活跃的一位诗人,有着读者非常熟悉的一个名字。



胡弦饶是腼腆。说起来腼腆,笑起来更腼腆。

上世纪90年代初,他在一乡村中学教书,第一次远离家乡,是到四川泸州参加一个诗会。由于刚刚工作,还没有多少积蓄,所带“盘缠”自然不多。那时,他的祖籍重庆尚未直辖,参加完诗会,便去重庆寻亲。可是,他在亲戚家门前等了3天,还不见任何亲戚回家,身上的钱就更少了。最后,他猛然想起其姑父在一汽车修理厂工作,便打一的士前往,而的士费用刚好是他身上所余的全部。

好在胡弦在那里找到了已经搬家的姑父。他说,诗会的主办单位给每位与会者发了两瓶“泸州老窖”,如果找不到亲戚,他就只能卖酒以做川资了。

忆及往事,胡弦似乎仍有余悸:“也不知道能不能卖掉?能卖多少钱也不知道。”



午后的南京,一丝风轻轻走过朵上的屋脊,许是怕惊扰了我们谈话。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胡弦谈到了一次车祸。那时,他还在老家的县城打拼,负责县报的经营工作。他骑着一辆摩托车走街串巷,为了同客户搞好关系,就常常要和他们喝酒。好几次,他醉得在居住已久的小区打转,却找不到家门。

我向来不反对诗人之间,可以茶叙,也可以酒叙。就像现在这样,在朵上,让时间慢下来,把盏饮茶。即便饮酒,也当不以大醉为快。

是时的胡弦应该也写诗。但是,同生存相比较,写诗是可以先放一放的。一次次推杯换盏,不过是为了换得人家的广告投放。

终于,一次大醉导致不幸发生:胡弦被撞断三根肋骨,在医院躺了数月才渐渐恢复。以后,他就不喝酒了。再以后,他告别县城,调到省城一家诗刊工作,现在已经是主持该刊工作的副主编了。



胡弦写诗,也遭遇过瓶颈。

有一段时间,他认为诗歌前景迷茫,甚至想改弦易辙,写写散文、小说算了。有一段时间,他又觉得诗歌是“可以写一辈子的”,可是写着写着就又写不下去了。

昨夜,南京下了一场大雨,此时的晴空还有些湿,弥漫着江南草木的气息,一群鸽子拖着哨音飞过窗外。

胡弦说,好在他对美术有兴趣,便开始读画,读梵·高的,读达·芬奇的,他尝试着为他们的画配诗。

诗歌与绘画虽然都是艺术,但分属艺术的“两个世界”。通过给绘画作品配诗——“哦,我更深入地理解了另一个世界,开始把两个世界联系起来。”



我读胡弦,是一首《后主》让我记住了他的名字。那以后,但凡在刊物上见其作品,便是要“优先”阅读的。


他喜欢投壶,饮酒,填词,把美人

认作美狐。

“雪是最大的迷宫。”他喜欢旧句子中

别人不曾察觉的意义。

——河山不容讨论,但在诗中是个例外。

他喜欢指鹿为马——雪给他造出过一匹马。

“雪并不单调,因为白包含的

总是多于想象。”

雪继续下,雪底的雕栏像输掉的筹码。

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在说:

美哦,让人耽留的美,总是美如虚构!


后主即南唐词人李煜,这首诗就是写他的。但是,“他喜欢投壶,饮酒,填词,把美人/认作美狐”——此间的“他”,恐怕不仅仅是指后主李煜吧?每一位诗写者都可能喜欢做这些事。我要说的是,胡弦做此诗时,他或许就是那位后主,“他喜欢旧句子中/别人不曾察觉的意义”,这样的“察觉”,李煜有过,胡弦也有过。

诗人是任性的。

“他喜欢指鹿为马——”曾有人宣称,“我是诗人!我要玫瑰开放,玫瑰就会为我开放。”李煜任性,若论写诗,胡弦也任性。于是,“雪给他造出过一匹马。”

这就是胡弦的诗让那么多人着迷的地方。

“雪”的逸出,看似闲笔,实则寓意丰满,显然是故意设置的“迷宫”,才有“河山不容讨论,但在诗中是个例外”。且看:“雪继续下,雪底的雕栏像输掉的筹码。”还是要“讨论”,那么“输掉的”会不会就是“河山”!

短短十行左右,可谓佳句云集。

“美哦,让人耽留的美,总是美如虚构!”美就是美,怎么会“美如虚构”呢?我倒是觉得,“河山”依旧在那里,谁也没输。相反都是赢家,至少赢得了美。

如今,胡弦已然诗名满天下,他的诗解读者众,有着极好的口碑。



大约两三个月前,收到胡弦寄来的诗集《寻墨记》。

那些长长短短的叙述,一如“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满纸云烟,几乎都是贴着水面在飞,有一种殊为特别的气质——要是江南诗人才有的一种气质。

这让我不由想起朵上茶香中的那一段慢时光,那样的相聚与别离,均是值得珍惜的。

唐毅生于1964年4月,四川仁寿县人,现供职于遂宁日报报业集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崇丽之城》、长篇小说《荷花塘》《做官》等多部。有诗及诗论在国内各专业诗刊发表。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入选多种选本并多次获奖。

诗人物语

诗的内部应设置多重空间

◎ 河北廊坊/王克金

一首诗的内部是有空间的。我们可以用绘画作品的留白、书法布局的疏朗有致,来比拟性的间接的理解诗的空间。虽然,这几个艺术形式的空间不是一回事,但通过这样联系,还是有助于对诗的空间的理解。

那么,诗的空间是什么呢?抛开诗的形式上的空间不谈,从根本上说,诗的空间是提供给读者想象和思考的空间,是让读者能回味的空间。所以,写一首诗的时候,诗不能写得太满,诗人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给读者。

这和老师教学一样,好的老师是启动学生的思维,让学生自己去动手动脑,来理解、运用、消化所学的内容。这样开始可能有点慢,有点耗时,可是长远来看,这是真正的快。因为启发的过程中培养了学生的思考能力和动手能力。今后,即使有的内容不用老师讲,学生也能用自己的思考能力去弄清楚弄明白。一般老师是力求把所有内容都告诉学生,还生怕其不明白,甚至让学生依全盘“复制”。这样开始似乎有点效果,但长远来看,这样的教师把学生教懒了、教“老实”了,学生的思维不敢打破老师的模式,学生也懒得思考了,一切要等老师来讲、来告诉。这样教出来的学生,就没有了后续的学习能力。

诗也是这样,好诗人和好老师一样,会留给供读者思考的空间,不会完全“告知”。诗也有自身的语言特点,它是意象性的语言,这种特点决定了诗人写诗不是写“说明书”。读者也不应该用看说明书的心理去读诗,不能用明白不明白、懂不懂的心理去读诗,而是应该用思考的心理、用想象的方式去欣赏。所以,诗必须扩充本身的空间,有一种内在的宽阔,留下读者想象的余地。

我的观点是:一首好诗不是读完就能明了的。如果一首诗,读者读完后立刻就明白了,诗中一切都清楚了,可以说,这首“诗”基本不是好诗,甚至不是诗。如果有一条“路”,人“一步”就能走到尽头,那么,这条“路”还是路吗?还能称为路吗?所以诗不能“一览无余”,这是诗的语言方式决定的。

“一步”就走到头的“路”,在人的观念中不是路,因为它没有提供足够的长度。世界上最短的路,至少能让人走“两步”。所以,长度是路所以为路的一个因素,空间是诗所以为诗的一个因素。诗不能一览无余,诗需要“两览、三览”,甚至反复阅读才可以领悟。诗中本身具有的空间,也决定了诗不能一览到底。

这就又需要说说现代诗的内在空间的构成问题。简单地、比拟地说,一个楼层的一个居室的面积再大,也只是一种现实的宽绰。那么,另外的几个居室则增加了这个居室的空间感,因为这个居室存在着到另外居室的出口。再者,因为居室的增加,使得我们对整套房子的欣赏,才不至于一览无余,提供了另外的神秘和新鲜。而一个错层的、上下层叠加的套房则更为引人入胜,能给人以幽深。原因是我们只能用想象来“看”。想象扩大了套房的实际面积,增加了它的纵深与空阔。写诗就要写“错层”的诗,要是能写出一个“别墅”,那就更好!

诗行的多少是诗空间的一个因素,但很弱,诗空间形成的更重要因素,是诗人隐含在诗中的思考,它可能是直线型的深远思考,也可能是多向度的发散的思考,甚至是几种思考形式的综合。

诗人的这些思考具有隐秘性和神秘性,因此,思考所形成的诗的空间也就具有隐秘性和神秘性。用比喻来说,诗歌内部的空间对读者来说更像一个“暗夜”。这暗夜闪烁着天象中的星光和远处的微火,使读者永远看不到尽头,也永远走不到尽头。读者凭借自身的视力和思考,在深入诗歌内部的每一点的周围,又能找出或看到足够徘徊的空间。但整首诗的空间,它辽阔而渊幽。如此,这首诗才能让人不断领悟,不断加入自己的想象。甚至,能考验读者的耐心,直至让人产生绝望的心理。

所以一首好诗,必须具备打开自身空间的能力,这种能力是诗人沉想能力的外化。当然,这种外化具有多重的空间更好,这样更能增强对读者思考的启动和启发,使其想入非非。可是,对于把诗当做“说明书”的读者,又另当别论。

如何打开诗的内部的空间,则需要诗人的沉想,以及沉想能力的挖潜。

王克金回族,上世纪60年代出生。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省评论家协会会员。2012年被载入中国回族文学史。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其诗歌不断被选入《河北五十年诗歌大系》《2015中国诗歌》等几十种诗选。诗歌选集《王克金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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