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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爱情赌明天

 罗银湖 2016-01-03
  一
  王丽着一件白色的毛绒长昵大衣,整个脖子被一条紫色的毛绒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走在这条小区的街道上,低着头,生怕被来往的熟人认出自己来。
  风冷冷地吹着,街道两旁的榕树叶在风中使劲地摇晃着,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不再有往日的温柔和多情。树下也不再有情侣们缠绵的身影。天太冷,人们都蜷缩在自己的家里,就着电暖器的热量,打发着慵懒的时光。
  照说,南方的冬天并不算太冷的。可这个冬天却格外冷。天己经阴冷了一个礼拜的时间了,总不见太阳的影子,风也象着了邪似的,一天到晚地刮个不停。
  可王丽的心,比这冬天的冷风还要寒冷,还要糟糕。
  她走着,漫无目的地,拐了一个弯,往沿河路的方向撇过去。她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一个穿黑色中长毛昵的男子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扭过头来,足足目视了她两分钟。
  她走着,不经意间,己经来到了沿河路的一排石凳面前。这些石凳,都是市城建部门摆放在这里的,为的是让人们在闲暇的时候,能够小憩一下,观赏沿河的风景,聊天玩耍。
  她随便在一条石凳上坐下来。整个身子靠在靠背上,两条腿平缓地伸向前方。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是心太累。她也觉得自己太失败了。同时,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此时的心情,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才贴切。
  一个小时前,黄强华指着她的眼睛,用差不多要爆炸了的声音怒吼道:“王丽啊王丽,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你真能装啊!要不是他,你还真地打算骗我一辈子啊?!”
  黄强华吼叫着,一把抓起书桌上的一只白色的花瓶,对着地上用力摔下去,听见花瓶“啪嚓”地一声脆响,便变成了无数块细碎的渣片。“从现在起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黄强华声嘶力竭地叫着,也不顾及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的儿子黄辉。
  王丽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地变幻着,她象被人在大街上狠狠地抽打着耳光一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她觉得自己象一个无耻的贼一般,被人抓了个正着。恨不得脚下的地裂开一个缝隙来,自己好立马钻进去。
  她没有辩解,甚至连一句应对的话也没有说。她的眼里没有流下一滴泪。她缓缓地走过去,用一双细小柔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被吓得懵懂不知所措的儿子,俯下身子,亲了亲儿子白皙的脸,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转身走出门外。她听到门“啪”地一声被关上了。随后又听到了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妈咪,你不要走。我要妈咪……”
  风越刮越大,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河面上,一片片的树叶在随着流水和北风的嘶嚎而奔涌着。不远处,几个高耸入云的烟囱在喷放着白色的烟雾,烟雾在朔风中很快便飘逝得无影无踪。
  王丽望着那飘逝而去的烟雾,喃喃自语道:“哎,我们的一切,就象这烟雾一样了吗?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吗?”她戚戚地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太幼稚了。“我骗他了吗?我骗他一辈子了吗?”她兀自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要不是他,你还真打算骗我一辈子啊?”黄强华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来。
  是啊!要不是他,自己这会一定还坐在温馨的家里,和丈夫黄强华在讨论该如何把公司的业务拓展得更多更大更好。要不是他,自己这会也该给儿子做他最喜欢吃的油烙葱花馅饼了。然后,和黄强华一道,带上儿子,驱车到市区各处去转一转,释放一天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紧张感。
  可是,这一切,都因他的一个电话,而成为了过去,成了不可挽回的回忆。
  十点多钟的时候,她正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查看今天该出货的客户名称和货物款式。忽然坐在对面正在电脑上斗地主的黄强华,拿起桌上“嘀嘀嘀”响个不停的手机,打开免提后,高声叫了起来:“是哪一位啊?有什么指示请讲。”这是黄强华的口头禅了。自打开办公司以来,他就学会了这种千篇一律的应酬话了。
  “我是刘彬。你给我听好了。”电话那头不是客气的寒暄,而是略带恐吓和生硬的冷冰冰的话语。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查看资料的王丽,压根儿没有听到黄强华跟谁在说话,又说了些什么。
  “老实告诉你,黄强华,”刘彬在电话那头警告着黄强华,还把他的名字叫得特别响,“王丽是我老婆,王云龙是我儿子,王云霞是我女儿。”对方似乎怕黄强华听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并解释说:“我的儿子女儿其实都姓刘,到了你那里才改做跟王丽姓。管我老婆叫姑姑,这样才能够掩人耳目,不至于引起你的怀疑。”刘彬说完,“嘿嘿”冷笑两声,又接着揶揄道,“一个堂堂企业家,大老板,竟捡我这个乡下人扔掉的破鞋穿,你不觉得害臊吗?”刘彬好象故意激怒黄强华似的,尽捡些刺耳、侮辱的话,把黄强华气得一甩手,“啪“地一声,把那部最新款式的三星牌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王丽不知黄强华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以为又是哪里的生意搞砸了,或者是客气找公司的茬子,要公司赔款了。她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到黄强华身边,正打算安慰他,黄强华陡地扯起她的衣领,怒不可遏地说:“你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黄强华把刘彬在电话里跟他讲的话,倒竹筒似的,向王丽吐了出来。随即,抓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白色的花瓶,向地上狠狠地摔去。
  “是我骗了他。我真的是罪有应得啊!”王丽站起身子,在风中,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酒吧走去。
  
  二
  小酒吧里人不多,只有三两个年轻人坐在那里,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茶点。
  王丽拣了一个角落坐下来。酒吧里的气氛实在不热烈,甚至于冷清得让人有些郁闷的感觉。若是平时,这样的酒吧,就是请,王丽也不会来。她虽然和黄强华有了公司,而且业务很好,俨然一幅老板娘的气派,但她却很少上这样的场合。她不想太张扬自己,也不想在这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消蚀自己的青春。她还有很多自事要做。
  年轻漂亮的服务小姐上来了。“夫人,请问您需要……”小姐还没说完,王丽就打断了她,“帮我来一瓶白酒,什么牌子的都可以。只要是烈酒就行!”服务小姐疑惑地凝视了王丽一眼,随即莞尔一笑,“好的夫人,你稍等片刻。马上就到。”
  王丽嗅着散发着浓烈香醇的酒,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一杯浓浓的烈酒便下到了肚子。她感到头有些晕晕乎乎,肚子里有一股热流在奔涌。
  她的记忆倏然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与他相识的那一刻。
  “黄强华,黄强华!”办公室文员黄海燕一边大声叫着黄强华的名字,一边拿着一张出货单,向正在检验产品质量的黄强华走去。她的后边,跟着刚刚招聘进来的王丽。
  黄强华正在低头查看着刚转印出来的样衣,咕哝道:“海燕,又有什么吩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帮你招来了一个好帮手了。以后你就不用事必躬亲了,轻松多了。”一听说替自己招了个帮手,黄强华立即放下手里的样衣,抬起头来,向这边瞄过来。只见王丽拘谨地站在那里,一张略带羞涩的眼睛也在看着自己。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神里有一丝期待的渴望的味道,清清淡淡的,似乎没有渗带任何杂质的那种纯真。黄强华的心陡然颤抖了一下。被这双眼睛摄住了,打动了。他又扫视了她一眼,她的头发乌黑亮丽,飘飘洒洒,垂在她那有些瘦削但却十分娇妩的肩上。她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一双乳白色的半高跟凉鞋,把她衬得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一般,隽秀,高雅。
  黄强华看得几乎出了神。竟一下子忘了回答海燕的话。“别尽顾看人家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天天可以看人家了。今天赶紧教人家怎样查貨的好坏,这款订单晚上客户还等着出货呢!”海燕一边笑侃着,一边对黄强华说,“王丽就交给你了。记住,以后这儿就没我的事了。全靠王丽了啊!”海燕说完,飘也似地回到了办公室。
  黄强华把刚才在查看的那件样衣又拿起来,递到王丽跟前,告诉她,哪儿印得好,哪儿有灰尘,哪儿颜色深了一些,哪儿颜色又浅了一些。检查货物的质量应得注意一些什么,一五一十地对王丽作了介绍。
  这是一个数码印花厂。老板是台湾人。数码印花是一个很赚钱的行业。一般人对这个行业很少有了解。我们穿的衣服,戴的帽子,甚至提的提包等等生活日常用品上的一些花纹,人像,图片等都是通过数码印花机印上去的。先是由客人提供一些衣服上准备印制的图案的式样,印花厂再根据客人提供的资料,由平面设计师在电脑上复制以后,再根据需要印花的服装,帽子等的码数进行扩大或者缩小,将扩,或者缩小了的图案用热转印纸打印出来,然后将打印出来的图案,平铺在需要印花的服装上,放进热转印机里,根据要印制的颜色的深浅度,来调节热转印机的温度,如果温度适中,服装和图片摆放得平整,印制出来到服装上的图案就和原来的图案一模一样,清晰漂亮得很。反之,如果服装上有灰尘,图片和服装的位置摆放很不平整不对位,转印机温度不适度,转印出来的效果就很差,与客户的要求相去甚远。那样,客人不但不会付生产费,还可以要求印花厂赔偿服装的损失。所以,老板经常为质量问题而头疼,黄强华作为转印组的组长也是每天亲自出马,检查产品质量,监督生产流程,不敢有半点马虎。
  其实,前几次,厂里也招收过几个验货的女孩子,但她们都做过一两天后,就怕了,不是检验不好,就是检验出来的货物送出去后被客户退回,甚至要求赔偿,所以她们连工钱也不要,就悄悄地自行离开了。
  王丽是个对工作特认真的人。她在劳务市场找了好几天,才碰到了正在招工的海燕,经过海燕的多次考核和问询,才被她相中,所以她很珍视这份工作。
  一来二往,聪明伶俐的王丽,把印数码印花的所有工艺流程和产品质量检验的技巧掌握得清清楚楚,滚瓜烂熟。经由她检验和督查出来的产品,没有一件被客户退货。所以,老板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海燕也把跟单的事儿也半推给王丽,王丽也不辞辛劳地全部接下来,成了工厂真正不可或缺的人物。
  黄强华看到王丽工作如此贴心,自然高兴得不得了。自从王丽来到工厂后,几乎承担了他的大半数工作,他也成了一个名付其实的车间组长,除了在车间安排一下生产任务和巡查外,基本上都由王丽代劳了。
  黄强华三十出头,个子高高的,人生得五大三粗。脸黑黝黝的,跟他家乡的泥土一样。他生长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那里是清一色的大山,山里除了种些茶叶外,还有烟叶,苞谷,蕃薯,再就是土豆了。山里没有一条象样的公路,要出趟门,至少都得走上三四十里路,才能到镇上。所以,山村里的大部分女孩子,如果外出打工了,大都远嫁他乡,很少有人再回到山里的。黄强华也常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而苦恼。虽然自己是个初中毕业生,这在大山里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虽然自己也曾主动与那些女孩们谈过天,诉过情,但最后总是以女孩们的远走高飞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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