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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馆】清华大学图书馆:奇特馆舍,别样收藏(下)

 真友书屋 2016-01-07


戴震手稿《续方言》


刘蔷知道我对戴震很感兴趣,于是今日她特地拿出一份戴震的手稿让我开眼。该书为戴震所撰《续方言》,乃是刘半农在1928年购于琉璃厂书肆。细翻之下,仅十几页,然能够得见大师级人物的稿本,还是让我颇感激动。看来,对戴震钟爱者非我一人。该书后面钤有多位大名家的观款儿,除了钱玄同,另外还有章太炎、胡适、傅斯年、陈垣、邓之诚、庄严、马衡、蒋梦麟、顾颉刚等等,一眼望去,全是一流的大人物。藏书这么多年,戴震的稿本我至今未曾得到,这可真是一个大遗憾。好在我藏有乾隆时人所抄录的戴震关于《水经注》的校例,从重要性角度来说,因为这个校例关涉到了戴震的英名,所以重要度不输这部手稿《续方言》。想到这一层,心下也有了些许的安慰。



俞曲园所批《水经注》


因为说到了《水经注》,所以刘蔷马上给我拿出了一部该书。此书的版本虽然不是赵一清的初刻本,乃是清光绪六年张氏花雨楼的重刊本,但刘蔷说,此书内有着俞曲园的大量批注。她说,该书里的批语极有价值,因为俞曲园没有延续清初以来对《水经注》的研究,即集中在校勘与著书方面,而是关注于地理方面的古今变迁,所以刘蔷认为,俞樾的这部批校本拓展了郦学的研究内容,并且规避了考据家们不务实际的流弊。她的这个说法令我不爽,因为我对乾嘉朴学考证派有着不辨良窳的偏爱。我本想对此予以回护,但转念思之,在这里要多看书,少废话,于是就把争辩的意愿咽了回去。



《周易阐理》


《周易阐理》,清康熙间剡藻堂抄本。剡藻堂是何人的堂号?我却未曾听闻过,然该书的首页上钤盖着翰林院的大印,即此可知,该书为《四库全书》的进呈本之一。刘蔷说,此书列入了《四库全书存目》,且书后有光绪年间落款儿“桂芬”的跋语,可惜的是,这个桂芬不姓冯。虽然如此,刘蔷介绍说,此篇跋语很重要,因为里面涉及到了翰林院所存《四库全书》进呈底本在庚子事变时散失的事情,这段史实在目录版本学上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光绪大婚档》


《(光绪)大婚典礼红档》,清光绪十五年内府写本。此部书有76册之多,装潢的颇为漂亮,摆在一起很有气势。前些年,嘉德曾上拍了《同治大婚典礼档》,从装帧形式及外观看,与此颇为相像。《同治大婚档》被书友赵平兄所得,而今在这里又看到了《光绪档》,不知道在何时宫中所存的这些底档,是以何种方式散失了出来。



黄以周手稿《十翼后录》


《十翼后录》是清黄以周的手稿,黄以周也是我所关注的清代学者,可惜他的手稿我至今未得,仅有一通手札在我手中,但比起清华所藏的这一部手稿,那价值来说,就差的太远了。黄以周所撰的《礼书通故》有百卷之多,该书至今仍较易得,可惜藏界对其重视度不够,至今价钱仍较低廉,但《礼书通故》的手稿在哪里?我却未曾了解到,而今看到黄以周的《十翼后录》,虽然是其研究《周易》的著作,而非礼学,但同样也是一部难得的珍籍。



《御制大诰》


《御制大诰》、《大诰武臣》,明洪武十八年内府刻本。该书当年是通行于天下的官书,发行量一定很大,并且各地也有众多的翻刻本,然不知什么原因,此书在后世流传并不多。这其中的原因可能跟朱元璋离世之后,他所制定的酷刑被禁止有较大的关联。刘蔷告诉我,她们馆藏的这部《御制大诰》跟其他馆所藏均不同,所以同样是一部海内孤本。



《尊古堂金石集》


《尊古斋金石集》,集内所收为各种金文的拓片,刘蔷告诉我,这是该书出版的底本。翻看之下,里面所收极其丰富。而今,金石拓片大热于市场,如果让那些藏家看到清华藏有如此众多的这些拓片,不知会有着怎样的欣羡,当然,我翻看之后也同样是欣羡不已。



《皇华集》


《皇华集》是朝鲜的铜活字本。以往我对这类铜活字本,重点是关注中国人的典籍,然这部《皇华集》却是朝鲜人金安老等人所辑,内容是明朝的使臣在出使朝鲜时所创作的诗文。该集是朝鲜国王下令所收集者,所以将其命名为《皇华集》。这样说来,该书虽然是朝鲜人所编,但仍然是中国人的作品。刘蔷介绍说,她们馆藏有《皇华集》三种不同的版本,而以此本为最早。



焚余



修池如初


约十年前,我在琉璃厂遇到了刘蔷老师,她讲到了馆藏中有一批雍正铜活字本的《古今图书集成》,她说此本颇为奇怪,因为书中有大量的描润,经研究,这部书就是当年上海同文书局影印本的底本,后来因为失火,使得这套底本烧掉了许多,残余的部分,也同样是破破烂烂。当年我对同文书局极其感兴趣,于是向她仔细请教了该书的流传情况,而后还专门到她们馆细看了这些焚余之物。再后来,刘蔷找了多个单位共同地将这套残损的《古今图书集成》修补了出来,成为了校庆展览中的亮点。而今来其馆中,我方知当时这部书并没有全部修整出来,少量无法成页的残页,焚余书的遗迹单独保存,修复好的部分,则全部装在了绛红色的函套之内,一眼望去,谓为壮观。



修复出来的《古今图书集成》函套成为了绛红色


就我所见的古籍,除了婚庆之书,少有用红色者,毕竟书籍对火,唯恐避之而不及,然刘蔷告诉我,这些书做成绛红色的函套是有意而为之,以此来喻示这批珍籍曾经经历过六丁之灾。她说,清华馆藏这书不止是《古今图书集成》受过火灾,1937年抗战爆发,馆中挑选出6600多种善本,总计12000多册,辗转多地,最后存放在了重庆的北碚,1940年时,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随军抢救,仅得残书2000余册,而这些书,她们馆在建馆90周年之时,也予以了整修。我看到这些残书零叶,又看到修复出来之书,心痛之余也同时感念:正是因为有着像刘蔷这样的愿意做事的图书馆人,才使得这些残破之本有了重生。



彝文古籍


而后刘蔷又给我看了一些馆藏的彝文古籍,她向我讲述着这些古籍的来由,我对这些完全外行,既看不出内容,也不了解价值,只能听她给我传道解惑。



另一间大书库



木夹板也是这样


看完这些珍籍之后,又来到了古籍的大库房,在这里又同样看到了许多难得一见之书。虽然清华所藏古籍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但看到这里依然珍藏着如此多的典籍,由此可见,这么多年来,清华大学仍然致力于传统典籍的收藏和整理。



协奏曲



大堂



阅览室之一


而后,刘蔷带我来到了图书馆的一期,从里面的结构看,尤其是大厅部分,仍然显现着当年的辉煌。此楼建于1919年,虽然有近百年的历史,但里面的阅览大厅很是敞亮,其中有一间很大的阅览室里面摆放着一张长条桌,旧木桌上放着一个说明牌,上面写着当年曹禺就是在这张桌上写出了他的代表作《雷雨》。



《雷雨》的诞生之地



四大师专架


两侧的墙上还有一些固定书架,其中有几个书架上写明,里面所摆放的书是清华的名师著作专架,其中有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清华四大师的著作专藏,真可谓大师汇学之地。这里的气场之大,压得我在此大气都不敢喘。



西洋善本书库的大门



库内一角



楼梯也是当年的原物


刘蔷又带我看了这里的西洋书库。这个书库的大门很是特别,第一眼望上去就有着戒备森严的神秘感。走入库内,这里所显现出的阵势,岂止是“宏大”二字。眼前所见书架均是金属涂黑漆,刘蔷说,这是完全仿造美国的制式。从上到下,有四层楼之高,而令人奇怪者,是每一层的地板则是用的磨砂玻璃。我本以为,这样的摩登方式是近些年的新潮之物,原来在近百年之前已然时兴。



磨砂地板



层层叠叠


我细看每排书架的结构,注意到这些书架的侧板全部是用铸铁,而隔板则是用的熟铁。可能是为了防火,楼板上层的电线全部穿管。从布局看,制作的合理而简洁,尤其那一排排的精装本望过去,虽然我对内容完全无知,但我特别喜欢用这些一本本的典籍所构成的那种宏大气场。



窗户的比例与书架结合的很完美



完美的连接


走出清华图书馆,时已尽晚,雨也停歇。图书馆门前的两棵树,一棵是银杏,还有一棵不是银杏,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树。银杏树叶已是一片金黄,而旁边的一株,则开着红花。这一红一黄,搭配上周围的绿色,完全地诠释出“美是和谐”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我想到“完美”二字时,又想到了金星的那种被人恶稿的“完美”表情。我的微笑被刘蔷看在了眼里,她马上说,这里的一切太美了。我突然想到了一点不完美,那就是,在这新馆与旧馆之间,转来转去,却未曾看到图书馆的匾额。刘蔷马上告诉我,那个匾额就在我停车的地方,因为当时有一辆车停在了匾额之前,所以我未曾发现。



红黄两株树


说话间,来到了这里,那辆车依然停在了旁边。我在拍照图书馆的匾额之时方注意到,在匾额的右下方,还以示意图的方式显现出了清华图书馆三期合建在一起的平面形象。我站在那里端详一番,突然觉得这些楼组合成了手枪扳机的部件,但这个手枪当然是指了民国年间最为时髦的盒子炮,不知道这种组合是否有着别样的寓意。这样的解读肯定不能令刘蔷老师满意,于是我没有说出自己的这个发现。



二期馆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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