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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强大娘

 三元晒书台书库 2016-01-07

三  元

我调到市老龄办工作。就空巢老人问题,有同事给我讲了个倔犟大娘的故事。一个星期六的上午,阳光灿烂,我和同事去拜见了大家认为的倔犟大娘

来到大娘居住的院内,我们介绍了身份。大娘很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屋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心中颇有触动,可能大多“空巢”老人都是这样的,见到个来人就感到亲热。

大娘姓陈,一人独居。她说是辛未的,属羊(1931年)。大娘背微驼,头发花白,且有点凌乱,有白内障,不很严重,油黑的脸上布满道道皱纹,一看就知是饱经风霜,一生田地劳作的人。看到堂屋内有新婚的号对,我就打定主意,谈话就从这婚事开始。新近结婚,一定是孙字辈的。农村有个传统,爹娘疼的是断肠儿,奶奶疼的是长孙子。同当奶奶的谈孙子的话题,一定是十分愉快的。

 “大娘,新近添人进口了?”我问。

“莫谈了,我那大孙子三十来岁了,去年五一才从海南回来接的婚。”大娘愤愤不平地说。由语气中我们就能体会到大娘一定为孙子的婚事操了不少的心,劳了不少的神。

“孙媳妇是那的人?”我又问。

“说是‘秦始皇’那的。”大娘说。

“姑娘不错,嘴巴很甜。”大娘接着又说。

“你们说对了,马上又要添人丁了。”大娘还说。

趁着大娘进房内拿东西,我们环视了大娘的家。这是一个依山环抱的村落,前面是一趟平阳(平原),后面是丘陵地。大娘的家坐西北向东南,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左边是三间旧瓦房,右边是厨房带一个小院。从成色上看,旧瓦房是过去的老屋。连着隔壁左右是一个院子,有门楼,不锈钢的大门。院外是空场,场外是一个小池塘。场角有一棵大榆树,四周无物,显得格外醒目高大。屋后园场的四周栽着水杉,将园里园外分割得十分的清楚。园中是成块的水杉林、柿子林、竹子林,还有枣子、桃子、李子、石榴、琵芭、板栗等果树。园子的正中是一棵雪松,在果树林里显得鹤立鸡群。其一边有一棵大槐树,同前场的大榆树遥相呼应,自成体势,配以郁郁葱葱的绿叶花草,简直就是一个“乐园”。这一切显得充满生机与活力,这一片感觉到是充满生机与希望的土地。

在大娘的吆喝声中,我们回到屋内。大娘已将屋内打扫干净,桌上摆着花生和水果。大娘说,花生是自己种的,水果是前两天大姑娘带来的。说罢就移步冰箱,拿出鱼肉,要我们无论如何在这里吃饭。我们也想深入地认识一下这位大娘,也就欣然同意了。

在鱼肉醒冻的间隙,我们同大娘谈起了她的儿女。大娘一生养育了六个子女,四个儿子,两个姑娘。

“大的是个儿子,戊子的,属鼠(1948年),小的是个姑娘,己酉的,属鸡(1969年)。他们都参加了工作,都成了家立了业,都能自己混口饭吃。”大娘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知道大娘的几个子女都不错,其最小的小姑娘就是个少校军人。就和大娘谈起了子女的成长的问题。

“芽们的进步是他们努力的结果,是党的培养。我的几个芽们年龄有差距,在三到五岁间,长大一个就走一个,我冇操什么心,到现在就我一个老婆婆了”。大娘一脸无奈地说。

后来我们得知,大娘的老伴是土改时期的干部,五十年代的副区长,八十年代末过世了。大娘是文盲,但在人民公社时期长期做生产队的妇女队长,能识几个字,能说几个词。所以,大娘的表述我们也就完全理解了。

谈到子女们的出息,大娘始终不愿意多说。大娘说冇得什么说,有时说得不好,又怕芽们的数落。大娘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外人都有道论,芽们的也有想法。在我们的一再要求下,大娘还是禁不住诱惑,放开心扉同我们谈了她的骄傲和自豪。

“六个子女,老大和两个小的在海南,中间的三个在本地,都是大、中专生,都是国家干部。老大是当兵出去的,在部队当团长转业,八四年在国防大学读书,参加了国庆阅兵,阅兵后就接她到北京玩过。幺姑娘现在是少校科长。其他的几个都是处、科级。老四昨天还从北京的党校(中央党校)打来了问候的电话”。大娘如是说。

“既然子女们混的比较好,想必条件都不错,为什么不随子女们生活,让别人道论呢?”我说。

“这说来就话长了。我到芽们那去过,总是住不惯,冇得味。”

“不论是他们那一家,出门开门,进门关门,邻里很少讲话,又没有事做,心里闷得慌。”

“在城里生活,就像坐牢一样,成天在屋里呆着。有时出去转转,语言又不通,我说别人听不懂,别人说我又听不懂”。

“再说,我也看不惯媳妇们的味,那像我们那会,太‘讶了’”。

“在家里,虽然孤独,但心里面好过,舒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弄什么,自由,自在。所以,只要我的身体可以,我那也不去。”大娘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哦,该做饭了。”大娘的话,把我们从那沉重的话语里拉了回来。

趁大娘做饭,我们来到了大娘的地里,栽着棉花,种着黄豆,长着花生,无杂草,很干净,嗖松得像浆洗以后的睡床,庄稼长在里面肯定十分的舒服,所以,长得特别赖看。

回得屋里,大娘的饭已经做好了。我们边吃边谈了起来。

大娘很有酒量,能喝多少,自己就不清楚。反正没有醉过。有时,子女家有客,就把她拉上阵喝酒。她说自己白天很少喝,晚上最少也要喝个二两。每到重阳,她就打一个“活”的小麦酒。

谈到地里的庄稼,园中的树木,大娘也娓娓地向我们道出了个中的一些秘密。

“现在虽然不收提留,好多人就不种。像我隔壁的,三个子女在外打工,今年,两口子举家到石家庄,听说都是1600块钱,家里的地都丢着,谁要是种了,每斗田(0.5亩)要给100斤谷。”

“我的地是种的别人的。不多,只有两个小田娃,不到一亩。都是我一点一点挖出来的。我种田不是为了养活自己,是为了锻炼,为了消遣,为了打发时间。过去,我常常打打纸牌,打打麻将,现在眼睛不大好,也就不玩了。弄一下庄稼,心里踏实。”

“我每年都要种点棉花。我生在河畈(没有水稻),做姑娘就会种棉花,我种的棉花就是比别人的长得好。我种的棉花打的棉絮就是热火,他们都喜欢我的棉絮。老二家的姑娘要结婚了,我打算送两床棉絮给她,自己种的,是我当婆婆(奶奶)的一点心意。”

“园子中树木花草,就是我的孩子,我的伴,我精心照看着。我要把园子建成百花园,百果园,四季有花香,四季有果实。每到果子成熟,我就这家送点,那家给点,尝尝鲜。”

谈到“倔犟大娘”,大娘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说:“那都是人们作贱我的。我只认准一个理,想做的坚决要做,不让的坚决不让。”大娘向我们讲述了关于自己的两个小故事。

养牛的事。前几年,她很想一头牛。就花了2100块钱买了头牛,不久下了头小牛。子女们知道了都反对,连娘家的兄弟就要外侄用老鼠药把牛毒死。这使她很为难。最后,还是三儿子的一句话帮她解了围:“你们看,城里的老人花几万元买条狗牵着,是为了什么?”这件事她也有体会,老年人图爱好,图心里的快活(乐)。后来大娘还是把牛买了,因为伺候起牛来是件麻烦事,太系人了。

争地的事。前几年,隔壁左右总是为地界的问题扯皮,大娘她是寸土不让,几次同隔壁左右发生口角。后来大娘就在地界栽树、打桩作界限,被大家作为笑话。

正说话间,隔壁的大叔叫他孙子送来了几斤鱼。说是干了塘,抓的,送几个鱼给大婆婆(奶奶)尝尝。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们能说什么呢?这就是乡土的气息,这也就是乡土的人情。

下午了,问及大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娘也不含糊,要我们把她的三百多斤油菜子让风给吹出来。大娘说,现在的世道也真好,什么都能送上家门。水泥路马上要打到她的家门口,有线电视下来人动员她安装,一个电话就能把事情给办了。她收的菜子,打算打一百斤的油,明天别人就来上门。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要走了。

“大娘,你最期盼的是什么?”我们问。

“我最期盼的是儿孙们能经常地问候我,经常地有人回来看看我。”大娘深情地说。

此时此刻,我们对这位大娘充满无限的敬意。在“冇操什么心”的背后,她用自己的勤劳、善良、慈祥、执着哺育着他的子女们,引导着她的子女们,感动着她的子女们,启迪着她的子女们,同时,也感动上苍“恩赐”她的子女们,这样的母亲该是何等的光荣,何等的伟大啊!

我们从心底里喜欢这位大娘,我们大家的“倔犟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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