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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霞:楼上的大娘

 乡情记 2023-08-03 发布于湖南

        正午,整个校园都睡了。宁静,如空气,填满每个角落。

        清风拂动轩窗,偶尔咯吱一两声。远近几处鸟啼,淡淡深浅相鸣。

        “沙——,沙沙——”窗外隐隐有声响,一阵紧,一阵缓。疑惑,起身,探头,是楼上的大娘——正奋力地割草。

        一直想着,抽个时间,绕到屋后,将窗外山坡上那些高高低低繁茂异常的杂树乱草除掉才好。满窗的绿荫婆娑固然可观,然而,也遮住了一屋的光阴,尤其到了梅雨季节,阴沉沉的小屋里,地面上墙上全都渗满水滴,床上被褥沉甸甸湿答答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潮湿粘滞起来。一直都想着动手,但往往直到临睡前才发现又忘了。其实,也是不太想去,总想着后面肯定邋遢至极。阴暗潮湿、偏僻、人所罕至的地方往往是藏污纳垢的所在。况且,据说,屋后上坡上那处废弃的瓦房曾是学校的厕所,臭名昭著的它,曾令住于此楼的学生、教师闻风丧胆,门窗尽掩,数年不开。此地蚊虫,自然也异常猖獗。

        这下好了,听着沙沙声此起彼伏,远远近近,小屋里的光也一度一度地亮堂起来。

        坐在床头,看着她自顾自忙碌的身影,一种叫感动的情感一点一点在心里酝酿开。想起奶奶,奶奶总说,人老了,觉少了,睡不着。她总是有事没事地翻出一些事情做。窗外这位七十岁的大娘,想来也是如此吧。她肯定不知道,有人在感激她。也许,她也从不奢望被感激。她只是做自己的事情。

        几个月前,她刚搬来这里,就将楼上楼下,甚至我们每家的门前都扫得干干净净。与她相比,我们这些教师住户真有些懒散,向来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对于一些不常走动的地方,即使看不下去,我们也都将就着,将就着,任灰尘堆积,一寸又一寸。大娘来后,一切悄然改观。我们厌弃的,她做了;我们想做没做的,她做了。对于她的额外包揽,起初,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渐渐地,就安心受用、习以为常了。反正,她乐意她习惯了。

        大娘的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她住在这里,帮她的两个孙子做饭菜。其中一个孙子,身体不太好,需要费点心思。后来,她顺带也帮住在楼上的已怀孕六七个月的优优老师做饭菜。

        她的那个孙子,长得高高瘦瘦,像个文弱的白净小书生。每每从我的门前经过,总要喊一声,老师好。轻轻的,带点羞涩,却很郑重。听在心里有一丝温温的暖。我从未教过他,难得他有这一份敬意。

        像奶奶一样,大娘也是一个闲不住的农村老太太。

        我隔壁有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孩子,长得特别喜感,又有趣味儿,还不到两岁。大娘喜欢和孩子的妈妈坐着聊天,逗逗孩子,牵着、抱着孩子到处走走。

        偶尔,在我们屋外闲坐,给她一点零食,她总是腼腆客气着极力推脱:不要不要,留给细人几(小孩子),留给细人几……

        谁家的被子忘收了,她顺手收好,放在人家床上,衣服被风吹落了,她会随手捡起,挂好。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就如农民扶起自家田里伏地的一株小苗。

        平常炖汤,偶尔少了姜,向她讨一点,她总是一抓一大把地塞给你。

        她的老伴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骑着摩托车,见了我们远远地点头憨笑,话却不多。每次来,他都送来一些时令的菜蔬,有时是几把青菜,有时是一袋笋,有时是一兜枇杷……他一来,他送来的东西就会紧跟着或多或少地出现在我们家里。

        我们言语不通,沟通不多,过来过去,她总爱问“煮饭了没”“要上课了么”“多吃点,寡痩地——”,除此,就剩下笑,慈祥的,温和的,如此时窗外初夏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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