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寒江钓雪 独自存活

 tjkbj 2016-01-09


点击题目下方:她阅,免费关注女性专属时尚平台

【来源:她生活 IDWchatherstyle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这是一篇她蜜的投稿,在一个忙碌的下午读到,却让我忍不住安静下来读了下去。一个女人可以活成怎样的人,不是命运决定的,是自己的选择。玫姨,不是世俗的奴隶。 难道 陈楚生 - 金钟奖中国音超 总决赛

By 韩江雪

听说姨要结婚了,我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

玫姨一直一个人过。一个人去买几只蛋,一小把葱,一疙瘩肉大小如小孩儿拳头。一个人将嫩嫩的黄姜切成丝儿,将小葱一根根理齐,洗个十遍八遍。之后她一个人开始将肉仔仔细细地斜切成块,炒好的盐和花椒加点酱油、料酒、五香粉、胡椒粉,仔仔细细地抹在肉上,她家罐子里的腌肉左邻右舍都没少吃过。于是有人吃吃便会说:“阿玫一个人还不省省劲儿,费那么些事腌肉,不就她一个人吃嘛!”若久不尝尝玫姨的小私房,人也会说:“阿玫一个人过得到底恓惶,老长时间家里连热气儿都不冒。一个人,总也凑合吧?”

远远瞧玫姨走过来,林荫下歇凉的人嘀咕:“瞧她这脸蛋儿,岁数怎么不往人家脸上长啊?”,“指不定动过针头和刀子呢!”有差不多年岁的女人抱着怀里的孙儿轻轻颠着。


模样再俏也不中用啦。阿玫怕是有四十七了吧?跟五十来岁的人聊,时不时她们还会聊到阿玫当年的浪劲儿。她高中没毕业就跟了朋友漂去广东打工,和一个青年艺术家爱得死去活来,常常断炊,被迫从地下室转战火车站候车厅过夜。三年后,阿玫回来了,她看上去没有传说的那么惨,神采奕奕,比以前出落得更好看了,开一辆扎眼的小红车,笑嘻嘻地和邻居们打招呼。听说她有钱了。后来,阿玫本性难改,在人们都以为她该成家过日子的时候,她又一次出去浪了。阿玫的生活很热闹,不是和邻居家一样厨房里油罐碰着盐罐的声响,是每天清晨五点半的舞蹈,深夜里翻译的外语材料,台灯下为杂志社写的游记,日记本里计划好的下半年的南非之行


人问她啥时候准备结婚啊?她永远笑嘻嘻地说:“快了,快了!”

这时阿玫已逼近,人便来不及似地鼓动怀里的孩子:“叫哇——叫奶奶好!”孩子们立刻一片呱呱声:“奶奶好!”

玫姨佯装生气地摸摸小孩的脑袋瓜:“叫玫姨!奶奶不敢随便叫哦!”

我们一家都是认识阿玫的,她住我们家楼上。我从认识玫姨起就喜欢她,那是一种神秘的迷恋。神秘主义者不能赞同俗世的价值如同麒麟永远不能有如同蚂蚁和蜜蜂的作为一般。我这样揣测。

我去过离异后独居的赵阿姨家做客。她家地毯上撒着七个软垫,一打可乐易拉罐如同保龄球场,饭厅的小桌上还发酵着隔夜泡面的味精汤。她相当热情地拉我和我妈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我必须十分小心才不至于踢到茶几下的酒瓶子。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她海阔天空地和我妈聊起时下非常火爆的一部家庭伦理剧,关于剧中怨妇如何成功逆袭智斗小三华丽复位的恩怨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那位阿姨眉飞色舞的鱼尾纹和肿眼泡似乎和热热烈烈的欢谈形成一种相当悲壮的对比。我妈说她离婚有一年半了。为什么离婚,男人嫌弃她家庭主妇的工作不合格,卫生的离谱程度就和她自己身材和脸蛋的放任程度一起江河日下。结果……我从那时起就感受到了独居女子的寂寞,十分可怜。还有,女人过了四十岁,她的婚姻没有春回的可能性了吧。

玫姨呢?她没结过婚。

一个长相很好的男人敲着玫姨的门,我妈打开门嚷了一嗓子说:“多敲会儿,阿玫在家!刚才还听她的歌剧在我头上闹。”男人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几日,换了另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来敲玫姨的门。玫姨从未把这些“是非”们放进屋。她不傻,才不会把自己的时间、精力、名声白搭到这些没用的小白脸上。她曾经教诲我妈:“人,就是要活得傲气一点,美气一点。”

我突然想起杨澜,杨澜出国念书那会遇到的房东莎琳娜太太是一个很苛刻的中年女人。她规定杨澜必须12点之前熄灯睡觉,规定如果不穿戴整齐就不准进入她的客厅。杨澜非常讨厌莎琳娜这种所谓的英伦女人的刻板。有一次刚洗完头的杨澜因为违反莎琳娜的规定而与其发生争执,一怒之下在睡衣外随便裹了件大衣就摔门而走,冲进一家路边的咖啡馆。坐在杨澜对面的是一个英国老太太,她看起来比莎琳娜更加讲究,有着女王一样尊贵与精致的气质。老太太并没有看她一眼,而是从旁边拿了一张便笺写了一行字递给杨澜:洗手间在你的左后方拐弯。杨澜抬头看她,她正以十分优雅的姿态喝咖啡,依旧没有看杨澜半眼。这一刻的尴尬,让杨澜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被尊重是应该的。

玫姨在舞蹈学校兼任老师,我也跟她扭过几下。舞动着的玫姨让我痴迷得够受。她的皮肤是那种阴郁冬日里浮动的阳光,神情中有她少女时就有的美丽,像一种痛苦那样闪现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她躲闪着痛苦而小心扬着下巴。肌肤之下,骨髓深处,那流水似的绰约和缠绵,冷霜细雪一般的孤傲已复生。

无意间的,玫姨讲起她的一些往事。她年轻时和那个带她去闯荡的男人真的狠狠爱过一场,后来男人的老婆大闹,威胁丈夫要让他身败名裂,那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最终灰头灰脑溜回了家。玫姨说:“我还以为那就是爱情呢。”

“那,还爱不爱?”我问她。


她说她因为生气又因为想争气,坚决不回乡。白天,在饭店里不间断地刷盘子,晚上去一个舞蹈教室打扫卫生。她偷偷学习,拼命在饭店狭小的住处练习。因为她人漂亮又勤奋,终于跳出了些名堂来。后来,她还干过群众演员,礼仪小姐,临时模特,酒店公关,累是肯定的,但她咬着的牙始终没松过。玫姨说她一直挺臭美的,但是家穷,她在大城市里漂浮,看到熠熠生辉的橱窗里那些华美的衣饰,总是不甘心仅仅想象着穿戴它们。她想真正地穿着它们昂首走在大街上——我要做个漂亮女人。玫姨微笑地看着我说。

三年,不算长也不算短,想来已成隔夜清霜。不自知间,她已熏染一身坚韧傲气,却又知温柔谦逊之美

有一次深夜提及幼时的挫折与伤害。玫姨说她被同学孤立,有个关系要好的女孩暗地嫉妒她的成绩和漂亮脸蛋,因为一点小矛盾就四散流言,说她跟班里的某男生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还把她的日记从窗口扔了出去。那天她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走回家,一个人做作业。门从黄昏掩到午夜,眼泪就掉下来,把钢笔字洇成一块一块的暗斑。

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一杯热牛奶已经凉了。玫姨平静地说,我听得委屈辛酸,珠泪滚滚……她却如云烟飘散的清远,只说都已过去,都是孩子,欺负你是因为你的好……有时候揭露太具杀伤力,总把人揭露得体无完肤过后会留伤痕的。她伤,我也伤。朋友和朋友明争暗斗一辈子,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有时候必须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理直气壮地邪恶,也是能征服人的,但是,老子说,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我见玫姨的眼睛忽然湿润了。那些年轻的日子,那些纯白还没在她心里消散的日子,那些她心存痴想,一厢情愿的日子在那双湿润的眼睛里飘忽而过。痛苦是一种重量。我们不能活的太轻了,必须背负这样的真实。就好像,一位优秀的医生需要握住一支有足够分量的钢笔。给人开药方,手上得掂个重东西。如果一个人不曾感受过爱和背叛,产生痛苦,怀有羞耻之心,那么他和植物没有区别。

伪装成没有痛苦的人怀揣着一种怎样可怜的坚韧?

那天深夜,只有我和她。还有,窗外粘重的风……还有,露台上繁盛的玫瑰树,月色浴得它闪闪发光。我们的亲近发展得比种一棵玫瑰还慢。突然玫瑰满树是花了,我才明白我一直没闲着,多少次来浇水。而玫姨,花开是给她流深的静美润出来的。鲜红的花朵,一朵一朵像歌剧里的蝴蝶夫人,盛装坐在苍老的枝头,矜持,艳美,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们彼此看一眼,眼神交汇的刹那,一切明了——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只有坚定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能保持清澈独立。一个钩抛出去,面对那么多光怪陆离,还有蝇营狗苟,该如何垂钓都是问题。寒江独钓,胜过在人群息壤的水库大肆撒网。没有一个人的生活在歌舞升平里不经受刻薄与荒芜的有时候我们不能让旁观者感觉愉悦,有时候我们无法让别人理解和顺遂自己的心。心里所有的,本身究竟不容易阐述。

那是一次极难忘的谈话。玫姨什么也没有问我,我亦没有说。她给我解了个名儿:有个老人在钓雪。北风吹得峭拔千山与万径皆成白雪,而玉色亦是江水寒光静影,那安详辽远,把一切都停住了,连不是悲喜欢愁,而是飞鸟游鱼,蓑笠苍茫,天地万物都皦然起来了,而古今往来世事浮沉,就如同孤舟一芥,荣辱半生,皆成梦幻。回首光阴,浩浩白雪寒江无边无际无着落,隔了人世。他独坐了那么久,以至于有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死了。寒江钓雪,独自存活

寇德卡说:“我不习惯谈论自己。对世间的看法尽量不在意。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想成为世俗的奴隶。如果你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人们就会把你放在一个笼子里。渐渐地希望你不要出来。”


婚礼那天,我看到人们推阿玫上去跳舞。她像多年前一样年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底下是一片黑暗。阿玫笑了一下,说自己现在生得很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开始。起初不过是强作镇定,但逐渐忘却了人群,在一束艳红的光芒中起舞,不露声色,倾情投入。直到黑暗之处变成了一片白雪茫茫的寒江,再也见不到一个人。肉体也溶成光束中的雪片,四处飞扬。阿玫的脚尖跳跃在人头的涌动之上没有多少距离。她无法被触及,也无法被中伤。掌声和嬉笑,此刻都是一汪纯白。


也许我们都该选择让自己开心或者甘愿的事情,不然就会为云遮挡每天升起的太阳一样,引发困惑和忧虑。如果眼睛生来是为了观看,那么美就是他们存在的理由。你为什么在那里,钓雪的女子。我从未想起要问,也从来不知道。不过,以愚人之见,我以为,把美和智慧带来的神明也把你带来这里。你冷,痛苦,你的心很大,很软。你专注地垂钓,钓起了寒江的雪,钓起了银白的焰火,钓起了风骨和高贵,钓起了感恩和宽悯,一意孤行的真实和自由

玫姨要搬走了,搬去一个二线小城下辖的镇子。她憧憬以后的生活,说要收养一对小孩子。清晨煮粥打扫,去集市买蔬菜水果,午后小憩,读一本书,泡腊梅花的水。晚上相伴丈夫在庭院看月亮。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一夜酣畅对谈。鸟声清悦,枝折雪落。不知何时困倦而眠。

醒来的时候,以为过完了一生。

若涉及版权问题,敬请联系删除或支付稿酬,谢谢。Q1220398097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