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POB两场GALA说起 POB对于我来说，是刚开始看芭蕾后不久就结识的一个古老而神奇的舞团。那时候还对俄罗斯学派的芭蕾知之甚少，也没有所谓“软开论”和“条件论”甚嚣尘上，只是一心一意感受着POB悠久的历史下积累的独特风格——舞者脚下的细致而令人眼花缭乱，舞者身体和音乐的配合，舞美的奢华......这个舞团所代表的法国芭蕾，是独一无二的，令人心驰神往的。 正如我从没有想过可以有朝一日见到最喜欢的芭蕾舞演员，正如我从没有想过第一次走进剧院看芭蕾就会是马林斯基，我也几乎没有想过能在半年内两次看到POB的舞者带来的gala。看过这两场gala，我对于这个舞团的认识和感受都有了很多的刷新。 2015年7月，上海大剧院，POB的舞者们带来了一场非常令人难忘的gala。4位明星首席同场，还有不少首席和独舞演员鼎力加盟，当晚的演出实在是令人惊叹。关于当时演出的很多细节我已经很难再想起了，但是无论是和我同岁的“90后”小帅哥Hugo Marchand带来的古典大双人舞，还是“饱受争议”的韩国独舞演员表演的德里布大双人舞，又或者是明星首席Dorothee Gilbert令人如沐春风的柴可夫斯基大双人舞，都让我看到了POB这个舞团无限艺术宝藏的冰山一角——独特的“专门定制”的作品，和音乐尽情嬉游的舞者以及永远细腻动人的脚下，几百年来古老的法兰西学派就这样代代传承、发展，从不过时，也从不离经叛道。
摄影：小鹿
摄影：小鹿 半年前的那场gala可以说刷新了我对POB的认识，至少颠覆了我对POB有些悲观的预期。年轻的演员正在成长，拥有条件拥有能力拥有自己的风格和自信，假以时日必将能闪闪发光。再配合POB传统的古典剧目和不断创新的现代作品，谁能说他们未来不会闪耀舞坛呢？
时隔半年，再看POB，不可否认我是带着一定的预期走进剧院的，虽然这次gala的演员阵容有限，但满满10个芭蕾选段的节目单实在令我忍不住憧憬——节目单上有Nureyev版的《雷蒙达》三幕大双人舞，《罗密欧与朱丽叶》阳台双人舞，《堂吉诃德》一幕双人舞和斗牛士双人舞，还有《曼侬》的一幕，经典现代作品Le Parc......最值得期待的还是Etudes这部极其炫技的作品。这样的剧目实在是展现了POB满满的历史积淀。正如演出前采访明星首席Myriam时她说的，“这些剧目都是舞团在巴黎的歌剧院里常演的...每个节目各有特色，各有千秋”。 第一个节目雷蒙达三幕大双人舞。这个节目开场原本是蛮好的，至少热热闹闹一场，但可惜这次gala的群舞演员人数有限，原本应该是8对群舞的段落生生被砍剩一半的数量，台上有些空空荡荡。男女主演的发挥也天差地别得很，女演员Valentine Colasante虽说看起来比较健壮一点不符合“主流芭蕾美学”但是能力非常强，脚下稳定性不错，慢板和变奏都完成得很好。男演员Yann Chailloux呢，身材好得没话说，然而一跳起来就显示出脚下力量的不足来，完成得相当勉强。可见所谓的“条件论”只有建立在舞者技术出色，表演动人的基础上才有加分的效果。徒有其表跳舞一团糟，条件再世界第一好也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没有哪个演员是单纯因为条件好受追捧的，也没有哪个演员跳得好却没有好条件并因此不被业内承认的，最鲜明的例子就是现在英国国家芭蕾舞团的团长、芭蕾大明星Tamara Rojo。
雷蒙达之后是《阿莱城的姑娘》最后的大双人舞，女演员Aubane Philbert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作为领舞演员，她的条件很好，实话说确实很赏心悦目，不过最让我眼前一亮的是她的表演和情绪渲染能力，非常动人。我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阿莱城的姑娘》这个作品，非常感动。男主演Alex是这次巡演的教练，年纪蛮大的了，但是宝刀未老，很不错。 随后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阳台双人舞，救火队长·明星首席Myriam Ould-Braham和首席（在POB的晋升体系中“首席”之上还有“明星首席”）Pierre-Arthur Raveau出演。两个人发挥都很不错，配合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将热恋的美好表达的淋漓尽致，我真的真的非常感动，一度眼眶湿润。Reveau的罗密欧真的是可圈可点，非常生动地表现出陷入爱情之中的年轻人内心的热切和真诚。最关键的是，他的颜值好高啊（喂...
摄影：严姝，广州大剧院 第四个节目，《公园》（Le Parc）双人舞，简直堪称全场最佳！最后明星首席Karl Paquette和领舞姑娘Charlotte Ranson做“凌空旋转”的时候我眼泪哗啦哗啦就下来了，再一看旁边小伙伴，一样哭得内牛满面。这一点实在是非常令我感叹——我的小伙伴今天是人生第一次看芭蕾，在此之前连芭蕾的视频都没看过。然而一段《公园》就让她哭得快不行了，可见真正优秀的作品可以打动任何人，根本不存在“懂不懂”的问题。那些“我看不懂芭蕾就不去看了吧”的言论完全是站不住脚的！
《公园》之后是我个人一直非常喜欢的爱神大双人舞，不过说实话完全没想到POB的演员会跳爱神....总的来说，女演员Valentine的发挥是非常不错，很稳，可以说是零失误了；男演员Fabien Revillon技术略显粗糙，还是要好好练习才行。不过还是觉得这段双人舞不太适合这两位演员来跳，专业跳舞的小伙伴也指出女演员能力不错但是“爆发力不够，跳起来温温吞吞的”。
上半场最后一个节目，《帕基塔》大三人舞。Aubane Philbert姑娘继续有非常抢眼的发挥，全程只要她在台上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男演员Daniel Stokes有一串非常漂亮的连续空中击腿动作，配合法国学派的技术特点看着真是赏心悦目，可惜变奏的动作都处理得不甚细腻；另一位女演员Caroline Osmont也有不错的发挥，技术上没什么不足，就是在台上的表现力有些缺乏，尤其是和同伴Aubane姑娘站在一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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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场开场节目是《堂吉诃德》的一幕部分。Kitri进场，Basilio进场，然后是两个人的调情；然后是斗牛士和街头舞者双人舞，再然后是Kitri和Basilio的双人舞，最后直接切换到三幕大双换两位明星首席上来跳。Nureyev版的编舞，服装和音乐处理都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几乎颠覆了我对《堂吉诃德》的印象！一幕Kitri的扮演者是Laurene Levy，动作干净利落，一颦一笑颇为泼辣而自信，相当不错；Fabien的Basilio比他的爱神要好得多，虽然是街头小混混但带着一种男性的魅力，技术上发挥更好，也许是因为更加自信吧。他在台上和Laurene玩得不亦乐乎，很多观众都被他们的表演逗笑了。斗牛士Yann有些平淡，不过街头舞者Emilie Hasboun我很喜欢，带着西班牙姑娘的泼辣、野性和自然，非常迷人。可惜局限于演员数量和道具不足，一幕的舞台上群舞只有堪堪4位斗牛士的手下和两位卖花女孩，有些空空荡荡，而且街头舞者独舞时候地上也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很多原本编排上的亮点也因此难以得到体现，实在可惜。
三幕大双人舞是必须要拎出来单独讲一讲的！千呼万唤的Karl大帅哥明星首席终于出来耍帅，一出来简直秒杀前面所有节目的男演员！该炫技的时候适当地炫技，但从不因炫技而降低动作质量；该配合的时候配合，和舞伴Myriam保持在同样的动作频率上。两位明星首席的慢板真的是光芒闪烁，极其自信，而且随着音乐的变化动作轻重缓急，似乎又让我看到了一个畅游在音乐中的POB。男变奏Karl大帅哥的表现也堪称完美，台风稳稳的，存在感妥妥的！Myriam的变奏难度不太大，但完成得还是比较顺利的，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她coda的挥鞭转竟然会出现那么大的失误，转了不到一半就出了问题，踉跄了一圈接着转，但音乐还剩下一个8拍的样子她就停下来了。好在后面Karl的一串旁腿转稳稳当当，场面不至于尴尬。对于Myriam出现的这个情况我确实感觉非常意外。
《堂吉诃德》之后是《天鹅之死》——由群舞演员Heloise Joqueviel姑娘出演。不得不说这姑娘一出场，长手臂长腿，细条的身材，还有她的姿态，确实很漂亮。但是姑娘的表现力实在不足，几乎不能够表现出天鹅濒死时候的哀伤和无力，只是在音乐中挥了挥手，言之无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3分多钟的小节目确实没什么存在感。这个故事生动形象地告诉我们：第一，天鹅之死确实是不好跳的；第二，光是条件好并没有什么卵用。 接着的《曼侬》一幕选段倒是让我找到了点满血复活的曙光。Charlotte姑娘继催泪大作《公园》之后又展现了曼侬姑娘徘徊不定的爱情，我非常受触动——其实这段初见就已经为后来的很多变故埋下了隐患，曼侬对于接受格里欧的爱情不是没有过纠结和犹豫，她不是像朱丽叶那样义无反顾地去爱，哪管天塌地陷。说实在的曼侬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姑娘——而跳格里欧的是“帅罗密欧”Pierre-Arthur。不得不说这种角色帅小哥真是信手拈来啊，情感的表达很妥当，尤其是一开始他向曼侬示爱那一段，虽然技术动作有不少瑕疵.....这段舞放在结束的大节目《练习曲》选段之前原本是有些被炮灰的嫌疑的...但是鉴于两位演员的发挥和马斯涅音乐的神助攻，这段双人舞还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最后一个节目《练习曲》原本是我非常期待的，但是演出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段被删删减减掉无数片段的，演员规模缩小版的练习曲，甚至在表演的段落中还出现了独舞的演员把难的动作改掉了的情况...太可怕。Myriam的独舞段落中同样有挥鞭转，出乎我意料她又一次出现了比较大的失误，实在是令人担心。除了最后片段是所有演员上场的，其他段落中最大规模的演员数量就是4男4女，练习曲那种一堆演员齐刷刷炫技的感觉被削弱很多，非常可惜。如果说练习曲中找亮点，那必然是Karl大帅哥高质量的炫技了！还有Pierre-Arthur小哥的炫技也是手到擒来，风生水起，男演员在台上的炫技真是帅倒了台下一片女观众！最后按照正常版的练习曲应该是演员们排成竖的队列跟着音乐齐刷刷，然而当天的演出算上所有明星首席独舞群舞一共也只有9男9女！于是演员们“机智地”排成了横排，女生一排男生在后面一排，齐刷刷做出来的效果倒是和正常版有的一拼了....
有小伙伴担心Myriam是不是受伤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不是这样导致发挥不佳。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她并没有受伤。目测她目前状态不太好，演出前几天采访的时候她也很累的样子，希望她快调整好，在上海演出一切顺利吧！
啰啰嗦嗦到现在，终于来到了总结的时刻！ 首先，一句话评论这场演出的演员发挥：女演员可圈可点，男演员继续努力！这场演出暴露出了POB一个相当明显的问题：很多男演员的能力都不足。我并没有要求他们和Karl大帅哥一样现场发挥堪称完美，但比起他们同级的女搭档来，很多男演员的力量和控制都不足，这是不争的事实。而非常难得的是，这场演出的群舞、独舞和首席女演员都有非常好的发挥，除了Myriam的两个大失误，其他女演员无论是技术还是舞台风度都颇有大将风范。 其次，这场gala的灯光音响幕布等等的统筹非常糟糕，可见这个演出团队还非常不成熟。剧院里的小伙伴跟我说，他们团队“巡演经理兼职管音乐管灯光，教练兼职当领队当演员”，导致演出时候灯光音乐等等的配合混乱。最可怕的就是音乐了。有时候演员在后台还没有准备好，音乐已经响了，演员只能在音乐响起一段之后再上场，经典例子为Karl大帅哥的堂吉诃德coda，直到音乐唱了8拍他才出场，要知道正常来讲音乐的第一拍他就应该出来做动作了。有时候则是演员已经上台了，动作都开始做了，音乐还没来...典型例子如堂吉诃德一幕的Kitri进场，Kitri都已经跑上台而且还和两位卖花姑娘小伙伴握手了，音乐还没响起...灯光的问题比较少，然而话说我真是第一次看见背景是黄色幕布灯光也是大白光的天鹅之死呢... 最后来点絮絮叨叨的感想。在亲眼看POB的两场gala之前，网络上对于POB的评价很多时候都是“辉煌不再”，“日落西山”等等这种悲观的，带着贬义的评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评价，大概是因为和Nureyev培养的黄金一代比起来，这一代的演员并没有那样绝对的能力和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辉煌。但是看过了POB的现场，我就在想，到底为什么要把现在的POB和过去的POB比较，从而得出所谓POB已经不行了的言论呢？也没见谁说如今的英皇没有芳婷那样的演员英皇要不行了啊。就像我初中数学每次都考100分，而我高中的数学只能考90分，得出的结论就是我的高中数学还不如初中数学好。这样的对比实在是非常可笑。如果把今天的POB和今天的ABT比较，和今天的英皇比较，那么很多人可能就会发出“POB不错呀，不愧是老牌大团”的惊呼。哪怕POB的演员们没有完美地击败其他西欧大团的演员，至少也是不相上下平分秋色旗鼓相当，怎么就不行了啊？！有时候太过于注重和过去的对比，总是会忽略当下本身。凭心而论，POB现在的年轻演员，确实没有像Sylvie Guillem，Laurent Hilaire那样的大神，但是他们就一定跳不好吗？当不了SG大神2.0版、Hilaire二代，只要他们有可靠的技术，有自己的风度和个性，在台上塑造出鲜明的角色性格，保存法国芭蕾最独一无二的特性，他们就是好演员，他们就值得观众的支持和喜欢。而我在这两场gala中，确实看到了这样的年轻演员，还有成为这样演员的可能性。所谓的“POB江河日下大势已去”论，实在是与实际不符！而我也希望，很多芭蕾同好在欣赏芭蕾的时候，能少看一点腿长不长脚背高不高，多看一点演员和音乐的融合，演员对角色的塑造。条件再好终归不是芭蕾的核心，只有舞技和音乐才是芭蕾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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