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不被人理解已经成为我唯一的自豪

 小北在路上 2016-01-14

三岛由纪夫(Yukio Mishima,1925.1.14—1970.11.25)

摄影/细江英公,1961


日本当代著名的小说家、剧作家、记者、电影制作人和电影演员。作为二战后日本国内的文学大师之一,不仅在日本文坛拥有高度声誉,在西方世界也有崇高的评价,甚至有人誉称他为“日本的海明威”,曾二度入围诺贝尔文学奖,也是著作被翻译成英文等外国语版最多的当代作家。后为极端激进政治目的自杀谏世。

也许是天生懦弱的关系,我对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祥的预感。


三岛由纪夫在6岁时进入学习院初等科,1938年在学习院杂志上发表第一个短篇小说《酸模》。三岛由纪夫从12岁开始写诗,写到16岁就没写了,共60多首诗歌,当时署名平冈公威。如下是杨典选译的组诗《小曲集》的摘选:


古墓


我正在散步

走过落木、树叶、古老的森林

也走过平地、沼泽和狭窄的山丘

我的靴子脚步声干脆

我的手指在岩石之间抚摸

在岩石的守护中,有一具小鸟的尸骨

落叶、果子和青草将它覆盖着

那是一座这世上最小的古墓


白昼官邸


锁孔中的光线渐渐落下

灰尘,越来越少

它们有些在叹息着飞扬。


那一道光线

就是你的裸体

有蔷薇和少女的色泽。


在白日官邸的长廊下

轻轻地将千金小姐呼唤:请来用餐吧……


清晨


拖着白色长裙的下摆

她一个人在草地上飞奔疾驰

像惊慌失措的鸟儿

带着透明的肉体

冲破晨雾穿行

戴着所有暗金色的花的面具

以及一切森林、湖泊和喷泉

她仿佛是包在防缩水的世界里

像一面看不见虚荣的镜子


淡妆


哦,化了淡妆的桃子多么美

而且旁边还有一只金甲虫


还有

闪光的夏日的白昼

只有在投出的标枪中

一个男人才能感觉到海有多远


而对像桃一样的少女的脸颊

就要用手去看:触摸……


三岛模仿圣·塞巴斯蒂昂的殉葬图

摄影/筱山纪信,1966


三岛由纪夫出生于一个没落贵族家庭,在上中学之前一直是与执掌家族大权的祖母同住,因为过分的保护与管教,构成他贫弱的体质与孤独、甚至有点女性化的人格特质。或许带着一种逆反和冒险的精神来演绎相反相对的概念和思想,后来他非常热烈地表现对生的欲求和男性的肉体体美,在他的作品中少有哀伤的阴柔美却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带给人心灵上的震颤和情感的激荡。


1941年,16岁的三岛获选担任《辅仁会杂志》的主编,开始撰写中篇小说《鲜花盛开的森林》(花ざかりの森),当时他的国文老师清水在看了他的作品后大表激赏,推荐投稿自己在参与的文学同人志《文艺文化》,并且使用“三岛由纪夫”的笔名,这也是三岛由纪夫这个名字正式豋场的契机。


秋季的一天,我看到父亲这样的身影。父亲带领几名园丁,站在灰黄和浅蓝色田地里,仰望凝视着天空。父亲的姿影虽然那般孱弱和单薄。但在丰醇美酒似的秋阳照耀下,望上去宛如久远的飞鸟时代的佛像。那时候,一派紫色帷幕般美丽的秋空我一眼瞥见我们家气象恢弘的家辉。


太阳说,距离是遥远。 月亮说,遥远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大海说,杂一起的心渴望永远。 风说。我看见了人。 人,却在各自的城市孤单。 孤单的,每一天,继续如此。 我无意倾诉春日的华暖。 但是越冬而来未逝的秋叶。 脉络分明的出卖了我欲掩的思念。 梵婀玲流唱着前世的相思, 却在漫天雪花中渗出今生的忧郁。 在隔世的时空,释放出的,是遥远的永恒。


亦师亦友川端康成


1948年9月,三岛由纪夫开始著手《假面的告白》(仮面の告白)的撰写,这本书在1949年7月正式付梓由河出书房出版,是三岛由纪夫以专业作家的身份,第一本发表的小说作品。


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般的灵魂。


虽既不是欲望也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却正如前面也提到的,我胡乱地要相信它是欲望。也就是,我把无论如何也要相信它是欲望这一不合道理的欲望,错认为是本来的欲望;我把我这一强烈的不可能的欲望,错认为是世人的性欲,它发自他人还是它自己时的欲望。


我们认为,人生这东西是不可思议的轻。好象正以20多岁为界区分的生的咸水湖,大量的盐分变浓,很容易浮身其上。只要落幕的时刻不太早,能更卖劲儿地表演给我自己看的我的假面剧就好。但是,我的人生之旅,虽然总想这明天一定启程,明天一定启程,可却一推再推,数年间都没有启程的征兆。


所谓恶魔性的东西,都是天生在所有人的内部,走向自己的外部,驱使人超越自己,走向无限境界的不安定的东西……恰似自然从其过去的混沌中,把某种不应除去的不安定的部分,留在我们的灵魂里。


我看到那帧画的一刹那,我整个存在被一种异教式的欣喜所震撼。我的血液在奔腾,我的器官在浮现出怒色。巨大的、行将胀裂的我的这一部分,前所未有地激烈地等待着我的使用,责怪我的无知,在愤怒地喘息。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开始了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动作。我感到有一种既阴暗又辉煌的东西,从我的内部迅猛地攻了上来。就在这一瞬间,这种东西伴随着一阵令人晕眩的酩酊醉意迸发了出来。

三岛认为,肉体比精神更具有存在的价值。


1950年三岛出版长篇小说《爱的渴望》(爱の渇き,新潮社出版),这段期间他开始尝试以真实发生的社会事件来作为创作对象,例如当时他开始撰写的长篇《青色时代》(青の时代)就是以一个东大学生当地下银行社长,最后因为失败而自杀的事件作为题材。这一年7月发生见习僧人自焚并放火烧毁京都鹿苑寺(金阁寺)的重大社会事件,这件事也由三岛取材、日后成就了他毕生最具代表性的成名之作。


生活——是无边无际的、浮满各种漂流物的、变幻无常的、暴力的,但总是一片澄澈而湛蓝的海。


我不是去焚烧丈夫的尸体,而是去焚烧我的嫉妒。


悦子是美丽的疥癣。


1951年年底,三岛发表了长篇小说《禁色》的第一部(新潮社出版),与《夏子的冒险》(夏子の冒険,朝日新闻社)。其中因为《禁色》的男主角是个同性恋者,在当时保守的日本社会是较为耸动的题材,因此时下的舆论都将故事中的主角视为是三岛本人在性向方面的影射。


1952年,三岛完成了《禁色》系列的第二部,长篇小说《秘乐》(秘楽(ひぎょう)~禁色第2部,在隔年9月由新潮社出版)。


造物主的恶意,不让完全的青春和完全的精神在同一年龄上相遇,总是使青春芬芳的肉体包容着半生不熟的精神,对此不必引起慨叹。所谓的青春,是精神的对立概念。不论精神如何永生,都只能是笨拙地在青春肉体精妙的轮廓上描摹一次而已。青春无意义地活着,这是莫大的浪费,是不思收获的一个时期。生的破坏力和生的创造力于无意识之中保持至高无上的均衡。必须造就这样的均衡才行……


你现在正处于向往感动的状态之中。你的纯洁无垢的心时时渴望感动,这是一种单纯的疾病。你就像一个长大了的少年为爱而爱一样,只不过是为感动而感动罢了。固定观念治好了,你的感动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你也很清楚,这世界除了肉感没有其他的感动。任何思想和观念,没有肉感就无法感动人。人明明为思想的耻部所感动,却偏要像一个装腔作势的绅士,硬是说为思想的帽子所感动。


成人是美得日落,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意中人的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晚霞初露,所有的云朵显现出水果般鲜艳的颜色,这个时刻象征着十八岁到二十岁少年面颊的颜色,还有那柔婉的颈项,领边新剃的黛青的发根,以及少女似的鲜润的红唇。不就,晚霞灿烂,彩云如火,天空也出现一派欣喜若狂的表情。这个时刻意味着二十到二十三岁青春花季的年龄。这时期,暮光略显威猛,面颊紧绷,口角渐次显露男性的意志,同时出现的,还有脸庞上火红的羞赧之色、流线般优美的眉宇、少年脆弱的瞬间闪现的美丽的面影。最后,燃烧殆尽的云层带着威严的相貌,落日舞动着残余的火焰的头发下沉的时刻, 显现了二十四五岁青年的美丽,他的眼睛满储着纯洁无垢的光芒,他的面颊注入了险峻的男性悲剧的意志。


他们俩饱享了平凡都市的一桩桩快乐,醉醺醺的在大街上轻快地走着。悠一拎着俊辅的提包,俊辅喘着粗气像年轻人一样大踏步前进。他们各自陶醉于“今宵无归处”的自由之中。 “我今晚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家啦。”悠一突然说道。 “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一天。看到别人都活得像老鼠,而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一只耗子。” “碰到这一天该怎么办呢?” “总之,像老鼠一样咯吱咯吱啃时间吧。啃个小洞,即便逃脱不得,也能将鼻子伸出去。”


假如只有初夜我的爱才能得到完美的展现,那么其后重复拙劣的模仿,只能是对自己和对方两个人的背叛。不能用对方的诚实衡量我的诚实,应该相反。抑或我的诚实会使我和不断变换的对手连续度过无限个初夜,然而我的爱只能是一次性的,它是贯穿无数初夜欢喜中的一条经线,不管对谁都是不变的强烈侮辱般的一次性的爱。


1953年1月《夏子的冒险》同样由松竹大船进行了电影化,随后发表长篇小说《日本制》(にっぽん制,朝日新闻社出版),并且开始为了长篇小说《潮骚》的取材,拜访位于三重县的神岛。潮骚一书在1954年6月由新潮社出版,并且开始电影化的工作,于10月由东宝完成拍摄而上映。小说与电影在推出后大受好评,该年年底新潮社成立第一届的新潮社文学赏,三岛靠著《潮骚》一书拿下首届的大奖。


在年轻人去灯塔的上坡道上,雨水形成了一股急流,冲刷着他的脚。松树梢在低吟。蹬长统胶靴走路很艰难,他没有打雨伞,雨水顺着他的分头流进了他的领窝。但他依然迎着暴风雨继续攀登。他倒不是要反抗暴风雨,而是恰恰相反,就像他的这股静静的幸福感,是在与静静的大自然的关联中得到确认一样。此刻,他感到自己内心对大自然的这种躁动,有着一种无以名状的亲切感。


因为这绝不是一对做过爱的乳房,它还只是行将绽开的蓓蕾,一 旦开花,不知该有多美啊! 在雄峙着一对蔷薇色蓓蕾般的略微高耸的山峰之间,嵌着一道峡谷,它被太阳烤的, 然而肌肤纤细、柔润,却不失一派冰凉,飘逸出早春的气息。搭配着四肢匀称的发育, 乳房的发达也绝非晚熟了。但是,还带有几许坚硬的丰隆,只要少许羽毛的一触习习微 风的爱抚,即将苏醒的沉睡,眼看就被惊醒了。 这对健康的处女乳房,形状之美难以形容。


年轻人感觉到了包围着他的这丰饶的大自然与他自身之间的一种无上的和谐。他觉得他深深吸入的气息,是产生大自然的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的一部分渗透到年轻人的体内深处了;他所听见的潮声,是海的巨大的潮流,与他体内朝气蓬勃的热血的潮流配合起来了。新治平日的生活里并不特别需要音乐,这无疑是因为大自然本身满足了他对于音乐的需要。


两人彼此都强烈地嗅到了各自犹如海潮般的体臭,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干裂的嘴唇相互接触,多少带点咸味,新智觉得像海藻一般。


“我知道那艘船的去向。船上的生活和它的艰辛,我都了解。” 至少,那艘白船已经失去了未知的影子。然而,晚夏的傍黑,拖着长长云烟远去的白色货轮的形影里,含有比未知更激动人心的东西。年轻人回忆起他的手用力拽过那根保险绳的力量。新治的确曾一度用自己粗壮的手接触过那个昔日远远眺望的“未知”。他感到自己也能触及远方海面上的那艘白色的船。他在孩童般的心情驱使下,举起骨节突兀的五只手指搭凉棚,眺望着远处的东方海面:那里已投下晚霞的浓重阴影。

三岛崇尚武士道精神和严厉的爱国主义


1955年,时年30岁的三岛,感受到自己对于美的憧憬,开始上健身房运动,以期将自幼以来孱弱的身体改造得强健,让自己不再为肉体的自卑而感到困扰。此心态其实与他在这一年中潜心撰写的长篇名著《金阁寺》有所关联,因为该书中的主角就是一个自惭于外表上的猥琐但又崇尚极致的美,导致内心扭曲与幻灭的少年,可以说作者在现实中的想法,完全是与他的创作内容互相呼应。1956年是三岛最丰收的一年,经过了一年的潜沉而完成的《金阁寺》在10月由新潮社出版后,获得惊人的回响,在同时他的戏曲作品《鹿鸣馆》在文学座创立20周年纪念会上公演,可说是两面风光。但他与日本大学拳斗社的小岛智雄结识,开始为期8个月的拳击练习,可能才是很难与一个作家有所关联的特殊作为。这一年,三岛的《潮骚》一书被翻译为英语版(英语书名The Sound of Waves,译者Meredith Weatherby)在美国出版,是他的小说第一次被正式翻译为外语版本。


不被人理解已经成为我唯一的自豪。所以,我也不会产生要让自己被理解的、表现的冲动。我觉得命运没有赋予我任何能醒人耳目的东西。于是我的孤独愈发膨胀,简直就像一头猪。


等待我的现实,已经不是新鲜的现实。


“金阁啊!我终于来到你身边住下来了。”有时我停住拿着扫帚的手,心中喃喃自语,“不一定非现在不可嘛!但愿有朝一日你对我显示亲切,对我袒露你的秘密。你的美,也许再过些时候就会清楚地看见,现在还看不见。但愿现实中的金阁比我想像中的金阁会显出更清晰的美。还有,倘使你是人世间无与伦比的美,那么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美,为什么必须美?”


结巴的人为了发出第一声而焦灼万分时,他也像一只企图挣脱内心世界浓稠的粘液而拼死挣扎的小鸟。


金阁犹如夜空中的明月,也是作为黑暗时代的象征而建造的。因此我梦幻的金阁以涌现在其四周的暗黑为背景。在黑暗中,美丽而细长的柱子结构,从里面发出了微光,稳固而寂静地坐落在那里。不管人们对这幢建筑物做什么评语,美丽的金阁都是默默无言地裸露出它的纤细的结构,必须忍受着四周的黑暗。


三岛由纪夫组织的盾会合影


1968年,三岛组织了自己的私人武装——“盾会”,声称要保存日本传统的武士道精神并且保卫天皇。经过长时间的准备,三岛于1970年11月25日将他政变的计划付诸实施。当天三岛交付了《丰饶之海》的最后一部,随后带领4名盾会成员在日本陆上自卫队东部总监部将师团长绑架为人质。三岛在总监部阳台向800多名自卫队士官发表演说,呼吁“真的武士”随他发动兵变,推翻否定日本拥有军队的宪法,使自卫队成为真的军队以保卫天皇和日本的传统,但是没有人响应。


三岛由纪夫最后的演说


三岛随后从阳台退入室内,按照日本传统仪式切腹自杀。三岛由纪夫切腹自杀时,不少作家赶到现场,只有川端康成获准进入,但没见到尸体。这个事件让川端很受刺激,他对学生表示:“被砍下脑袋的应该是我”。三岛自杀之后17个月,他也选择含煤气管自杀,未留下只字遗书。两人相继自杀留给了后人无数的疑问 。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