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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的意外之旅(四)|收藏特约·流失文物秘密档案

 青梅煮茶 2016-01-18

  1934年夏,梁思成和林徽因到广胜寺,记述道:“一年多以前(1933),赵城宋版藏经之发现,轰动了学术界,广胜寺之名,已传遍全国了。”此“宋版藏经”,实为“金藏”,金代所刻大藏经。对其刻印和流传,需有一个详细的介绍,因为没有一个详细的介绍。

  大藏经,即佛学经典的总集,也作“一切经”。佛经的引入和翻译,在唐代盛极一时。唐末以来的雕版印刷术,使大规模刻经、印经、传经的理想成为可能。但佛经卷帙浩繁,刻印大藏经,非一般力量所能实现,往往赖皇帝、官家完成。宋太祖开宝四年(971)诏命在益州(今四川成都)雕刻佛经全藏,至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告成,雕版13万块。因始刻于开宝时,后世称《开宝藏》。经版后存于汴梁(今河南开封),或在靖康之变(1127)时散佚不存,所印经卷现存不足10卷。辽代兴宗(1031—1054)时在《开宝藏》的基础上编修、刻印《契丹藏》,又名辽藏,历时30余年刻成。雕版、印本失传已久,1978年修理山西应县木塔时在塔中发现50轴残卷,是存世的孤本。

  在版式、内容、印刷、装裱等各方面能够重现《开宝藏》初刻印本和部分《契丹藏》刻本原貌的,只有这“金藏”了,而且它是历代刻印大藏经中存帙卷数最多的印本,绝大多数为孤本。这也为后世刻印大藏经提供了可资参照的母本。除了版本和学术上的价值,还体现着传法和护法宏愿数百年一以贯之、薪火相传的意义。“金藏”的最初经版,是民间私人募刻,大约在金代皇统初年由潞州(今山西长治)崔进之女法珍发起。相传她断臂劝募刻经,令人动容,甚至有信众变卖家产资助刻版。明代陆光祖万历十二年(1584)所作《嘉兴藏刻藏缘起》:“昔有女子崔法珍,断臂募刻藏经,三十年始就绪,当时檀越有破产鬻儿应之者。”

  约在金皇统九年(1149),在天宁寺(在今山西运城)组成“开雕大藏经版会”负责经版雕刻,金大定十三年(1173)刻成。大定十八年(1178)崔法珍将印本送到燕京,受到金世宗嘉许,在圣安寺设坛为她授比丘尼戒。后来崔法珍又将经版送到燕京,刷印流通,并因此受封宏教大师。

  金末元初,金藏部分经版毁于兵火。约在元太宗窝阔台八年(1236),耶律楚材(1190—1244)以半官半私的名义发动其所辖官员协助并在民间劝募,同时召集各地寺院会刻字的僧人到弘法寺补雕缺损经版。补雕后的经版基本上恢复旧刻原版的内容。

  元中统二年(1261)一部补雕印本大藏经被元世祖忽必烈(1215—1294)赐存在广胜寺,每卷卷首加刻、附装《释迦说法图》并题有“赵城县广胜寺”,故名《赵城金藏》。


金藏卷首附装《释迦说法图》一幅,状如上寺后殿造像,右端题“赵城县广胜寺”六字,间有“住持人霍山老人”一语,但不多见。此图非经原有,乃寺僧于装潢时所加刻也。


广胜寺上寺后殿佛像

史克门摄,约1932年

  1932年前后史克门到广胜寺的时候,曾拍摄过上寺前殿佛像的照片,当时这殿中存放着《赵城金藏》,还有一部《洪武南藏》(又称《明南藏》,明太祖洪武五年,1372年,奉敕在南京开刻的大藏经)。但他并没有发现这些经卷,甚至也没人对他提及。显然,寺僧不待见并处处提防这个陌生的外国人,而史克门的兴趣可能是在方便处理且更有市场认知度的佛像上。

广胜寺上寺前殿佛像

史克门摄,约1932年

  1933年,“上海影印宋版藏经会”常务委员范成法师(1904—?)在广胜寺发现金藏并公诸于众。1934年,南京“支那内学院”欧阳渐居士(1871—1943)命其高足弟子蒋唯心前往广胜寺校验。10月3日,蒋唯心在大风中冒险登舟舍命强渡黄河,不幸失足落水,耳目皆着泥沙,此后落得眼疾数十日不愈。10月5日,他到达广胜寺,先考察寺之建置,两日后开始检阅经卷,他“居寺之客堂,于藏经处尚近,每日搬运经箧,舒捲收藏,皆二僧代为之,前后历四十日,毫无倦容,可感念也。”(2015年10月7日,我正写此段,大缘分)

  广胜寺金藏初时(元代至元九年,1272)在上寺,至明代万历年间已迁往下寺。明万历二十年(1592),解州静林山万寿禅寺(在今山西运城)僧悟顺曾抄补若干卷;清雍正九至十一年(1731—1733)广胜寺又集僧俗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抄补。但是后来管理乏人,金藏散佚日甚,庙会游众至有攫经覆瓿补壁之用者。金藏在广胜寺下寺,保存在前殿(毗卢殿)。1934年,蒋唯心看到“殿中供如来像龛,两壁立诸天像数十尊,间有颓毁。大藏经昔尝庋于像前,作雀鼠巢穴。”梁思成、林徽因称“殿内佛像颇笨拙,没有特别精彩之处。”显然这是1928、29年间寺僧修缮佛殿时新塑的佛像,这次修缮也掩盖了1926年或之前寺僧盗卖殿内壁画的痕迹。也是在这次修缮中,金藏被移往广胜寺上寺前殿(弥勒殿)。

  “民十七年(1928),赵城邑绅张奇玉君见而惜之,乃乘上寺整理田产之便,复迁山顶,存于塔院前之弥勒殿。”据蒋唯心所记:“殿内近庋大藏经,故堵塞正门,以为秘藏。”“藏经之橱凡六,置于弥勒殿西壁,首末两橱南北向,故全体环列作曲尺形。橱内各纵分四行,每行叠七箧(首尾两橱各十箧)。箧阑四格,各着经一帙。箧制沉重,非壮夫不能举,故橱外无门,仅于两纵行间覆以木条加键而已。(殿之东壁复有六经橱,明南藏本在焉,橱制无此古朴也)”明万历和清雍正年间寺僧两次补抄金藏,即根据此《明南藏》抄录。补抄本现存约200卷。但那部《明南藏》今何在,无从查证。

  经蒋唯心查检,《赵城金藏》“依千字文编帙,自‘天’字至‘幾’字,凡六百八十二帙。‘幾’字帙收万善同归集、示功德圆满之意,旧刻殆即止于此。今检各帙完整者极少,有全帙俱缺者。综计原应有七千卷,今存四千九百五十七卷,盖已残十之三矣。经皆卷子式,黄裱赤轴,长短大小略有参差。”在整部《赵城金藏》中,没有断臂募资、刻经弘法的崔法珍的名字,可见其发心高尚。蒋唯心赞叹感慨道:“此藏卷轴之富,工事之巨,原刻历三十载星霜,补雕劳十余路僧众,创此伟业者,宁遂湮没不彰乎?理决其不然也。”

  蒋唯心将考察、论证的情况写成《金藏雕印始末考》,于1934年12月发表于南京《国风》杂志第5卷12号,1935年1月南京支那内学院印发单行本。这让世人充分了解了《赵城金藏》的历史和价值,在学术界和佛教界引起极大的反响。殊不知,这部殊为珍贵的“天壤间的孤本秘笈”也随即陷入内忧外患,引起各方鬼怪的觊觎。

  据说:

  赵城当地一些市井无赖,想方设法从广胜寺偷出数百轴经卷,运到北平高价出售,许多藏书家和古玩店不惜重金买它一两卷置于案头玩赏。北平图书馆善本部有远见卓识,陆续从私店手中收购了191卷。

  接踵而至的是日本人,“日本东方文化研究所”(东方文化事业总委员会?)派人来到广胜寺购买金藏,出价每尺1元、总价银元22万,遭到拒绝。后来一些日本和尚多次窜入广胜寺,企图出高价购买金藏,也没有得逞。但这些情况接连发生,让寺僧忧心忡忡。为防止不测,住持力空和尚决定把金藏封存在广胜寺上寺的琉璃宝塔中。


图为1934年梁思成摄广胜寺琉璃宝塔


广胜寺琉璃宝塔(飞虹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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