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早上，广州有小雪（霰）。好像是近百年一遇的。对上的“雪史”是，民国18年。昨天出来和你约会的都是性命之交，那今天早上还出来的，多数是冲着看雪去的。我和Z君的约聊就从这话题打开。此Z君是本地第一代投资人，本地第一代大户室的主儿，不好约，以下简称Z君。
以下是下午茶对话。征得Z君同意，铺开部分内容：
问：今天广州小雪，百年一遇呐。
Z君：据说专业的称呼是“霰”。我也是刚学到的新鲜词。百年一遇的。所以你看，客观世界上都这样，主观市场上还会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个哲学故事叫“罗素的鸡”，意思是，火鸡观察到主人每天都按时喂食，以为第二年也如此，结果自己被送上餐桌。故事寓意是，通过经验知识来指导未来的行动是OK的，而以未知的可能性为依据做出的判断，则是愚蠢可笑的。
问：最近市场混乱，您的看法是？
Z君：如果你没有杠杆，其实我觉得并不很需要担心。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买卖，跌势好事情。如果你有想法的话。
问：你又什么想法？
Z君：在不确定性中，把握确定性。
问：但怎么把握这个确定性？好像说容易，做很难。市场近期又这么波动。
Z君：波动很考验的是几件事情：风控、情绪、信心。关于风控，我觉得不要有杠杆，这是主要的。为什么还要加这么多杠杆呢？无非就是说明你没多少钱嘛。和一个赌徒谈投资哲学，本身就是浪费表情。杠杆，会干扰影响你的情绪和判断力。放大了你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风险承受能力。
再，在趋势明确的情况下，你或者可以适度杠杆。很多资管，私募公募都是，但钱是LP的，这就是一个问题了，波动很大程度来自这种外力。所以你现在不要去问那些基金经理，尤其是私募，他们肯定仓位不高，因为之前担心清盘都被动减仓了，但内心都是做多的心，所以知行不一。对了，你身边问的私募，仓位都不高吧？
问：对。都不高。都快平仓线了，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Z君：止损是双刃剑。一方面保护了LP资产，但一方面约束了操作。至于情绪和信心，就比较考验投资人。所以，把握确定性，更多的是源自对某一种预期的信心。
问：您的确定性，或信心来自哪里？
Z君：你看，你身边从来不缺分析师，不缺大行报告，不缺路演，不缺调研，但做好也不容易，是吧。现在很多分析师，就是类似持牌的多年前江湖上那堆股评，你可以多听多看，但不要都相信这些故事。坦白说，带有数据罗列与图表的故事，每天讲每月写，连讲故事的人都几乎信以为真了。现阶段，我肯定对这种个股的故事，不感兴趣。
比如说，对某一个行业大家现在十分看好，对某一个产业您未来看好，但和你这家公司就有关系了？电商多牛，只有阿里京东；分享经济都惹眼球，就只有一家滴滴。更多的对于同业者来说，是赢家通吃的灾难。
问：哦？不看行业？不看产业？不看个股？
Z君：我和你说吧，有的企业，三几年前，就三几亿的价钱，随便都抢着想卖给你了。现在一下子上了市后，市值上百亿了。这原因在哪里？现在都在做卖故事的生意，你就别去做为故事埋单的人。
好比是澳门赌场，现在的很多上市公司，就好比是一个赌厅一张赌台。只要赌客依旧络绎不绝，赌牌有限，那么赌桌赌厅总是有价的。这都好理解。问题在于，只是这个溢价有些离谱了。
现在的逻辑就是，都是主业做不好，转营，然后重组啦并购啦资产注入啦合并啦，预期这事做成了，可以多少规模多少市场占比多少利润，于是估值直接一步到位、先钉在那个预期实现的点儿上了。——然后，找一堆分析师出报告找逻辑对标定估值，实在想不出来，就索性虾扯蛋了。有些报告，连三年后乐观预期的动态市盈率都七八十倍的，你还好意思现在出报告建议买入。
你买的都是故事。买的就是梦想。
问：那又有问题吗？
Z君：现在百业凋零，揾食艰难。你身边哪一行好的？...我们先说些性感一点的行业吧，去年谢霆锋拍“十二道锋味”的时候，有媒体说，谢霆锋的后期制作公司年盈利多少多少云云，谢霆锋身价二十亿啦云云。前天看谢霆锋的公司”PO朝霆“的财报，一直在亏损，负债五千多万，去年还亏两千多万，所以，别净相信你听到的，很多都不真实。
当然，不是说亏损的就不是好公司，比如说谢霆锋的'PO朝霆'，关键看估值。人家现在估值1.59亿港元，就不好说十分离谱。
我意思是，百业艰难，而你在各行各业的分析师报告里边，你看，哪一行是不在赚钱、或预期不赚大钱的？似乎，全地球的尖端科技都在A股公司里了，全世界的乐观预期都在A股投研报告里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确定性的东西。处处都是陷阱。
问：那您意思是现阶段就不用看A股了？
Z君：投资，要看的能力圈。你其实走不出你的能力圈。
问：那你的关注点，或逻辑在哪里？
Z君：我看的逻辑，在于把握住确定性的东西。我认为，现在A股基本上没有什么便宜的东西。利空归根到底其实就一点，东西太贵。或者说，故事太多太虚了。
但阳光终究会照进现实。现实就是你在黑暗中，要抓住的，就应该是明确有把握性的东西。而不是出于恐惧而周围乱抓乱摸一通。——我现在觉得，A股就只剩有“事件套利性”的投机机会。
问：只剩下投机？
Z君：广东话里边，投机与投资，都是一样的（笑），都是“投鸡”。
问：具体怎么讲？
Z君：不要谈价值投资。公募就不说了，就说很多私募，就算不说止损平仓线的事情，总共LP才让你区区多少时间的管理锁定期？一年？两年？你说去价值投资，你说学巴菲特，你知道巴菲特的资金成本是多少吗？你知道巴菲特有止损赎回压力吗？你知道巴菲特的价值投资需要多少时间去践行与验证的吗？
所以，什么时间的玫瑰，应该自己说给自己听，不要说给客户听。都是自欺欺人。
问：那你说的“事件套利性”战机，可以解释一下吗？
Z君：我认为，A股就剩下一些“事件套利性”的参与机会，这里还是有很多细节的。但这些机会是客观存在而且有逻辑性的。我举例粗略说一些吧。
比如说，B股H股。里边有一些都带A股的。而这些A股往往又有重组预期的。这里就存在一个博弈，你明白我意思吗？博弈。但你需要耐心。不过，这个耐心是值得的。因为预期几乎是确定性的。
再比如说，很多人都并购重组。但民企现在做外延式并购发展，需要真金白银，需要争取外部资源的支持与对价认同，其实真不容易。成本也高。注册制预期之下，愿意赶着现在大十亿价格借壳买壳的好企业也真心不多、买少见少。所以，讲故事炒股票的居多，实质上，水分很大。
但很多大股东是国企背景的小市值上市公司，就不同了。我们看到之前“同方国芯”，大股东内部资源实在太多，只需要资产注入即可，所以，这种大国企小市值的，就存在一定确定性的投机机会。
问：还是...炒壳？
Z君：也不完全是。当然，你也可以说“壳公司”的炒作，几乎也是一些垃圾公司板上钉钉的预期，虽然有中国特色的注册制箭在弦上，但只要壳价不过分，这里总是存在机会，但这种机会是在确定性中有点不确定性，所以介入需要慎重。
虽然有注册制，但你看，香港市场都有注册制这么多年了，“壳”一样买卖有价，“啤壳”“炒壳”依旧。其实这又是我说的赌场赌桌论，只要赌客络绎不绝，赌厅赌桌都有价的。只是，多数是内部人的交易，所以很不具备普遍意义。况且现在现在A股“壳”的价格太高了，有些垃圾壳都三四十亿市值以上了，你叫内部人下来怎么去玩财技呢？
但再回到“事件套利性”这个话题吧，再比如说，一些*ST或者前期问题股，现在其实基本面都开始或已经改变了，但公募和资管在风控制度上可能还不允许买入的，其实现在你买，时机或者是合适的。
总而言之，重要的话再说一遍，现在我认为，A股不存在普遍意义上太大的投资价值，太贵了。但存在事件套利性的战机。我认为这是符合逻辑的。
问：那大资金怎么玩？总不至于都去投机吧？
Z君：这里，资金分两种性质。资产管理性质的，比如说公募私募，很多都是K线投机主义，一定是等趋势出来之后再赶着去右侧交易的，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现在是怎么思考的。但自有资金的，规模也大不了哪里去。
于是你会看到下跌过程可能比大家想想的都漫长与可怕。抄底的越来越少，新增资金近乎枯竭。
我们应该看到另外一个数字，就是“郭嘉队”持有的市值，已经超过A股全市场5%了，也就是“郭嘉队”已经在举牌A股了。所以，你还是要站在“郭嘉队”的角度去预判下来的走势。再说了，市场固定收益率的下降，会影响到市盈率的评估标准。可能大家下来会很快普遍接受30~40倍市盈率的全面合理性了。
问：外盘这么凶险，人民币贬值，你就不担心那个？
Z君：美股牛了几年，我们跟随了吗？况且，汇率与A股，好像影响主要在心理层面居多。我们外汇管制。你要相信这点。适度贬值未必就一定是坏事。相对而言，美股走势似乎还更令人担忧。
黑天鹅好像都已经一只只蹲在你面前了，现在担心的是，结果比大家的预期更险恶。但是，你想一下，油价和大宗商品跌倒目前这个份上，危机即便是有，可以预知的就只有资产价格与房地产价格了。
至于大家都担心的港股，我看其中还是存在不少机会的，一个就是我上边说的，其中一些带A股的H股（我不看香港本地股），如果有强烈重组预期的，其实H股或B股都有套利机会，下来被回购的可能性会加大；其次就是一些明显可以算到账的公司，资产和业务都在国内的，你几乎可以很大可能会预期：要么下来会被全面私有化，要么回归A股。
所以，这里又回到一个根本性地问题，就是你的资金属性。如果您是私募或公募，这些时间成本，未必是你的LP和你的产品寿命可以熬得起的。但对于自有资金，其实这个确定性预期是存在的。甚至，屡试不爽。
问：按照您刚才的说法，A股现阶段也没什么大的投资机会咯。
Z君：对的。所以我说就是争取捕捉确定性的机会。A股现在确定性一点的，就是还存在有一些“事件套利性”的战机。另外，我觉得，自有资金的投资人，与资产管理型的机构，考虑问题与资产规模还是不同。
比如说，你告诉我，现在A股全市场中，如果您有三两亿自己的钱，请注意，是您自己的钱，你敢全仓买哪一只？——这个结论是不多的。起码不会很坚定。
问：那您现在是建议左侧交易？还是右侧交易？
Z君：对于绝大多数A股投资者来说，进行左侧交易都是徒劳的。我觉得没这必要。你又不是史玉柱，更不是巴菲特。一切说要左侧交易的私募公募，都是居心叵测。他们根本没能力与时间去真正践行左侧交易。就是取巧和偷懒。LP不要把钱投给这些“巴菲特的中国门徒”们。
问：您这是得罪一批人呐。那说说您的选股？
Z君：我在这个市场有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不争朝夕。守住你的能力圈，把握住确定性，但这不是价值投资，A股现阶段只有“事件套利性”的机会。个股私聊。其实按照我上边的逻辑，你基本上都可以琢磨到一堆品种，然后仔细评估一下，应该不是很复杂的判断。——投资本来就不应该很复杂，自己都推算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投进去真金白银。
问：您觉得下来还有什么市场政策？ Z君：降息降准，都会加强人民币贬值的预期，所以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即便是节前降准，WOULD IT HELP？况且还有很多工具可以对冲采用。大家都担心的人民币贬值，这里有一个话语权的问题，需要官方与市场两重举措去扭转这种过分的预期。
另外，我不觉得“索罗斯们”会重复1998年那种策略。冲击港汇脱钩的逻辑不成立，而做空本就已经沦为全球估值洼地的港股，风险也大，不可能持久。但香港的经济与楼价，确实令人忧虑。除了低税的优势，你很难想到为什么要去香港发展。年轻人在香港更加没有机会。所以，我更加看好上海。
题外话，我一直认为，全球富裕华人如果要移民和再发展，有且只有一个地方值得考虑，那就是上海（笑）。没有之一。
问：最后来点正能量的结论吧？
Z君：不要老跟着人走，要预见那些钱下来会去哪里，你就在那里等他们。阳光终究会照进现实，关键是到时候看你最后握住的是什么。（文：江湖百晓生 / 陆家嘴午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