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喜欢长相漂亮、帅气的人,觉得那是一个传奇……再后来,就不太看重这些表相的东西了,而是重视内心丰厚有韵致的人。
写字也是类似的情形,原先写王、褚、赵、董……喜欢他们多情的姿态,潇洒的风范,后来觉得唯美的书风毕竟是一种类型,何必都要在这条道儿上走呢?于是,质朴浑厚同时见真性情的东西便成了最爱。
有时候遥想,李世民酷爱逸少风,举国跟着步尘画影,在树立书圣典范的同时,书法似乎也大大缩小了阵地。试想,若无太宗偏好,二王之外的诸多流派也许可以健康无扰地发展,那将是怎样的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盛况啊!
历史是回不去了,帖学的流弊也在清季终于迎来了碑学的复出,众人有了机会可以重新客观地认识书法的演变,只是晚了近千年。承碑学之后绪的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我无意在此分辨碑帖的优劣,只是觉得二王虽美,但也只是百法家中之一法,并非书法行草之全部。不幸的是似乎仍有不少人在争相模仿二王的比赛中欢跃着,这也许是连清末、民国时期的那一代书家都要暗笑鄙视的了。
也许历史爱开玩笑,也许自李唐肇始,走二王之路是历史的必然选择,那么碑学的再生,也当视为一种必然的结果。走碑帖结合是历史曲折后的郑重选择,当视为正途。或者走另外一条寂寞之路,即回到汉朝去,从行草书的母体发端开始,重新演绎出新的可能和变数!
我以前多写隶书,学行草书时间并不很长,在学习的过程中,觉得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好的作品都是思想性和艺术性的有机结合,二者缺一不可。以重复古人为能事,甘做古人奴仆和代言人,批发贩卖、自己复制自己大都了无意思。真正的艺术家应当是既深谙历史与文化,能与前贤对话交流,知得失、会贯通、明取舍,又能自立门户不失本色,有思想的独到之处和过正的技术语言。
二、学习以形成自我面目为准则。学习前人,仅是一种手段,而非终极目的。遗憾的是我们很多人学着学着就忘记了这个初心。学习以不像前人为目的,其前提是要先写的很像,这是起点和基础,写像了才算是入了门,懂得了游戏的规矩,这样才有可以修改规则的资格与升华古人的可能!不像古人,像谁?像自己!找到自己!成就真我!
为此,为艺者,要学会心灵的本贞,甚至可以适度地“脱离群众”,防止群化。这也是心灵自由和保持精神独立的必要方式。自觉地孤立和独处是心灵不被污染而采取的净化过滤的必要手段。人是物质上群居的动物,在群居中获得继续前行的价值和尊重,但人又必须是精神上的独行侠!不如此,便无法区别灵魂上的这个与那个。看看整体忙碌不停的蚂蚁吧,你能区别出这只和那只的不同吗?蚂蚁不会孤独,但他们的一生无法标注个性的色彩,我为之悲叹!为艺者应当对此有所醒悟,而为艺者也应具备三个特征。
真诚,自然而随缘,率真不虚伪,这便有了因人而异的本色底子。在此基础之上,才会有真性情,举手投足才会自然而然,而非矫情。因为真诚,才会真正的忠诚于内心,对得起自己,同时也会感动别人!因为真诚,才不会老想着去模仿别人。
智慧,不为时风气所熏染,立于道心而不动摇,这非得大彻大悟不可。常见世人追风逐浪者,像一颗漂浮旋转的浮尘,了无定心,也是可叹!我觉得一个人三十五岁之后如果还在老赶时髦,估计也就没有多大的希望了。智慧的获得,需要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更需要沉潜的功夫,穷根究性、高度自觉和统古融今的领悟,它需要眼光的卓越、精神上的自立、心性的坚定!
挑剔,大凡技艺高妙者,往往不会轻易肯定什么或否定什么,也许是他们深知游戏背后的规则和底线,他们总是在做着挑战极限和自我的工作,精益求精,不会满足!他们长着一颗哲人和诗人的脑袋,奇思妙想非常人所能及,他们又长着匠人一样灵敏有力的双手,细腻准确地呈现出心灵的丰厚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