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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袁晓玲 出了店门，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熟食店的柜台后面，为什么坐着一个有着大学教师气质的人。 这家小店，在街道入口处。从外观上看，跟周围邻居毫无二致：一个简单的推拉门，门上挂一块原木色牌子，用楷体工工整整地写着：阿坤熟食——连名字都起得这么心不在焉，仿佛甘心情愿要隐没于芸芸众生之中。 第一次光顾小店，我神情恍惚，带着一颗要进入菜市场一般敷衍的心。推门而入，我吓得差点倒回去。但见小店里窗明几净，各处都像刚刚用肥皂水洗过一般。重要的是柜台后的三十出头的男子，着一件白白亮亮的上衣，正向人微笑，很静气的样子。 这样的一种气氛让人忍不住羞愧，恨自己怎么不打扮得得体些。惊魂略定，我要了一只酱鸭。男子利落地拎起鸭子，熟练地斩开。我注意到他不是用刀去剁，而是将刀轻轻放在鸭身，并用手轻拍刀背。武林高手一般，力道准确，将声音控制到最小，鸭肉还不四下飞散。 出了店门，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熟食店的柜台后面，为什么坐着一个有着大学教师气质的人。 往里走大约五十米，有一家固定的蔬菜摊点，店主是一个不到四十的女人。 她打扮潦草，脸部经常翻起干皮。梳个马尾巴，有点自来卷，一到潮湿天气，小尺寸的头发便不受皮筋控制，自顾自旁逸斜出，在脸周围画着肆意的圈圈。据说都市美女花高价也整不出这样的自然。 此女有一套绝活：算术好，尤其精通乘法和加法。但见她一边称，一边念念有词。即使你买了十样蔬菜，她也能精准地算出来叠加，精确到分，从不劳驾计算器。 她的生意好，每次经过，摊位经常挤满了人。放学时间，一个同样不讲究的小女孩在边上的小凳子上写作业，眼睛里宝光闪烁，看来遗传了妈妈的聪明基因。 总是到了晚饭以后，小街的街尾，就会出现一个老太太。两棵树之间拉上一根绳子，红红绿绿的秋衣秋裤挂得像万国旗，一派活泼热烈。 看老太太脸上的沟沟坎坎，至少也超过了八十岁。天冷了，头上包了一块不知哪个孙女不要的紫色头巾。头巾的缝隙里，经常会漏出几根白发。 老太太说话声音高，不像是因为听力不妥，倒更像是因为活得带劲。老太太狡黠，对自己“算账”这个事儿不够自信，便跟你玩心理游戏。交给她一张五十元，买一双袜子。她先在心里算一个合理的要找钱的数目，然后一张一张给你，交给你一张，看一下你的眼睛，再给你下一张，如果你表示够了，她便把剩下的收回去！ 老太太在这个位置上摆摊子很久了，每次见到她，总是想到大观园里那个充满生机的刘姥姥，觉得这样过晚年未必就比贾母那样的命苦。 …… 这就是我家门口的小街，细细地逛，总能有这样那样一些亮色，让你在偶然想起的时候笑出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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