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诵义,夏杪患感,多医广药,病势日增。延逾一月,始请孟英诊焉。 脉至右寸关滑数上溢,左手弦数,耳聋口苦,热甚于夜,胸次迷闷,频吐粘沫,啜饮咽喉阻塞,便溏溺赤,间有谵语。 曰:此暑热始终在肺,并不传经,一剂白虎可愈者,何以久延至此也? 乃尊北涯,出前所服方见示。孟英一一阅之,惟初诊顾听泉用清解肺卫法为不谬耳。其余温散升提,滋阴凉血,各有来历,皆弗心思,原是好方,惜未中病。 而北涯因其溏泻,见孟英君石膏以为治,不敢与服。次日复诊,自陈昨药未投,惟求另施妥法。 孟英曰:我法最妥,而君以为未妥者,为石膏之性寒耳。第药以对病为妥,此病舍此法,别无再妥之方。若必以模棱迎合为妥,恐贤郎之病不妥矣。 北涯闻而感悟,颇有姑且服之之意。而病者偶索方一看,见首列石膏,即曰:我胸中但觉一团冷气,汤水皆须热呷,此药安可投乎?坚不肯服。然素仰孟英手眼,越日仍延过诊,且告之故。 孟英曰:吾于是证,正欲发明。夫邪在肺经,清肃之令不行,津液凝滞,结成涎沫,盘踞胸中,升降之机亦窒,大气仅能旁趋而转旋,是一团涎沫之中,为气机所不能流行之地,其觉冷也,不亦宜乎?且余初诊时,即断为不传经之候,所以尚有今日,而能自觉胸中之冷。若传入心包,则舌黑神昏,才合吴古年之犀角地黄汤矣。然虽不传经,延之逾月,热愈久而液愈涸,药愈乱而病愈深,切勿以白虎不妥,急急投之为妙。 于是方有敢服之心矣。而又有人云:曾目击所亲某,石膏甫下咽,而命亦随之,况月余之病,耳聋泄泻,正气已亏,究宜慎用。北涯闻之惶惑,仍不敢投。乃约翌日广征名士,会商可否。 比孟英往诊,而群贤毕至。且见北涯求神拜佛,意乱心慌,殊可怜悯。欲与众商榷,恐转生掣肘,以误其病,遂不惶谦让,援笔立案云:病既久延,药无小效,主人之方寸乱矣。予三疏白虎而不用,今仍赴召诊视者,欲求其病之愈也。夫有是病,则有是药,诸君不必各抒高见,希原自用之愚。古云:“鼻塞治心,耳聋治肺”,肺移热于大肠,则为肠澼。是皆白虎之专司,何必拘少阳而疑虚寒哉?放胆服之,勿再因循,致贻伊戚也。 座中顾听泉见案,即谓北涯曰:孟英肠热胆坚,极堪倚赖。如犹不信,我辈别无善法也。顾友梅、许芷卿、赵笛楼亦皆谓是。 疏方以白虎加西洋参、贝母、花粉、黄芩、紫菀、杏仁、冬瓜仁、枇杷叶、竹叶、竹茹、竺黄。 而一剂甫投,咽喉即利。三服后,各恙皆去,糜粥渐安。乃改甘润生津,调理而愈。 予谓此案不仅治法可传,其阐发病情处,识见直超古人之上。(十三行国医馆 中医学硕士 程桂生中医师 摘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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