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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音，女检察官。原题：追忆落雪流年。 大寒节气后，南方普降大雪。而我所在的城市，只于夜间零落地下了些雪粒和雪末，在残留的树叶上，在枯黄的草地上，在裸露的木凳上，潦草地洒下了些糖霜似的雪粉，粗掩浅覆。一轮清冷的太阳，瞬间便融化所有。我只有感叹“寒潮言不由衷，虚构了一场大雪”。 喜欢冬雪。怀念冬雪。依赖冬雪。出生在大年初七浙中的一个古镇。母亲说“那日没有阳光，但下大雪，天地干净明亮”。 一个冬雪中降生的孩子，一生都逃脱不了恒定寒冷的宿命，一生都在趋向温暖和光源，一生的梦魇都注满了清寒、浪漫和忧伤。 小时每年寒假都会回到古镇的外婆家。外婆早早备下厚实的布底棉鞋，花色灯芯绒鞋面。又兴致盎然拔下花公鸡的尾巴，用古老的铜钱和鹅羽管做成键子。外婆说“踢键子好，活血暖和，还会长高”。 大雪纷飞或初霁，我踢着如蝴蝶般翻飞的键子，正踢，反踢，元宝踢，跳踢，钓鱼踢……棉鞋稳笃，不打滑。跳踢间激扬的雪沫，天空飞扬的雪花，彩色跃动的羽毛，鲜亮的鞋面和棉袄，让寒冷的世界凝固成一幅温暖的充满生机的画面。外婆走了很多年后，这样的画面和的她的笑脸还会点亮幽暗的梦境……醒来时，只有满床柔软清凉的月光和床底精致的绣花鞋。 小时候一入冬，父亲早早就叫人从大山里运来优质的木炭。黄昏做作业的时候，父亲总是先把碳盆拿到外面雪地上去生火。黑色的木炭刚接触火苗就会爆出细碎的火星，发出急促的'噼噼啪啪'的声响，之后开始燃烧。远远望去，璀璨的火星，橘黄的火苗，飞扬的雪花，就像那一处的雪地在燃烧，神秘而壮观。父亲被火光照亮的脸、生火时如剪影般的躬背，将冬日的黄昏映衬得灿烂而安详。端进家门后的碳盆放在书桌的下面，炙烤着白日在雪地里走得有些潮湿的棉鞋，温暖我一个冬季清读的夜晚。 也许这样的场景深深入心入怀，对于雪中的火焰有着饕餮般的渴望。冬日天空中绚烂的烟火，室外雪花纷扬，室内熊熊燃烧的壁炉，都会让我观望并心生向往。直到有一天，一膛炉火吞噬了我的父亲，一捧青灰像雪花般寒冷地洒在我心上……飞雪和火焰交融的画面竟然让我很久以来不忍卒思卒睹。而今日若再逢大雪，哪里还有温暖的火苗来慰籍这冷寂的世界。 可我依然思念大雪。我总是梦见雪，无论是春和景明还是秋雨菲微。有时是雪坡上不知被谁踩出的一条幽深的小道，有时是雪中盛开中朵朵寒梅，有时是白雪茫茫的山林里依然有飞鸟的踪迹，有时是四射的烟花裹着雪花一起垂落…… 冬至冬又至，而南方的雪越来越残破和稀少。命运为何让我背负着沉重的雪的恩典、雪的记忆，雪的渴望，又将我久久远远地放逐于雪地之外？ 只有让回忆和思念奋力逆冰流而上，去追忆那个大雪纷飞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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