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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稿 | 我已经留下了,你还要走多远

 WQDS4MKH8 2016-02-02


你的曾经,我一直不敢触碰......


垫乐 | 手嶌葵 - A Dream Is A Wish Your Heart Makes
          - ???
歌曲 | 24楼 - 杨坤,刘若英
         黛青塔娜 - 寂静的天空


再次见到蓝,已经是三年以后,我们约在星巴克见面。我特意施了淡妆,穿了一件粉色长裙,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临出门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三年的时光,镜中的人已然改变很多,少了很多青涩和随性,多了职业的端庄和内敛。那么他呢,三年后的蓝是否还是那个一尘不染,中规中矩的少年。

 

一进门厅,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肤色黑了许多,只是比三年前愈发坚毅,想来,这些年的行走让他的外表烙上了更多风霜的印记。蓝靠窗而坐,身体松散的斜倚在沙发后背。眼睛看着桌上的笔记本。我笑了,这款笔记本的轻薄和长时间续航,倒是非常适合他这种说走就走的生活状态。他嘴角上扬,似乎在看着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手腕间是一个有着民族特色的链子。这个男子的一切,和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已经判若两人。样貌、衣着,包括随身的携带物和饰品,都很容易看出奔波和行走的痕迹。

 

我轻轻走过去,在他前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没有言语,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蓝似乎感觉到自己的专注被什么打扰,抬眼,看到我。我看出他满眼的惊讶,接着,却是一声笑出了声的开怀。我也笑,嘴角牵动。两个三年来彼此没有一点音信的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唯有深达内心的注视和微笑,似乎这样已足以表达出一切关于“你好吗?我还好”的问候。

 

我,是这间星巴克身后24层写字楼里的白领。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一身得体的出行在这个城市最拥挤的人群里。与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上班族一样,忙碌,充实。略微不同的是,我比他们更多了一份从容。这份从容来自很多年前,对自由的拥有。一个曾经在别人艳羡的生活状态里活过的人,自然懂得目前的这份安稳和踏实,是自由所不能替代的。大多的时候,我们并不是讨厌自己的生活,不是讨厌循规蹈矩,不是讨厌高墙林立的城市森林,我们只是对另外一种生活有所渴盼却无力达成。

 

三年前,我还是一个背上行囊说走就走的人。家里的背包里始终放置着完善的出行物品,用来保证短暂的休息后,可以随时离开。那个时候,我总是束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身着朴素宽松的棉麻衣服,带一副大而圆的银色耳环。手腕、脖颈和指间是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民族特色的首饰,看起来随性而不羁。

 

众闺蜜说我是个规划性很强的人,其实不然。于我,若有规划并且成功的,也许只有一件事:婚姻。年轻的时候,我谈过很多恋爱,虽然那些姓名如车轮碾过的尘土最终消散成云烟。这些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按某种说法,是我一直都在耍流氓。只是,我并不是特意要去做一个流氓。一直是一种奔波的状态,住青旅的日子比家里多,买车票的时刻比买化妆品的多。四年的时光,我在这个世界的不同国度里穿行。每天都做一样的梦,梦里永远都是一片灰色的背景和一个孤独的人。行走在路上的情感,或许是真爱,却难以经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步行的速度太快,相聚和离开都过于匆忙。大家都很现实,谁认真谁就输了。

 

每一张脸都是打开一个世界的钥匙。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我学着认识世界。

 

我和蓝认识在三年前那场去往西藏的旅途上。临近过年的这个车次,人少的可怜。我在车厢的这头,他在车厢那头。我们总是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坐在过道一侧的座位上,双眼在车窗外的风景处颠簸。偶尔目光相遇,即散开。有时,他会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敲打一些字,我猜该是在记录一些什么吧。他穿着宽松的牛仔裤,有磨白的裤腿。一件土黄色的夹克里,是一件白色干净的衬衫,皮鞋擦的一尘不染。我猜他应该是一个白领或者公务员,有着谨慎的表达和得体的谈吐。我能想象他提着公文包匆忙赶路的模样。

 

我一直在这一路的空旷和漫长里幻听幻觉。凌晨三点,我再次爬起来,坐在过道旁的小椅上,窗帘在摇摆中透出皎洁的光亮,我看到车厢那头他也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后来我们自然而然坐在一起,偶尔低声的聊天。大部分时候,都在凝视着车窗外高原清凉的夜。我想我一直是在用梦的眼神看这片夜色的,所以他才有这么多迷离的美。一望无际的平野,闪现着诡异的白,那是冻结的颜色。地形微小的起伏,一切都清晰可辨,却又带着隐晦和含蓄。视线可以抵达很远,肆无忌惮。

 

后来,我们一起去大昭寺磕长头,一起去玛吉阿米喝奶茶,一起到林芝看风景。蓝说,这是他第二次到拉萨。第一次,他到火车站附近办事,事办完抬头看了一下灰蒙蒙的太阳,对蓝天无来由的渴望,让他一冲动,就踏上了开往拉萨的列车。刚到拉萨车站,电话从公司打来,是无以推卸的工作。他不得不在售票厅买了返程票。于是第一次拉萨之行,他只在火车站外晒了十分钟拉萨的太阳。他说,他是某企业的白领,薪水不低。可是,被圈在城市高楼里的五年,他一直在渴盼自由。他希望,这次会是一种改变,一种新的开始。

 

而彼时,我已经以漂泊的状态活过四年,我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再走了,那么,西藏会是我行走的终点。这一年,我突然想要稳定下来,原来一切心心念念的东西变得唾手可得后都会失了兴致。

 

在父母的催促下,我在拉萨停留一个月后,准备返回。临行之前,和蓝在黄昏时分等候布达拉宫的夜景。直到华灯初上,四周渐黑。聊着一些内心的话题,或浅显,或钝重。藏漂是这个城市的特色,很多内陆人行走到这里,最终留下。他们的眉眼和唇角都或多或少有些沧桑,那些细细的纹路里该是写满故事吧。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在这片天地遇见,一个点头,一抹微笑,转身,或许就是一辈子。我和蓝也逃不出如此套数。

 

后来,大年三十的夜晚,蓝打电话给我,在珠峰大本营。他说他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说新年快乐。我问,你是不是看到了前半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多的星星,他说是啊,这里的夜空,太美。

 

那一年,他辞去了白领的高薪工作,告别了熟悉的环境和稳定的生活。

那一年,我开始想要有个家。

 

漂泊的久了,都会累的吧。从拉萨回来,我做了两个决定,新的一年找一个工作,找一个男人。我对自己说,这一年,如果不能结婚,那么以后都不会再考虑这件事了。这个“规划”的结果是,在这一年的12月30日,我如愿以偿。

 

与其说是一见钟情,更不如说是在诸多的经历后早已具备了一种能力:在人群中一眼将你所需要的东西分辨出来。

 

一切都是恰好的模样。这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我们却有了殷实的交集。所有人都诧异,安于一个人过日子的我们会那么笃定的想要在一起生活。那一年,我们已不年轻,不再相信童话。

……

窗外的阳光和煦的刚刚好。我问蓝,你在看什么?他转过笔记本,轻巧的机身时尚别致。他依旧保留着做白领时候的挑剔和精致,一切随身物品都是那么贴合,带着他骨子里的烙印。这是一段他在清迈给孩子上课的视频,上的是活动课,他们在院子里奔跑,跳跃。孩子的脸上写满明媚。他穿着随意,是当地人的风格,一双白色球鞋有青春的青涩。

 

“这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蓝说。

我微笑点头,美好写在每一帧闪过的画面上。

“这三年,你后悔过吗?”我问他。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他笑着说,“走的越远,越觉得世界之大,越觉得无法回头。”

“终会累的。”我轻轻的说,没有看他的眼睛。

蓝没有说话,他合上笔记本,许久,缓缓吐出几个字,“也许吧”。

 

蓝说起这三年里,他走遍了南亚和东南亚,在印度瑞诗凯诗瑜伽学院学习瑜伽和佛理。在泰国PAI县小学里当老师。泰国曼谷爆炸的时候,他正在四面佛附近吃晚餐。对于一个曾经以行走为生存目的的人来说,我能听出这些美好邂逅的另一面,是一个人行走的孤独,是衣食来源的焦虑,是脱离世事的茫然。

 

我说,“累了,就停下来,好好找个家。”

蓝眼睛里有东西灰暗下去,“如果,能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四海为家,即使再累,也可以一直走下去。”他顿了顿,说,“我一直以为你会是那个人。”他转眼看到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继续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我笑笑,“你没发现吗?我们是两条交汇的线,西藏那年,是我们的交点,之前,我一直在漂泊,而你一直渴望漂泊,于是,我们才会在拉萨相遇。之后,我渴望安定,而你却弃绝了安定,所以,我们只会渐行渐远。”

“这样安定的生活,是无法圈住你的,你迟早会厌倦。”蓝笃定的看着我。

 

我笑笑,没有接话,只是说,“要不,我带你去我的工作环境看看,你也回忆一下你曾经的生活。”蓝有些迟疑,随后,还是跟我出了门。

 

出门沿着街道直行一段,右拐,就是我工作的写字楼。我一路给他说着,这里比起三年前,改变很多。途径一家咖啡厅,告诉他这是我每天中午都会午休的地方,而路口那家婚纱摄影,是我拍了婚纱照的留念。电梯直行到顶层,周末的办公楼很安静。我指给他我的格子间,桌子上放着我的水杯和结婚照,还有一些零星的琐物。我冲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他。两个人并排站在落地窗前,这里是24层,有着这个城市最好的视角。

 

我说,走了很多地方,才发现,这个城市是最美的。不是因为她真的有多好看,而是她最容易让人惦念,让人不舍。我们终究不是一个简单的行走体,每一个承载我们情感的瞬间都有着不能承受之重。

 

蓝抿了一口咖啡。眼睛看向远方。

 

“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休息的时候,站在这里,看看远方,想象那些山高水长的地方,是否有我的念想。可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安稳于这里的一切,包括拥挤的车流,包括遭人嫌弃的雾霾”。

 

“你和他还好吧?”蓝转过头问我。

“从来没有认为在一起就是一对,而依旧是两个人。有适当的交集,更保持个体的独立。有各自的目标,也会参考对方的意见。有爱人的亲昵,也有朋友的坦诚。”

 

“你问我,是不是会厌倦。其实,每个人都是一部作品。你一边欣赏,我一边创作,没有结束,也便没有厌倦。在白天黑夜中流淌的每一天。互相尊重和信任,彼此珍惜和珍重。三年飞一般流逝。这,就是我想要的归宿。”

 

蓝点点头,再次看向远方。我们还是那么习惯看向窗外的世界。一如在那年开往拉萨的列车上。

 

临走时,蓝看到了我桌子上的笔记本,迟疑了一下说,这个笔记本可以借我吗?明天你上班前,我会在楼下还给你。我开玩笑说,你不会是想比较一下两款机型哪个更好吧?蓝是做软件开发的,对于电脑,他有着独特的眼光和敏锐。蓝笑笑,说,明天上午十点,我会离开这里,去哈萨克斯坦。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在楼下等你。

 

第二天,蓝准时等在写字楼大厅。他换上了冲锋衣和方便的牛仔裤,背着我第一次见他时背的旅行包。正是上班时间,大厅里来来往往,人声嘈杂。我一身职业装走到他跟前,他看了我好半天。然后把笔记本还给我,我开玩笑说,是不是给我安装了什么监控软件啊。他没有接话,说,昨天走的时候忘了拿电源,幸亏这个机子续航能力很强。上去吧,我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回头,你穿职业装确实很好看,或许你是对的,这才是你的归宿。说完,径直走出了大厅。

 

上楼,坐定,缓缓得打开笔记本。桌面上有一个陌生的小标,双击,点开。眼前闪过的是我们在拉萨时他拍给我的照片,有我一人站在华灯初上的布达拉宫的,有我在然乌湖畔的白色烟雾里发呆的,有我在矮房子挑选黑胶碟片的,有我在火车上安静看向窗外的。每一张都有很好的视角,随意而自然。只是,我始终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悄悄拍下来的。软件还有一些窗口操作功能,点开,是他这些年在不同的地方留下的痕迹。只是很多照片里,都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场景。在老挝香通寺,他侧面站立,伸直手臂,微笑的将一个水杯举到胸口的位置,似乎在给谁喂水喝。在泰姬陵的夕阳里,他露出侧脸,左手在身后牵起,好像在拉着谁的手。最后,软件弹出一个对话框,写着,你知道吗?下方是两个选项,知道,不知道。我点开不知道,画面闪出几行字:

 

你知道吗?那些只有你的照片是你在看风景时我偷偷拍下来的。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多可以让人专注的事。

你知道吗?那些只有我的照片是我自拍的。空白的一部分是留给你的。

你知道吗?如果那年没有遇见你,我不会有勇气离开固有的生活轨迹。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象你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旅行。唯有这想象,才能让我忘记孤独,一直前行。

或许,你是对的,一个人行走的日子太孤单,我们最终都需要一个安稳的归宿。只是,现在,我还希望带你去看更多的世界。

愿我们各安天涯。

 

办公室里人陆陆续续多起来,我擦拭了眼角的泪花,起身冲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看起来十分微小,在如线条般的道路上缓慢移动。这个城市,总有最忙碌的清晨,每个出入写字楼的人都衣着光鲜,写就着这个城市的汗水和拼搏。只是,总有一些人,不甘于平常,过着与常人不同的生活,他们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为的,只是心中那个小小的心愿。

 

蓝,愿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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