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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扇新录·扇

 白水清风 2016-02-09

杖扇新录·扇

清/王廷鼎

扇,古实称箑。《说文》:箑,扇也。从竹,疌声。许书列疌、倢二字,疌下云:疾也。从止从又,屮声。倢下云:机下足所履者,从止从又,入声。窃谓误也,疌倢当是一字。倢为机下足所履物,疑即今吴俗所称棕者。疌为棕下所系两版,棕广五寸,宽如其轴,一机两扇,密编棕线为之。丝即经其中,足踏手推,则两扇一上一下。故其字从又从止,又即手,止即足。其上所从当作十,十为象上两小木形。盖机梁以横木为细轴,轴中贯两小木长尺许,如虚业之状。一端绳悬其棕,一端绳系其所履之版,左足蹈之,则前扇上而后扇下;右足蹈之,则后扇上而前扇下。其后如其形,而编竹为之,以取风,故遂从竹为箑。其实箑与疌无二字也。箑悬室中,用绳牵荡,则栩栩扇动。今俗所称诸葛扇者,是古车上有名扇汗,今称遮阳,动则生风,其形其製皆本乎此,此古之所谓扇也。箑之重文为?,乃同声之叚,因?而復叚以翣。《淮南子》:被裘翣翼。《方言》:关西谓之扇,或谓之翣。扇本为开阖之称,《说文》扇也,门两旁如羽翼也,故从户从羽。今人称户犹言一扇、两扇,箑动亦如户之开阖。又箑、扇一声,后遂称箑为扇,《古今注》:舜广视听,求贤自辅,作五明扇。窃谓此扇当指门扉而言,即《书》之辟四门,谓开五方之门也。又云高宗有雉雊之祥,故作雉尾扇,此则为箑扇之扇矣。《世本》:周武王始作翣。陆机《扇赋》曰:昔武王元览造扇於前。故《传》有扇暍之事,一曰夏禹也。按古扇实如机疌,悬以鼓风,称箑不称扇。尧时有厨生萐莆,不摇自扇,以其似萐,故名以箑。后或改编竹而编羽,取其轻而多凉,崔豹所谓雉尾扇者是已

以箑、扇二字形义求之,决不如今之圆而有柄者也。降自商周,制作渐备,遂本其义而渐缩为方形、为圆形,易绳用柄,各人可携可摇。箑之称扇,疑当自夏始。扇之如今形者,大抵自周武王始。《周礼》:巾车掌王后之五辂重翟。锡注:重翟谓翟雉之扇。此谓掌扇,亦名障扇,长柄建于车上。汉亦名障扇翳,公卿大夫皆有之。魏晋非乘舆不得用,今长官仪仗中犹有之,为其遗制。其质或用竹,或用羽,汉亦有以罗绢为之。宫中用以障日蔽尘,其引凉者尤形小而柄短。其制殆不可考,要之,形不离方圆,质不外竹羽,与今制不甚相悬也。

竹扇 

箑从竹,扇从羽,最先者必编竹辑羽为之。曹植《扇赋》序云:先君侍奉汉桓,赐上方竹扇。晋东宫旧事,皇太子初拜,供青竹扇。《北史·杨愔传》以方曲障面。谓竹织方扇也。爰取竹扇列于首。

篾丝扇 

来自岭表。削竹青细如缕,织成如布,光滑无痕,方圆六角均有之。积五六年,色自红润,风来倍凉,雅品也。余少时尝见之,近数十年来此扇绝矣。

玉版扇 

浙之括苍山多巨竹,有围至二尺外者,碧湖之民能截而剖之,取其裏,阔五六寸,长尺许,熨之使平。其形上宽下稍杀,用红木或明角瑇瑁雕刻为柄,装以为扇,两面可镌书画。徐花农太史曾购置之,以奉曲园师,师爱其形制新巧,色白润如玉,因题为玉版扇,诗以酬之曰:班姫咏齐纨,纨扇制最古。孔明麾羽扇,扇又制以羽。厥后蒲葵扇,流传自典午。一经谢公手,捉搦到士女。至今此三者,为用徧区宇。后人吐新奇,不屑守旧矩。棕扇剪棕心,松扇削松柎。闽中槟榔叶,近亦至中土。独念六角扇,卖自戢山姥。其制 用竹,今何不一睹。走马张京兆,自以便面拊。便面即竹扇,小颜有此诂。但恐织竹成,竟似素丝组。后世有方麹,实亦不足数。风流徐翰林,匠心自倾吐。珍选浚寒姿,远自括苍取。磨鑢不以铇,捣捶不用杵。霍霍成风斤,硠硠修月斧。细意便熨贴,妙手无龃龉。宛如一片玉,乍向昆山剖。滑泽逾截肪,洁白过沤苎。制成争传观,惊喜欲起舞。老夫坐蜗庐,正愁遇溽暑。承君远寄将,入手不忍去。世俗重雕翎,高价听市估。武林旧夹纱,何尝不鲜。对此转无色,仅堪伊仰伍。由来名士作,风致总楚楚。呼为玉版扇,增入文房谱。疏簾清簟间,伴我坐挥麈。自是士林中争购此扇,几值二三金云。按吾师此作可当一篇扇谱,故备录之。





竹扇骨二种


羽扇

古羽扇之名甚众,如雉尾、凤羽、鹊翅、鹤翎之类,近世则通用鹅毛、雕毛。羽扇形制大约与古相远,间有旧家藏孔雀扇,形长方,用孔雀金翠毛层接编成,闻一扇须值四五金。又有雉尾、鹰毛、芝麻雕诸扇,近则罕见之矣。

鹅毛扇 

用白鹅翎为之,亦有灰色者。相传禽羽枯,则易散。惟浙江湖郡骆驼桥下之水,上承苕霅,慓急厚重,浣羽其下,则久黏不枯,光滑如缎。故鹅羽都产湖郡,即他处羽扇,亦必先浣羽于湖而后製之。其形如掌,上锐下圆,一扇用三四十羽不等。柄用短木,管三寸,即劈翎管如蔑丝,结成古钱及卍字等形,蒙其外为之柄,上用五色绫缎剪成寿桃形两方,前后贴之,金镂绣成书画甚工。再用孔雀金翠毛围列其边,中缀大红绒花一朵。盖鹅毛长不及八九寸,凡此藉以掩饰其毛之根,而颇觉明媚可观。近亦有制长方形者,此扇闺阁用之尤宜。

雕翎扇 

咸同以来,都下盛行雕扇,王公大臣皆用之。一羽长尺外,阔一二寸,扇形长方,一扇列九羽为率,价须十金,若七羽、六羽者尤贵。羽出北口,赭质而白章,亦有黑白各半,又有上下全黑中间寸许白者,名玉带,值数十金,甚有至百金外者。柄用象牙,妓女或取驼骨溅翠为之。此扇行而一切羽扇皆废,间有存者,惟鹅毛、鹰毛两种而已。





纨扇

《班婕妤歌》:新製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羽,团栾似明月。此纨扇之始也。《西京杂记》:天子夏设羽扇,冬设绘扇。《晋书》:义熙元年禁绢扇,张泳为御史中丞,以所著进上阅,时盛暑,上顾黄门,取常执红绡金龙扇赐泳。江淹诗:绫扇如圆月。《寿阳记》有罗扇,古纱、绫罗、绢皆可为扇。今惟以罗以绢,近则罗亦废,而多用绢矣。

罗扇 

以素罗为之,形如满月,亦有腰圆六角诸式。以绒线绣人物花果,精细如画,嘉道间盛行于闺阁。吾乡新嫁女,逢午节则母家有送夏衣之俗,例须用此扇以供尊章及诸姑姐妹之用,豪家则以重金聘名手绣之。余幼时见家藏两柄,一绣八仙,一绣鸳鸯荷花。颜色鲜丽,两面绣纹如一,尚是我母劳恭人嫁时物,近且无此绣手矣。后此扇遂废,闺中儿女亦通用绢矣。

团扇 

近世士民通用。素绢两面绷之,或泥金,或瓷青湖色,亦有月圆、腰圆、六角之形,皆倩名人书画其上,名曰团扇。柄用梅烙、湘妃、棕竹居多,亦有洋漆、象牙之类。

福寿扇 

曲园师得宋砖,有福寿二字,文极古朴,余尝用高丽纸朱拓之以粘扇,一面仍用素娟,製十余柄以赠师友,形甚新妙,名曰福寿扇。师即题七律二首于绢面云:别馆山中草未滋,寓楼仍傍蒋公祠。何来福寿残砖字,得自宾朋雅集时。叠韵仍教依石鼓,製笺不必界乌丝。如今摹入齐执扇,好与蒲葵一例持。衰翁何敢望时贤,惟藉丹铅送暮年。推挽好凭诸子力,姓名倘许暂时传,已搜吉语颓垣上,更访斯文绝边。妄窃自娱吾岂敢,清风入手亦欣然。按阮文达公好古成癖,所收戟头、笔洗、砖、泉布之类不下数百种,常配合形势,拓以制扇,时人称为阮氏扇,亦曰博古扇,余之製此本其意也。碧纱扇先大夫蟾生公尝用碧纱粘扇,盛暑御之,轻倩多风,眉睫清朗,一时效者颇多。

蝉翼扇 

今夏初伏甚凉,无用扇者。中伏后暴熟而酷,为时尤长。入秋两旬,炎威未减,为数十年得未曾有。余本先大夫意,裁黑纱绷作团扇,用铅粉画细竹万竿,入手轻凉,不觉满座皆风也,因名之曰蝉翼扇。



折叠扇

刘元卿《贤弈编》谓折叠扇一名撒扇,盖收则折叠,用则撒开。永乐中朝鲜进撒扇,上喜其卷舒之便,命工如式为之。南方妇女皆用团扇,惟妓女用撒扇,近年良家女亦用之矣。又《春风堂随笔》:今世所用折扇亦名聚头扇。吾乡张东海先生谓,元初东南夷使者持聚头扇,当世讥笑之。永乐间,倭人充贡,盛行于中国。予见南宋人咏聚扇者颇多,东坡谓:高丽白松扇,展之广尺余,合之止两指许。正今折叠扇,盖自北宋已有之。倭人亦製为泥金乌竹骨以入贡,则此扇始于东南夷无疑。

七骨扇 

折扇骨数以十四、十六为式,为大骨者二,余皆小骨,其后有减用九骨、七骨者,亦有增至二十四、三十、四十骨者,则名秋扇,专为妇女所用。骨用湘妃、桃丝、乌木、檀香、象牙、瑇瑁一切珍奇之品。其式有蚱蜢腿、琴势、竹节式之名。大骨有倩名手镌书画其上,扇面用矾纸,或瓷青泥金,亦有用绢,两面必有书画,佳者一扇亦需四五金。若寻常竹骨纸面,无过百文而已。今俗御扇,大抵初夏用折扇,中夏用团扇,盛暑用羽扇,稍凉复用团扇,至折扇而捐矣。僧道专用折扇,盛暑僧用蒲扇,道用羽扇,商人止用折扇。蒲扇近亦有用羽扇、团扇者。

油扇 

俗称杭扇,杭人专为之。骨细密,以三十六始,有多至五十骨者,展之形如半规。面用柿漆涂纸,泽以黑油,故亦名油扇。《书蕉》载温公《名苑》云:君迁子如马奶柿。今之造扇用此柿油,殆即油扇之权舆欤?佳者剪金箔为翎毛花卉、正草行书贴于两面,亦有彩画人物者。此扇本为仆隶庸人所执,嘉道间士商尚不入手,同光后忽行于士大夫家,近则王公大臣争用之矣。遂有以棕竹、象牙为骨,以泥金作书画,或写蝇头细楷,凡外官赠送京员,以此扇为盛仪也。

杂扇

古有棕扇、葵扇、蒲扇、蕉扇诸名,实即今之蒲扇,江浙呼为芭蕉扇也。棕梠一种名蒲葵,《研北杂志》称《唐韵》棕字,注云蒲葵也。乃棕扇耳,以其似蕉,故亦名芭蕉扇。产闽广者,多叶圆大而厚,柄长尺外,色浅碧,乾则白而不枯,土人采下阴乾,以重物镇之使平,剪成圆形,削细蔑丝杂锦线缘其边,即仍其柄以为柄,曰自来柄,是为粗者。有截其柄,以名竹、文木、洋漆、象牙、瑇瑁为之,饰以翠蜨银花,缘以锦边,是为细者。通称之曰蒲扇,或曰芭蕉扇,实一物也,闺中及商人多用之。

鸭脚扇 

以竹片长尺余,三分之,留一以为柄,劈其二,薄而密,作数十片,以细线编之如帚,用纸粘两面,或用绢锦缘其边,作团扇形,亦可书画其上。入手甚轻,形如鸭脚,故名。近复有一种製自粤东,其柄用管不用片,以外国布纸粘之,有雪白、蜜黄两色,形如掌扇而微凹,轻如一羽,风倍常扇,其上画人物山水,工细绝伦。又有日本来者,与鸭脚扇无异,而更轻于广扇。若泰西诸夷,虽盛夏不见其持扇。向谓折扇行自东夷,今日本人服色制度全从西夷,故转不见有持折扇者,此扇或其家居所用欤?

麦扇 

以麦秆编成扁带,广寸余,圈作规形如盆大,用竹片两面夹之为柄,中心贴五色绫缎小圆,绣山水人物极细。麦色金黄而润,轻灵便捷,两浙人多用以燕居。亦有削细竹作一圈,密编麦秆,汇综于柄,以彩缕结出栀子花、古钱、卍字诸形,皆儿女通行燕扇也。

槟榔扇 

闽人采巨笋箨,压平,阔六七寸,长尺余,背赭而面白,以其色似槟榔,故即以槟榔名之。用红木、楠木,或瑇瑁作柄。其白面,土人专炙广东线香,画花鸟其上,名曰香画。或用铁丝烧红烙之。有胡雲峰者,尤擅能名,所作精妙,超前绝后,四方人士争购之,一扇须二金。吾郡潘蔚如先生陈臬闽中时,曾赠余一柄,画大小两狮相对而舞,果与凡手迥别也。

王廷鼎,晚清进士,俞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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