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记 林森浩传
林森浩，汕头人，丙寅年（1986）生，家贫，有姊弟妹，父佣工，母拾荒。
潮汕子弟，好商贾，林生则好读书，及长成，入中山大学，修医。乃曰：初，吾于医，无所谓也。某日，于急诊见男子患疾，其妻泣，医者曰：无恙。其妻始展颜。林生曰：呜呼，医能令人喜忧，吾志之。
庚寅年（2010），以优异，荐复旦。与同室者，黄洋、葛俊琦，黄生长一岁，蜀国容县人；葛生，沪人也。皆修医。
三子处甚安，或少忤，然不至龃龉。
壬辰年（2013），林生忽曰：吾不饮饮水机水，其费亦不得由吾偿。
3月30日，黄洋曰：明日愚人，可乎？言时，目林生，林生不言。 3月31日，夜，室中惟林生与黄洋，林卧于榻，黄生饮而喷，曰：怪哉此水。乃涤饮器。林生起，去。
翌日午，黄生谓同窗王欢、吴鑫铭曰：吾体不安，二君携我就医，可乎？ 乃往投中山医，黄生曰：吾室之水不可饮，置之久，或朽也。亦以此语告葛俊琦。
医者或谓黄生肠炎，以寻常疗之。不能痊，日沉重，呼痛，神迷，血小板降，医者大惊，以其入重监室。
同窗多有问病者，林生探之再，与黄洋语，甚殷。
黄洋父母自川至，林生谓之语:林君肝坏，须换肝。黄父不明所言。 医者乃疑毒，取黄洋所食所饮以验，取样者葛生也。水少不能得，葛以针穿皿，吸水取样。
葛生见黄洋诊断，曰肝衰，惑，忽思林生尝有言，吾药室有药曰N二甲基亚硝胺，五毫克足以杀七尺汉。林生与此药朝夕处，或不慎致黄洋病乎？
四月八，夜，亥时，乃言于学长孙希才，时林生在侧，葛生不得语，乃短信语之。
医院方寤，以其药罕有，故虑不及。再验，果然。
同窗吕鹏乃云：3月31日，林森浩呼吾，欲往药室，其室204也。林生无匙，故呼吾往。其室有药，乃杀黄生之药。 林生逡巡室中半时辰，出，移时，语吕鹏曰：吾欲取物。吕鹏授之以囊，以盛物，林生反药室，再出。或于斯时取药也。
有司问林生，林生乃曰：我实投药也。3月31日，吾窥黄洋不在，乃以药注槽中，槽沿有渍，以瓶水涤之，水涨寸许。是日，黄洋饮，吾在侧，见其饮而喷，臆量不足，或不至死乎？ 林森浩惴惴数日，若有失，再探黄洋，冀其不死。
然，黄洋死矣，家中惟此子。
乃拘林森浩，以投药杀人诉。林父延讼师，曰：吾欲请罪于黄生父母，可乎？讼师曰：若无百万金，请罪何为？黄洋父则曰：吾未见林家片纸请罪之辞。
一审，林森浩自招杀黄洋，林父则曰，吾儿岂杀人者。坚其无罪，以无罪辩。讼师或谓曰：尔子杀人，若请罪，命或可续。乃易讼师，辩曰：斯药人身皆有之，黄生之死，非林生所投也。黄生死猝发乙肝也。
猝发乙肝者，世无此疾也。
复旦学子百七十七人，上书为林生请命，曰：林生者，闲时乃良善人也，一时杀人，非其本意也。观人当于长远，岂以一时念论其死乎？黄生死，黄家无子，林家当奉养黄父母终生。其辞意诚，然多谬。
一审，论死。林父乃诣黄家，欲请罪，黄家怒，白州郡以捕快驱之。林生虽泣于庭，无补也。
二审，再论死。
终论死。
乙未年公历12月11日，林森浩伏辜。
林生知其必死，留书曰：我父我母，莫哀伤；黄生高堂，且放下；吾弟妹，勉读书。吾死，身可捐。 何以杀黄生，则茫然。
林生诛，其父不以其躯捐，乃焚。林母尚不知。
太史刘曰：
一室而死学子二，诚惨痛事也。其事若实，则林生与黄生亦可不死。
若无投药，二人皆可不死。若投药，林生能阻黄生饮，二人皆可不死。若黄生中毒，林生于斯时白其事，医者以祛毒法疗黄生，二人皆可不死。
二人皆可不死，居然死，世人之作死，如斯乎？世人之作死，又岂林生乎？世人投药杀人，而得可以不伏法者，又非林生可料者也。朱令案渺茫，又非有司可料者也。
不存慈悲，处处皆死地，何止一饮水机乎？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