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选自《宗教的意义与终结》 作者: W. C. Smith 出版社: 中国人民大学 出版年: 2005 Wilfred Cantwell Smith是美国哈佛大学“比较宗教学”专业荣誉退休教授,在哈佛大学曾担任“世界宗教研究中”与“宗教研究委员会”主任达九年之久,是一位世界影响的宗教学术领袖。他为大学教学带来了他对信仰的全球性理解,以“两种传统”(一种是探究者自己的传统,一种是探究者寻求理解并通过其而寻求被理解的那些人的传统)的方式开始对信仰进行探索。 《宗教的意义与终结》是Smith最主要的和最具有开拓性的著作。我们选取这本书进行连载,希望与你一同走进纷繁复杂的宗教世界,在理性对话、相互理解的平台上,展现出熠熠生辉的人性光芒。 宗教的意义与终结 导论(一) by W. C. Smith 何为宗教?何为宗教信仰?
这类问题,不论是从内部还是从外部来问,在今天都必须要将其置于一个宽广的背景之中,而且这还是一个要求甚为苛刻的背景。现代的探究者或许会把宗教看作是与他人相关的事物,或者他也许会发现和体验到宗教也是同他自身密切相关的事物。不论在何种情形下,当他试图去理解它时,他都会意识到不仅存在着许多传统的疑难,而且还有不少新的并发症。敏感的人已然明白他在此所要处理的是一个几乎无法破解的奥秘。一些近现代的研究者曾设想要剥去这一现象的一切超验向度,即通过将其解释掉的方式而对其作出解释。然而,尽管他们的每一种解释初听之下似乎都有一些说服力,但它们彼此之间却是相互冲突的。他们仍将那种敏感留给了一个开放的领域,一个未知的或者说尚未征服的领域;而且这一领域现在已经被数量令人望而生畏的新资料所包围,它们使得这一问题更加复杂、更加令人困惑了。
这样,在任何一项能使一个严肃的现代探寻者感到满意的分析中,都必须估计到诸多需要考虑的因素。我们可以列举出四五项较为重要的因素。首先,当然是科学。它既在一般的方面又在几个特殊的方面发挥着影响。在其最宽泛的意义上,它的相关性表现为,一种有关涵盖宇宙万物之经验世界的不断增长着的知识体;一种获得这种知识的不断深化的方法和心态;一种由它孕育而来的实际的操纵或控制性。就它在一些具体的研究比如说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史以及那似乎已阐明了人的表面的宗教行为的特定的“宗教学科学”之中而言,科学的相关性也可以是极为具体的。科学在理智和实践两个方面,从根本上改变了一切人---包括那些愿意道德性地和精神性地生活的人----的生活;同样地,它也改变了学者对这一过程的理解。
其次,是宗教传统的多样性。除了数不胜数的较小的团体之外,世界上还存在着不是一种而是至少四五种主要的宗教社团。这每一个社团都声称拥有这样一种信仰,即拥有悠久的、令人难忘的甚或是辉煌灿烂的过去和对伟大文明的持续不断的并具有创造性的忠诚。这一点在理论上已有了解,而这种理论性的认识在今日则通过个人的接触和广泛的社会融合而获得了实践层面上的补足。譬如,对一个基督徒之信仰的任何完全的解释,都必须要为这一事实留下余地,即其他聪颖的、虔诚的、道德的人---或许还包括他自己的朋友在内---是佛教徒、印度教徒或者穆斯林。
同这一因素有几分相关的是在每一传统内部所存在的多样化这种更进一步的事实。所有的信仰都表现为多种多样的形式。换一个角度讲,这也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有关权威的难题:现代人在宗教上所面临的指导的多样性,几乎也就等同于这种指导的阙如。持有一种宗教信仰面又不选择它的形式,已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或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另一个需要注意的因素是纯粹的变化这一事实。正如我们所知,世界是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的。同人的生活的其他方面一样,宗教这一方面也可以被看作是历史性的,是处在不断变化的过程当中的。现今想要澄清何为宗教的任何尝试,都必须要考虑到这样的问题,即宗教经历了各种不同的发展阶段。而且这种尝试如果不想冒险就其未来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作出推断的话,它至少也应承认,就像我们所知的世上的任何事情一样,宗教也应该会继续变化下去。
最后,我们要提到的是信仰的生命力。那些困扰或阻碍着人们对宗教获得一种满意的理解的问题正变得越来越明显。然而宗教自身仍在继续着,在世界许多地区似乎还呈现出了复兴的迹象。在一个时期里,人们曾一度认为科学侵袭、比较宗教学、不确定性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现代性的侵袭---意味着或可能意味着宗教传统的逐渐衰落和消亡。然而这在现在看来已经不再是那么明朗了。那些位于信仰之外的探究者在试图作出解释之时必须要考虑到这一事实:尽管有那些“揭露出的种种真相”,人们仍然发现在宗教中有某种超越出批评家指责范围之外的东西。对于那些属于信仰内部的人来说,他们必须要竭力获得一些有关那种信仰的解说,而这将有助于他能公正地对待那些即使是在现代世界里也能够为其所用的价值。
虽则这种持续的或更新的生命力是普遍性的,但它同时也是具体的。如果一个人的解释只是适合于这多种形式之中的某一种,那他就是还没有理解宗教。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的解释只是公正地对待了宗教性的某些一般的抽象形式,而在权衡下面这一事实上有失偏颇,即:对大多数信仰者而言,他们所忠诚和关注的并不是这些抽象的形式而毋宁是相当具体地,甚或是单一性地忠诚和关注于他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传统,抑或更有甚者,是这一传统内部的某一宗派,那么,他也还是同样地没有理解宗教。无疑地,在一个世界里如果其中一些人是印度教徒、佛教徒或犹太教徒,那么也必须要看到另外一些则是基督徒或穆斯林。然而宗教之间甚至是宗教内部的冲突、藐视、必然的分歧以及可能被发现的共同的特征,则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可能还具有决定性。那种认定独特性不如共同性更重要、更真实的观点是没有任何先验的根据的。那些从事这一领域的探究者必须谨慎从事,以免在出发之前就随随便便地预先决定了:就各种社团之间的分歧性同它们之间的相似性而言,要么是前者比后者重要得多,要么是后者比前者重要得多。倘不如此,也就是以一种肤浅随意或者无意识的方式,在一个有关宗教的最深刻的问题上作出了偏袒。在这一点上正如在其它问题上一样,任何有关宗教的分析倘若是明显附属于将要探讨的某个重要的问题之下,那么这种分析就不可能是有用的,即或是用于讨论的目的也亦复如此。
这样,基于这些以及其他一些因由,对人的生活的宗教性质以及对人的历史的宗教方面的研究,往往易于陷入缺乏充分性的田地。宗教哲学家已提出了一些有时也是富有洞察力和获得精心构思的解释,然而,宗教历史学家却为它们搜集起了一些具体的并且亦是显而易见的例外情形。宗教历史学家也已提供了一些在细节上毫厘不爽的精确描述,但是信仰者又无从在其中发现他由此涉足其间的那种实质。信仰者也已提出了一些具有深刻性和真实性等长处的观点,但它们只有对那些属于同一或相近传统的人才是相关的或可以理解的。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也已探究过了信仰的外在形式或变异形式,但它们或者忽略了那些使得这些外在形式保持着生命力的核心问题,或者忽略了这些变异形式所由以偏离其道的规范或标准---也许是太容易出现这些偏差了。局内人知道在他所使用的材料中有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但是他却无法吸收在一个旁观者看来已经是审慎地断定了的并能为之提供令人信服的文献证明的那些材料的外在的真理。
千百年来,人的宗教生活的丰富画卷为观察者提供了一系列令人困惑的现象,而对这些现象的诸多研究又给这观察者提供了一系列解释的喧嚣。那些想要去理解的人以及那些想要理性地参与其中的人,面临的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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