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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新录——沃兴华一日一贴》(20)

 澹水老逸 2016-02-20
日新录

2月20日
 


 

 

 

 

 

 

 

 

 



汪海权先生发了很多长篇帖子。关于质料与形式的问题,你说“形式的本质是关系,关系乃是决定事物形态高低的关键”。我觉得关键一词可商量,质料与形式(或者叫关系)是事物存在的两大因素,比如什么叫水,二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的组合,氢和氧是质料,二个和一个是形式(关系)。水离不开氢和氧,但氢和氧不是水,必须符合两个和一个的关系才能成为水。传统书法强调质料的表现,现代书法强调关系的表现,都对,但都有片面性,最好两者结合,但人不是全能的上帝,“目不能二视而明”,在传统书法偏重质料表现的时候,我们今天强调关系的表现,特别有纠偏的作用说到底是一种互补,不能说是“关键”。还有用诗歌来比喻时间节奏与空间造形的表现特征很有意思,我也有这种想法,以前在看葛兆光先生《汉字的魔方》一书时,这种想法特别鲜明,用时间节奏的因果联系对应逻辑思维,对应虚词连接的宋诗,用空间组合的并置关系对应形象思维,对应实词并置的唐诗。我还有一个想法,六朝书法开始强调笔势连绵的节奏感,与当时永明文学强调声律节奏相一致,平上去入就是书法中的提按顿挫、轻重快慢,同步发展,相互促进,书法艺术中的笔势表现一定受到过声律发展的影响,如果能揭示出这种关系是很有意义的。

星光大道先生认为我把碑与帖的笔法问题分得太清了。我得强调一下,碑与帖有同有异,相同的是都讲笔法都讲起笔行笔和收笔变化,不同的是帖重两端,碑重中段,我并没有忽视笔法的“统一性和用笔规律”,只是强调指出它们的区别,强调共性中的个性,在比较中强化各自的特点,便于理解、掌握和运用。

书虫先生强调创新必须要中国式的,我不这么看,今天的世界,信息交流这么方便和发达,各种学术和艺术的交流如此频繁,创新不应当是封闭式的。一百年前,王国维先生在《国学季刊》的发刊词中就说:中西交流,风气既开,相互摩荡,一盛俱盛,一衰俱衰(大意),已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了。当然,创新需要交流,中西交流应当坚持传统文化的本位立场,有“拿来主义”的气魄和手段。

田人梁为民先生说:“个体风格的极致精纯,才能在群体的丰富多样中产生价值”,这话很对,我会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多歧亡羊。问题是这种“极致精纯”只有在广博的基础上才能实现,“叩两端而执其中”,人只有在上下求索中才能发现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才能创造出有厚度和深度的极致。




琴乐仙馆指责说:“书法就是被你玩坏的”。其实我没有在玩呀,我是“困学斋”中人,对书法充满了敬畏。摘一段最近的访谈:“学习书法进入到创作阶段之后,一路走来,一路困惑,就是现在,困惑仍然很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困惑,仔细分析,与我的学习经历和知识结构有关。第一,我大学本科是学历史的。历史学告诉我看问题要从源头出发,了解事物发展变化的来龙去脉,关注新旧之间的相互关系。我研究生阶段学的是古文字学,偏重考据,强调实事求是,要尽可能详细地了解事物本身所具有的各种特性。这样的学术训练养成习惯,反映到书法研究和创作上,我一方面强调上下点画、上下字以及作品与展示环境之间的组合关系,主张把点画放到结体中去处理,把结体放到章法中去处理,把章法放到展示空间中去处理,特别注重它们之间的关系之美。另一方面也不忘记点画和结体本身的美,就点画追求起笔行笔和收笔的变化与协调,就结体追求各种点画的变化与协调。然而这两种追求是矛盾的,组合关系之美注重整体表现,是开放的;点画结体的本身之美注重局部表现,是闭合的。强调组合关系之美往往会减弱对点画结体之美的表现,反之,强调点画结体之美也往往会减弱组合关系之美。创作时“目不能二视而明”,总会有所偏重,或重组合,或重局部,结果出来的作品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就会有不同的感受,有时觉得好,有时觉得不好,而且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况,认为好的东西从另一个角度看正是不好的东西,认为不好的东西从另一个角度看正是好的东西,这会让我感到困惑。

第二,张载《正蒙·太和篇》说:“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两体者,虚实也;动静也,聚散也;清浊也,其究一而已”。任何事物都是相对而生的,没有虚就无所谓实,没有动就无所谓静,要了解虚必须以知实为基础,要了解动必须以知静为前提,知其两端,才能一以贯之,进而通过权,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找到合适的中庸之点。中庸在艺术表现上就是完整性与准确性的统一,这是我几十年学习书法的体会。在临摹阶段,通过广综博览,深切认识到在每一种杰出风格的背面,必然同时存在着一种与之相反然而同样杰出的风格,学习就是要在比较中分析和掌握它们的特点,理解它们的长处和短处,进而作取长补短的综合。这种临摹的经验用到以后的创作中,就特别重视对比关系的表现,粗细方圆、正侧大小、轻重快慢、枯湿浓淡等等,在强调一个方面的时候,尽量不要忽视另外一个方面。然而,比对的双方完全是一种相反的表现,创作时如何让这两种表现找到一种和谐的“度”,也就是儒家所说的“发而中节谓之和”,这很困难,因为变化太大,需要作各种尝试,我常常会因此而感到困惑。




这种困惑使我的创作经常在两个极端之间奔突,就好像周作人说的有两个鬼在轮流执政,我无论想做什么,想往哪一方面追求,心里都同时会冒出一种来自相反方面的质疑,使自己处于一种矛盾的紧张和焦虑之中。前些日子读宋明理学的书,程颐在《答横渠书》中说:“观吾叔之见,志正而谨严,深探远赜,岂后世学者所尝虑及,然以大概气象言之,则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和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虑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当自条畅”。我觉得程颐的这段话好像是对我说的。“

还有许多问题、批评和建议我在下面的帖子里要说,这里就不作回应了,谢谢大家的关注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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